“那名年轻人来这里有两个月了,据说因为车祸双眼失明,”封楚的母亲楚曼文是很强势的一个女人,且与封老夫人是截然不同的强势。

    楚家在国内有权有势,丝毫不逊色于封家。楚曼文是楚家大小姐,她的母亲在月子里便去世了,后来楚曼文的父亲续娶,她有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正常情况下楚家的女儿只能得到不菲的嫁妆,得不到太多家产。但楚曼文大学未毕业就在楚氏集团工作,相对于继母生的两个兄弟,楚曼文能力更卓越,高层都服从她的安排。

    封楚年幼时楚曼文的父亲意外去世,她和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争得不可开交。那几年封楚在楚曼文身边,封楚从小就见识楚曼文一系列阴狠手段。

    楚曼文这个时候在国外公司视察,接到封楚电话的时候她微微有些不满:“封楚,你有事?”

    封楚不担心封老爷子和封老夫人不同意,他就担心楚曼文不同意。

    两位老人家不同意顶多言语上施压。楚曼文若不同意,一旦封楚粗心大意未保护好,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凌沂了。

    “是有些事情,对您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是大事。”封楚平淡的道,“我要结婚了,对方是男孩子,双目失明,我只告诉了您,暂时没有告诉老夫人和老爷子……”

    洽谈半个小时后楚曼文挂了电话。

    封楚知道楚曼文的为人,楚曼文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天生反骨很难管教。

    很多人都觉得封楚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所以做事风格像她性格也像她,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实际上楚曼文并没有怎么管教过封楚,封楚从小就不听长辈的安排,每次都闯出不同的祸事。楚曼文有办法对付不听话的下属,却没有办法对付不听话的儿子。

    而且楚曼文平时工作太忙,一有时间就去b市找自己丈夫约会去,不可能花费精力思考怎么把自家桀骜的小孩变成听话的小孩。

    现在封楚长大了翅膀更硬了,楚曼文即便对他选择的结婚对象不满意,也不想和封楚硬碰硬。

    封家和楚家是两家,并非一家,楚曼文在工作方面偶尔会和自己儿子的公司产生利益冲突。

    楚家前几年能和封家抗衡,最近几年封楚完全掌控大权,封家不是几年前的封家了。

    况且母子俩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楚曼文忙于事业免不了冷淡丈夫和孩子,而在丈夫和孩子中她又会选择丈夫,这导致封楚从小和她不亲,封楚大学毕业后母子俩甚至一年只见三四面,她不想因为封楚结婚这件事情让母子情分变得更疏远。

    挂掉电话后楚曼文越想越觉得不对,她又给封老夫人打了个电话。

    楚曼文和封老夫人的婆媳关系还算可以,哪怕封老夫人对楚曼文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她也不能不承认楚曼文很有本事:“曼曼,你现在打电话是有要紧的事情?”

    楚曼文一直尊敬自己丈夫的父母,她能有今天离不开丈夫当年的支持,所以楚曼文看待封家二老比楚家那边的长辈还要亲近些,她笑了笑:“想问一下爸爸妈妈的身体状况,两位最近身体可记好?您寿辰要到了,我备了些薄礼,还要回来给您祝寿。”

    封家的人多少有点收藏癖,封老爷子喜欢名画,楚曼文的丈夫喜欢收藏木头家具,封楚喜欢豪车手表,封老夫人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钻石珠宝,她喜欢和圈子里的老姐妹攀比。

    楚曼文口中说的这件薄礼是枚价值一千四百万瑞士法郎的艳彩蓝色钻石戒指,她特意从日内瓦苏富比拍卖下的。

    封老夫人笑笑:“你平时那么忙,难为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就算我忘了封楚也会提醒我,”楚曼文道,“封楚这孩子三十岁了吧,前段时间看您发朋友圈说他交男朋友了?”

    “他都三十二了,”封老夫人提起封楚年龄的时候加重了语气,“我本来怀疑他有什么毛病,想请医生给他看看又怕他揍医生。不过他现在确实有了相好的,是一个姓顾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长得还行,说话也甜,就是品行有点问题,和他出了两次门,一直暗示给他买东西,在他朋友店里买乱七八糟的刷了我两百多万。”

    这些事情本来不该和楚曼文吐槽的,封老夫人却忍不住,这段时间总是觉得心里膈应:“算了,封楚喜欢就好。就他这幅冷冰冰的德行,别人不图他钱还图什么,难不成图他高高在上爱命令人么。不过他俩只能恋爱,绝对不能结婚,咱家不能让这样的男人进门——除非你和我都死了。”

    楚曼文一时惊诧:“贪到这种程度,当然不能随便让他进门,未进门就这般算计,进门后能孝顺您么?对了,这孩子的眼睛怎么样?”

    “双眼皮,不算特别大,长得挺媚,估计封楚喜欢这种长相。”封老夫人道,“我问他封楚平时去他家里,还是他去封楚家里。他说封楚平时会去他家,昨天说他总腰疼让我给他换个新沙发和按摩椅。看样子封楚真没什么毛病,只不过以前没有遇到喜欢的。”

    “封楚这孩子真不懂事,他的男朋友怎么能随便刷您的卡呢?”楚曼文道,“以后都记在我账上,不能让您破费。”

    楚曼文和封老夫人又寒暄了几句,最后挂了电话。

    楚曼文没想到封楚还给自己玩心眼——别人都是一夫一妻,封楚倒好,一下子养两个人,自己这边告诉一个,老夫人那边再告诉一个,两个都算见家长了,都安抚住了。

    玩得还挺花,难怪封楚不让她告诉老夫人。一说出去可不就露馅了么?

    一想起封楚方才郑重其事的告诫自己别刁难他的人,楚曼文便觉得有些好笑。

    她笑着点燃了一根烟,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拿这件事情好好嘲讽嘲讽封楚。

    封楚准备好一切之后,周一下午来疗养院来接凌沂。

    两人结婚的事情没有太多人知道。周院长是清楚这件事情的,但他不好特意跑出来祝福。赵医生明显知道两人之间还没有感情,而且他有些畏惧封楚,更不好出来陪同。

    刘护工虽然不清楚凌沂去做什么,她按照凌沂的吩咐将所有证件装在了凌沂的钱包里。

    封楚打开车门让凌沂进去,凌沂一进来便嗅到一股很清香的气息,紧接着封楚将一大捧香槟玫瑰放在了凌沂的怀里:“送你的花。”

    凌沂低头嗅了嗅,接着淡淡一笑:“谢谢。”

    这捧花太大了,记

    他一腔怒火无法发泄到嘲讽他的人头上,只好往凌沂身上发泄。

    谁让凌沂被那个女孩子拿来和自己相比较呢?

    刘泰打听过了,凌沂不是本地人,似乎是c市来的,凌沂家里是有点钱,但凌家的手可伸不到a省。况且凌沂一个人被扔在这个疗养院里,孤零零的没人看望,身边连个保镖都没有,想必在凌家不受人待见。

    柿子就得挑软的捏,刘泰捏不动那个有着市长舅舅的女孩子,难道他还捏不动凌沂?

    护工拿了毛巾给凌沂擦拭衣服:“凌先生,我送您回房间,您将衣服换下,我拿去干洗,早餐稍后会被送到您的房间。”

    疗养院所有员工培训都做得很好,在这里工作的护工都很有礼貌。

    凌沂无心与任何人起冲突,他清楚自己的现状——双眼失明,孤身一人在异地他乡,对方是来头很大的老总。

    进入电梯之前恰好遇见了封楚。送凌沂回房间的护工并不认识封楚,封楚看向凌沂:“你怎么了?”

    这名护工以为封楚是凌沂的朋友,她叹着气回答:“那位刘先生真是暴躁,也不知道凌先生怎么得罪他了,他三番五次的侮辱凌先生。今天还把凌先生面前的餐盘给推翻了。”

    封楚看向凌沂衣服上一片湿痕:“我送你回房间。”

    凌沂现在看起来没有太多精神,他无精打采的笑了笑,并不愿意开口讲更多事情:“谢谢。”

    房间门可以用指纹解锁也可以用密码,封楚已经知道了房间密码,他将房门打开。

    凌沂将导盲杖放在了一边,他先脱下身上脏污的米色羊毛开衫,封楚接过凌沂递来的衣物。

    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凌沂真的清瘦,据说他之前更瘦,在疗养院规律生活反而养好了一些。

    腰肢处的衣物明显空荡起来,可想而知这处会有多纤细,凌沂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腿却是格外的长,比例很好。

    如果将凌沂做成人偶娃娃,他或许会是绝佳的收藏品吧,五官那么精致,身形又惹人爱怜。

    凌沂只在封楚面前脱下了开衫:“我去卧室更换衣物。”

    封楚抽出了一根烟,下意识就要点燃。

    之后想起凌沂的房间里气息很干净,并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气味。

    他将这根烟放了回去。

    卧室里也有洗手间,封楚听到了里面的水声。凌沂很爱干净,大概要冲一个澡。

    作为盲人,他知道怎么把花洒打开吗?

    封楚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串碧绿的珠子,是封楚留下来给凌沂解压用的翡翠珠链,封楚拿过来把玩了一会儿,过了约摸十五分钟,凌沂光着脚从里面出来了。

    早餐也送来了。

    封楚道:“你先坐下吃早餐。”

    凌沂往餐桌旁走去,封楚看他坐在了空荡荡的椅子上,两只手在桌上小心试探。

    “在这里,沙发前面。”

    凌沂看起来处处娴熟,封楚一开始觉得他并不像盲人,现在又觉得他像是盲了很多年早已经习惯。

    他想或许凌沂一开始也会撞得头破血流,后来大概慢慢熟悉了。

    凌记沂走到了封楚面前,他不知道封楚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只手往旁边摸索,恰恰好按在了封楚的肩膀上。

    已经是秋天,凌沂穿毛衣,封楚却只穿了一件衬衫。

    衬衫下的肌肉强壮且坚硬,封楚常年健身,喜欢户外运动,体格尤为强健,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肌肉。

    凌沂柔白的指尖搭在封楚宽阔的肩膀上,封楚的表情有一瞬间失神。

    他往旁边坐了坐,一手抓住凌沂的手腕:“坐在这里。”

    凌沂洗过澡套着一件葱绿色的毛衣,毛衣质地很柔软,凌沂精致的面孔看起来更加柔软。

    不知道捏起来会是什么质感。

    封楚将豆浆送到了凌沂的手中。

    他在想凌沂是不是知道他自己长得很白,不然为什么总穿这些显白的颜色。

    凌沂的头发擦得半干,发梢不再滴水,打湿后仍旧是卷曲的形状,颜色比平时看起来要深一些。

    “封先生,你有没有把我的酒带来?”

    封楚没有想到凌沂问的居然是这件事情。

    他当然没有带来。

    尽管赵医生说凌沂每周可以饮用少量,但封楚认为酒精对凌沂有害无益,尤其在凌沂有过酗酒过度送医院的状况下:“没有。”

    “昨天晚上我打电话问过赵医生,”凌沂将最后一口豆浆咽下,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唇角,“他说你曾经询问他,他告诉你,我每周可以饮用一百毫升。”

    “酒不是好东西,”封楚将话题转移,“你的水果还没有吃。”

    秋日早上的太阳温暖和煦,透过窗户落到了客厅里。

    封楚行事作风一直都很强硬,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就接手了封家大部分产业,这么多年说一不二,以至于他完全习惯了如此。

    眼下他却忽略了一个事实——他现在不是什么封总,而是凌沂的护工。

    其他疗养院的事情封楚并不清楚,但在这处疗养院,一直都是客人至上。毕竟入住费用不菲,客人不可能在支付高价入住费用后被护工拿捏。所以客人仗势欺人羞辱护工的情况时有发生。

    封楚眼下只是护工,护工不能代替医生做主意,在医生已有建议的情况下,一切都要按照医生的嘱咐来行事。

    等封楚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的时候,却没有见凌沂生气。

    大概凌沂的性情真的很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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