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
车厢内一阵沉默后,霍十娘缓缓开了口:“你,为什么救我们?”
“我们并没有那么深的关系,对么。”
沈黎耸耸肩:“咱们好歹也是仙平一路走来的故人,还不够吗?”
说着,他从车厢内拿出一壶没有下药的酒,递给老道士。
老道士也不含糊,直接接下酒水,那么多情都承了,还怕一壶酒?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笔账,霍十娘虽然表面看起来彪悍,但心细如发,花沈黎的每一笔钱她都记着的,如果师父的酒水也折现的话,那她们师徒俩,现在已经花了沈黎近四万两银子了。
这么多钱,够很多普通家庭使用了。
她苦笑摇摇头道:“你是个商人,商人逐利,很正常。”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一点小私心的,尤其知道前辈是二品高手之后,我更加坚定跟你们打好关系的想法,毕竟有个二品高手在旁边,不管是不是护卫,都很有安全感的吧。”
沈黎笑道:“还有你,我想你的情报组织,应该很大了吧?”
霍十娘点点头:“一些开销大的地方,我都没弄,只是为了找人才弄的这么一个组织。”
“我很感兴趣,甚至我想等你身体恢复后,留下来帮我打造一个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我要任何地方的任何消息,甚至皇宫之中,皇帝陛下干了什么我都想知道,钱不是问题。”
“你有些天真。”
她脸色惨白,发丝凌乱,靠在车厢上随意将耷拉在俏脸上的发丝别在脑后,然后解释道:“有些地方的人,是钱买不来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一直没打算用钱收买你,直到现在,你如果不想帮我,我也没有任何想法,人各有志,我不会记恨你,你回仙平也可以的。”
“我这下半生,无欲无求,再不做点事,怕是要无聊死。”
霍十娘苦笑一声,一个狗男人,让她看透世间感情,若是,若是刘齐回来的话,她的心,才有可能复原吧。
可传说中的归墟古国,那可是在海上。
古文中有记载,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吴孺帝颛顼于此,弃其琴瑟。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渊。
意思是东海之外有个大海沟,是少昊氏建国的地方,少昊在这里抚养黑帝颛顼长大,黑帝颛顼在这里丢了他的琴。
更有传闻说,归墟古国在海上,每年有几万亿吨的水流入其中,而归墟古国的入口,则是海上的一处入水口,其中的吸力可以摧毁任何木质船只,进去之后,除非通天之能,否则根本不可能走出来。
但归墟古国内有一圣池,凡人进入其中,经脉尽数被打通,且拓宽到一品之上,接下来的修炼事半功倍,还有人说,圣池的水泡过之后,便能长生不老。
传说往往不可信,如果刘齐真的去海上找归墟古国了,那大概率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吸吸鼻子,算是默认了沈黎的请求:“等我恢复了身体,便来操办这些事情吧。”
“多谢。”
沈黎郑重的抱拳道:“时间你定。”
“但这次,你可不能再欠我钱了。”
听着她半开玩笑的话语,他也笑道:“整个仙平建立好了之后,你想用钱,便可以随意去拿。”
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路上泥泞,山路又难行,一夜过去,才走了三十里地,到达顺天城附近的一座小土城,红灰城。
红灰城取名自它的城墙,此处盛产红泥,就连城墙上,也覆满红泥,用来保护城墙。
盛产红泥的地方,咸鸭蛋自然是土特产,官家掌控盐铁,这细盐自然卖到天价,至于粗盐,里面蕴含杂质颇多,食多了还会死人,所以这粗盐的价格并不是十分昂贵,一般都是七十文一两。
穷苦人家,只能买上一块粗盐,若是在地里干活汗水流失较多,才会在菜里加上一点点粗盐,平日里是吃不到盐的。
像沈黎这种有钱人,自然实现了细盐自由。
到了红灰城,四人找了一处客栈,将两个伤员安置好了之后,万逸楼决定好人做到底,便替霍十娘治疗内伤。
至于老道士,他可不敢替他治疗内伤。
低修为的替高修为的治疗内伤,一个不好,高修为的体内经脉自动运转,将低修为体内真气尽数抽走。
无奈,沈黎只能去药铺抓了一些药材,在客栈后厨煮好送来。
客栈中人来人往,不时有客人进入其中,摘掉脑袋上防雨的斗笠,跺掉脚上的烂泥,然后要上一碗黄酒驱寒。
有稍微有钱一些的客人,会花钱买上一个咸鸭蛋,充当下酒菜,至于再穷一些的,只能买点咸蛋壳,放在嘴里啜两下,尝个味道。
沈黎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心里不禁一阵犯愁。
如今,这些普通百姓,已经没有几个人能买得起大米了,甚至连糟糠都吃不起。
这个时节,佃户才刚刚沤起谷种,还没等秧苗长起,便要被饿死了。
谷物种植工序比较多,先要沤谷种,然后撒谷种,待谷种长成秧苗,再移植到其他田地里,进行栽秧,让秧苗的距离排开,能更好的吸收土地的营养,最后随着秧苗的逐渐成长,才能长成稻谷,再进行收割。
整个过程,长达三个多月,这三个月内,他们本来就没有余粮,这下就更惨了。
至于小麦,虽然要比谷物的周期短一些,但有上面的地主剥削,还是留不住什么余粮的。
现在的穷苦百姓,只能吃一些草根,树皮了,家里兄弟姐妹多的,可能去年留了些余粮,现在可以和糟糠混合一起吃。
那些城中没有田地的百姓,就真的只能活活饿死了。
午时,他下楼要了几碗米饭,倒真的吓了掌柜一跳,现在能吃起米饭的人,真是有钱人了。
等结账的时候,沈黎倒是吓了一跳,一碗米饭,十六两银子!
“掌柜的,你这一碗饭十六两银子,你这碗是金子做的,还是米是金子做的?”
掌柜苦笑一声:“官人有所不知啊,您嫌贵我还嫌贵呢,现在这粮价,已经涨到八十两一斤了,小店这还没多收您什么钱呢,您这一碗米饭,用了二两米,算下来刚好是十六两一碗啊。”
客栈不是不赚钱,他们赚了一些少量的钱财,说是一碗米饭有二两米,实际上可能至于一两半的样子。
十六两,按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三千二百块钱。
三千二百块钱一碗的米饭,谁见过?
沈黎暗自咂舌,怪不得姜承龙这么恨那些贵族集团了,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这玩意搞多了,下面不造反才有了鬼。
午后,万逸楼精疲力竭的从霍十娘的房间走出来,现在的霍十娘,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沈黎给她要了一份米粥,她喝完之后沉沉的睡下去。
而万逸楼,狂干了三碗大米饭,又叫了几份肘子与鹿肉,这才填饱肚子。
他舒服的摸着肚子,叫来小二:“我问你,你知道这红灰城内,有几家青楼吗?”
小二笑呵呵的说道:“回客官,咱们这红灰城啊,有三家比较大的青楼,有清水楼,有思君坊,还有一家春丽苑。”
沈黎在一旁白了他一眼:“你这刚出来,就又想着去嫖,当心被女人掏空了身子。”
“无妨,本公子身强力壮,一夜御十女都不在话下,你休要阔噪,本公子去也。”
他学着一副文绉绉的样子,阔步出了门,惹得沈黎一阵无语。
刚好,昨日给了他一些钱,几万两银子,今日便迫不及待的跑去青楼消费。
据这货所说,以后没事了,他要走遍整个大渝,嫖遍大渝的所有青楼。
当真是好志气。
……
京城之中,锦衣卫都指挥使万江楼身受重伤,“奄奄一息”,震惊朝野。
听闻对方还有一个一品高手坐镇,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一品高手,那已经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收拾他一个万江楼,那还不是轻松拿捏吗?
只是皇帝陛下姜承龙有些紧张了。
一品高手出现在京城,这尼玛可太恐怖了,他不会要谋反吧?
听说还有一方势力参与,他查看了一下天道宗资料后,郑重的做出评价:“乱臣贼子。”
意思便是可以直接杀了,东厂的人快速出动,接过在藏书阁扑了个空。
小奴儿一行人得知万江楼给自己安了个大锅后,还没等消息出来,便匆匆离开了京城,算是铩羽而归。
青楼藏书阁私藏谋反人员,幕后老板自然也逃不脱。
令许多人意外的是,这藏书阁的幕后老板,竟是多年浪迹花丛中的盛贤王,二王爷姜承武。
听说藏书阁内的花魁居然是反贼,这位盛贤王在家中吓的尿了裤子。
据说,只是据说,这藏书阁,还有四皇子姜魁的一部分股份。
皇帝姜承龙将两人叫入御书房,询问开办青楼的来由后,不禁苦笑不得。
理由是朝廷给的银子太少了,一个王爷,一个皇子,根本就不够用的,这才想到开办青楼,但这种名声传出去很难听,只能作为幕后收钱老板。
对于两个喜好烟花场所的皇室中人,一年两万两银子还真的不太够。
即便这个数目是其他官员的几倍几十倍,那也不够。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烂泥扶不上墙,指望他们谋反,根本不可能,而且四皇子姜魁要是想做皇帝,只需一言,便可以做太子,根本没那个动机。
盛贤王姜承武虽然是自己的亲弟弟,但自由便对权力没有感觉,整日游荡在花丛中,自己的儿子姜魁简直和他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都喜欢女人的躯体。
而且盛贤王姜承武,连年的纵欲,导致他失去了生育能力,对于臭味相投的姜魁,那可真是视如己出,有什么好玩的,都要叫上姜魁一起,他们俩凑合一起开青楼,不奇怪。
姜承龙哭笑不得将两人臭骂一顿,然后赶出皇宫。
锦衣卫都指挥使万江楼,在经历一夜的手术治疗后,终于取出了身上的箭矢,但他内伤较重,皇帝陛下还特意派东厂的掌印太监吴境前往为他治疗内伤。
而万江楼恢复的七七八八后,躺在床上,房间内只有他与沈寒两人。
沈寒四处查探一番后,才凑到万江楼耳边:“大人,已经办好了。”
“嗯,等消息传到京城,应该差不多了吧。”
“是的。”
“嗯,你也快回去歇着吧。”
“是。”
……
……
……
沈黎在红灰城内停留了三天,霍十娘已经能下地行走了,老道士还是老样子,有时候脸色一板,然后嘴角渗出鲜血来,看样子那内伤反噬非同小可。
只是他也无能为力。
半山坊内的太子殿下,平日里对他那是寸步不离,他这一走几天,姜尤找不到人,要是捅到陛下那里,就有些麻烦了。
沈黎也不能久留。
京官,没有朝堂具体调令,本来是不允许私自出城的,一旦发现,那可是要重罚的。
还好那晚有万逸楼的锦衣卫腰牌。
说起万逸楼,这孙子彻底放飞了自我,在城中玩的不亦乐乎,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不知道此行的目的。
等到沈黎提起回城,他才恋恋不舍的与姑娘们告别。
霍十娘与老道士都理解他,好歹是太子少师,决不能离开京城太久,便催促他快些回去。
看着两人状态还算不错,沈黎掏出一沓银票,约莫两万两的样子,嘱咐他们钱不够的话,可以写信回来,他派人送过去。
离开了红灰城,他们快速赶往京城。
可沈黎的家中,快被姜尤踏破了门槛。
甚至姜尤还派了三个人,轮番守在沈黎的家门前,只要看到沈黎的身影,便前来汇报。
沈黎回来后,姜尤也是第一时间跑过来询问。
“我还以为你害怕韩攸之赢了你,提前跑了呢!”
姜尤气呼呼的说道:“三天,你知道这三天我怎么过的吗?我备受煎熬,我,如坐针毡,我……”
沈黎哭笑不得的打断他:“明日一早,我就去半山坊,再也不走了。”
“好,你说的!”
他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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