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哥哥怎办,他虽在塞外,可能在朝堂独善其身吗?这是圣旨,不嫁便是抗旨不尊,万不能给大哥哥添麻烦。再说嫁给鹿安王又怎样,反正我也不在意。”沐瑶风耐着性子安抚道。

    在羽山这些日子她面上疯癫,心思却无比清明。晏珩朗极其宠小妹,还有远在边塞的晏珩舒,听明夏说也是将晏珩宁捧在手心里。他们娘亲走的早,晏珩宁是被两个哥哥护着长大,倘若晏珩宁有什么未了事,怕是放不下这两个哥哥吧,现既占着她身体,自然要替她帮助这两人。

    “阿宁,你…”晏珩朗想说你没傻啊,又觉得说小妹傻有些不好,遂住了口。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就算不是鹿安王,阿宁的婚事也不可自己做主。幸好是鹿安王,若阿宁有什么事,两个哥哥还可以帮助。”

    桓子烨的心思被她全然看透,听闻齐宣侯小女溺水变傻,他有过些许失望,有人说这个晏珩宁是个罕见的美人。他怕这是羽山计谋,派密探去打探番后才确信如此。后来灵光一闪,既是个傻子,赐给苏璟钧再好不过,晏珩舒自然见不得自己小妹在鹿安受苦,定会借机得到鹿安,而鹿安王也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彼此牵制,自己可要省心不少。

    再者说,苏璟钧配个疯子正好,他有极大的乐趣把这个心高气傲的鹿安王踩在脚下。若不是那人还未寻到,他早已杀了他,怎会留到今日。可一日不见那人尸首,自己这位子便一日不得安稳,这个苏璟钧还有些利用价值…

    苏璟钧在车内闭目沉思,他几乎日日想起沐瑶风最后的模样,早没了往日驰骋沙场的神采,浑身上下不堪的伤痕几乎将他眼睛灼伤,她等着咽最后一口气,似也不知自己来看她,却莫名呢喃:“师兄,你怎能降呢?”

    这句话像把匕首在他心里戳着,他想告诉她许多话,可却不能开口,最后只低声道了句抱歉。

    马车停顿的吱嘎声将回忆打断,“王爷,羽山到了。”十八下马放下矮凳,苏璟钧下车后抬眼打量遭,羽山好景色,有点当年南门的样子。当年他跟沐瑶风一起在南门长大,这种风清气朗的日子,大师兄时常带着他们摸鱼偷懒,回来少不了一顿打。他们一水的男孩自然不怕,可每次沐瑶风却是挨打最重的那个,师父对她总是格外的严厉……

    他将脑海中的画面赶走,抬脚进了晏府。引路的小厮也知道这王爷算不上多的人物,慢吞吞的有些怠慢。

    春光正好,院内花开的热闹,沐瑶风尤其喜欢这园子,总是让她记起南门。晏珩朗为讨她开心在这里搭了架秋千,这会正晃晃悠悠荡着,再抬头时便见了多年未见的苏璟钧。

    他踏着初春的绿,竟让沐瑶风有些晃神。苏璟钧身量很高,穿了袭玄色长衫,身姿挺拔如松;乌发安静垂在肩头,精雕细琢的五官分外惹眼,可剑眉下那双凤目不知为何挂了许多悲戚,让人想去抚平那忧伤。

    这般玉树临风的男子整张脸却苍白如纸,不难想他的病症有多严重。

    璟钧师兄也不好过吧,沐瑶风脑袋忽的冒出这么一句,随即心狠狠疼了下。

    打小她便听人说师兄生的好看,最后见他时也是个身材壮硕的郎朗少年,如今却处处透着病态,这让她分外难过。也没见回廊处的晏姝好给旁边的丫头使眼色,秋千荡回来时她被狠狠推了出去。

    晏姝好本想让她出点丑,未料苏璟钧手极快将她揽了去,一低头见怀里的小姑娘已泪流满面。

    “可是伤着了?”声音低沉温柔,落到耳边却更加催泪。

    故人相见,却如此让人难安。她抓着他衣襟,半天也只哽咽出句没头没脑的话,“幸好你还活着。”

    什么降不降,什么反不反,师兄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他活着自己在这世上便不是孤身一人。

    苏璟钧愣住,正要追问却被打断,“苏璟钧!你是不是在欺负阿宁!”晏珩朗火急火燎冲过来将沐瑶风抱了去,横眉冷眼质问道。

    “少血口喷人,若不是我家王爷出手快,这小姑娘怕要更疯些!”十八看不下去回了嘴。

    “十八。”苏璟钧唤了句,同晏珩朗解释了下方才的事便抬脚随小厮去见齐宣侯。

    大抵都是些客套话,不过齐宣侯并不是坏心眼的人,他最后说道,“阿宁病这一场落下了些毛病,我本想留她在羽山照应。可没想圣上要指这婚事,景钧若是不想允,我跟珩舒再想些法子。”

    “景钧怎敢,侯爷不嫌弃已让我感激不尽。”苏璟钧拱手回道。

    “说起来,阿宁不去宫里是好事。她娘走的早,我舍不得推她去那地方…不怕你笑话,这事全是我那二夫人改了那奏书,罢了,不提了…\''\''

    景钧,我算你的长辈,如今皇恩难辞,阿宁交给你,可要好生待她。”齐宣侯眼睛红了一圈,谁家姑娘不是心头肉,苏璟钧心里泛起丝愧疚,他自知不能给晏珩宁什么许诺,却还是拱手应下,寒暄几句才起身告辞。

    刚走过回廊,便见了方才哭啼的晏珩宁又坐回秋千上,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她脸面未脱稚气,本是青葱年华,可流眸瞬间却带了许多苍凉。苏璟钧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了,微微朝她颔首出了晏府。他在门口驻足,回首又忘了眼牌匾,“十八,你在羽山盯几日。”

    他刚回鹿安府上,便被母亲唤了去。苏夫人这两年衰老许多,苏老爷战死后家族又多变故,她已身心俱疲,至今未有缓过神。见景钧进来,眉眼挂上丝喜色。“可是见过阿宁,是否可心?”

    “生的花容月貌。”苏璟钧回到,脸上却分明写着不在意,苏夫人看在眼里,也没拆穿他。

    “如此便好。当年若不是遇到晏夫人搭救,怕也没有你出生。那时羽山夫妇不嫌我们没落收留我们,你父亲同羽山结下这桩亲事。也是命运弄人,兜兜转转又是晏夫人女儿,这怕是斩不断的姻缘。你既决定娶人家,便不可怠慢那姑娘,不只为了夫妻情谊,也是为当年的搭救之恩,可是记下了?”

    “儿臣谨记。”苏璟钧低眉行礼退出房门。

    苏夫人长叹口气,这大概就是命吧。她何尝不知儿子当年对瑶风的情谊,可是偏偏晚了一步,沐肃同桓府结亲。阴差阳错的那几步,让两个孩子落到这般境地,想到瑶风她眼泪又落了下来,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就是命太苦太苦。

    隔了几日,十八火急火燎冲进书房,“王爷可真是料事如神,还真有人算计那个小疯子!”

    他擦了把汗,把景钧书桌上的茶端起喝了个干净。最近晏府忙做一团,应珩朗这些日子不知跑去哪里。昨日傍晚,有个鬼鬼祟祟的人买通府上家仆,让他去给晏珩宁送了封信。晏珩宁看过信后便匆匆出了府,没曾想刚到半山腰便被掳了去,几个人将她带到破庙要行不轨,十八出手搭救才让她躲过一劫。

    “那个小疯子似也不傻,你别说她应该有点功夫底子,跟那三人周旋好一会,出招也不错,就是没啥力气才吃了亏。在破庙时,快把那贼人耳朵给揪去,性子刚烈的很。我进去救她,竟也没慌张,还从几个人身上找出腰牌看了看,又去河边把自己脸上的血洗净,那架势好像看多了这些事。”

    “谁同你说她傻?”苏璟钧搁下笔,那日他见她眼睛清明,没有神智迷糊的模样,心里遂明白这姑娘在装疯卖傻,就是不知她为何不愿入宫。

    “哦对了对了,她还让我带句话给你,说多谢,这恩等嫁过来再报吧。”

    “你未蒙面?”苏璟钧皱起眉头,他不能跟桓子烨的人起冲突,也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有任何不安分之地。

    “不仅蒙面我还易容,真是奇怪,小疯子是怎将我认出的呢?”

    苏璟钧重新拿起笔,看来这个晏珩宁也要多加堤防,“人都处理好了吧…”

    离晏姝好入宫的日子越发近了,府上这些日子很是忙碌,二夫人耀武扬威四处张罗,大有要搬空羽山的架势。昨日鹿安也送来苏璟钧与晏珩宁的八字测算,说是极合,是桩大吉的姻缘。送贴的的人说,因不可与皇婚冲突,待晏家小姐入宫后王爷便来下聘礼订婚期。

    今日二夫人张罗了酒菜,说姝好进宫后一家人怕是很难聚在一起,今日该热闹热闹。席间也尽是些恭贺嘱咐之语,倒有些其乐融融的味道。

    酒过三寻,二夫人清了清嗓子道,“晏府虽说今年荣光了些,可战时捐了大半的财银,伤了根基,光景到底不如前些年。听人说宫里四处都要打点,我这心里总是不安。”说罢她扫了眼晏珩宁。

    先前大夫人娘家是大楚数得着的大商贾,嫁给晏老爷时只嫁妆便备了几十抬。再加上她在羽山勤俭持家,做生意头脑活泛,存下不少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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