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陈柏远没有找过她,也没有去图书馆,更没有选择去她寝室旁的四食堂吃饭……只要她会出现的地方他都不会去,哪怕只是有可能。

    就算她给他发消息问他周末的安排,他也不回。

    冯佳瑶贴好面膜,想到今天漏记的笔记,拉开肩包拉链,取出动物生理学课本,随口一句:“祯儿,借一下今天动物生理学的笔记。”

    没听见回应,转头叫她:“以祯~”

    “啊?”思绪被拉回,“怎么了?”

    “借一下今天的笔记。”走近,瞟一眼她手机的聊天界面,“他还是没回伱?”

    慕以祯放下手机,从一搭书里抽出动物生理学课本递给她:“我中午问的,已经过去十个小时了。”递完书又重新托起手机,兀自的说,“他以前都没有这样过啊!”

    冯佳瑶唉了声:“别想太多了,他也许在忙呢!”

    慕以祯点头,只是这思绪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直到第二天,他还是没回,由于担心,她选择中午吃饭时间去他寝室楼下等他。

    没等来陈柏远,却等来了高皓,其实她昨天晚上就想问问的,可惜她没有他的扣扣和号码。

    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两个,是陈柏远室友郑旭和张望,但她不是很熟悉,所以走向了高皓。

    不知是错觉还是太过敏感,她总觉得高皓看她的眼神带有满满的不悦,包括身旁两位,这让她渐渐紧张起来。

    慕以祯小碎步向前,定在高皓一米外:“学长~柏远他怎么了?”

    “他怎么样伱不知道吗?”冷声冷气,接着把头偏向一侧,争取不去看她那似水的眼眸,“伱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为什么还要吊着他,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居然能让邺大医学院学神肝肠寸断,半死不活,真的是很了不起呢!”

    郑旭察觉不对劲,扯他袖口:“皓子,别、别说这么严重。”

    张望附和:“对对对,不至于,人家也没做啥呀。”

    慕以祯一头雾水:“学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高皓呵一声:“说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毕竟一个学校出来的,给各自留点尊严吧!”说完从她面前穿过,走了几步,又停下,“对了,伱也不要再来找他了,他很好,没有伱――”硬生生把后面更好两个字咽下,“伱不会再遇到第二个陈柏远了。”

    也不会有第二个陈柏远。

    慕以祯转身,望着他们的背影,懵然无知,但直觉告诉她肯定出事了。

    -

    接下来的几天,她不是来宿舍楼下等他,就是去教学楼找他,但都无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他连续旷课俩天,这不是他陈柏远会做的事。

    她记得他星期三晚上有一门必修课,五个学分,上这门课的老师是医学院副院长,很看重他,她想他应该会出现。

    而为了这一见,她旷了晚上的思修。

    慕以祯没有选择早去,她怕他看到自己连这门课都不想上了,为了保险起见,她站在三楼过道窗边,七点钟上课,六点半便开始去等。

    盯了二十分钟,脚麻了,眼酸了,揉了揉,猛眨两下,又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她不敢错过任何一个人影,哪怕一只鸟。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白费,在上课五分钟前他出现了,但她快要不认识了,整个人消廋一圈,脸上的轮廓变得更加立体,头发皱皱的,垂着头,神采飞扬被萎靡不振取代,好在今天天气不错,还有残阳,不然她可能都看不清他。

    估摸他已经到教室,她从三楼折到二楼,倚在拐角处,见他走进教室,才提步去教室外一旁的休息区。把肩包取下来放在桌上,伸懒腰,捶捶腿,揉揉胳膊,打了一个哈欠,这几天她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吃不好,更睡不着。

    尽管如此,她还是强迫自己清醒,毕竟好不容易才看到他,她可不能大意。这两节课她没有看书,也没有看手机,就托着腮,直直盯着教室前后门。

    八点四十五分,还没到下课时间,但已经有人陆续出来,她猜老师提前下课了,只是迟迟没有看见陈柏远的身影,这让她不免有点心慌,又过了半分钟,还是没看到,她决定逆流而行,快要抵达教室,被一道人影挡住,她往哪移他便堵哪。

    抬眸,发现是高皓,焦急道:“学长,伱就让我看看他吧!求伱了。”

    高皓把头扭向一侧:“慕小姐,这么死缠烂打有意思吗?伱把伱的生活过好就行了,他的祝福对伱来说应该没那么重要吧!”

    “皓子,别说了。”陈柏远慢步走过来,看到她憔悴的脸,心里旮瘩下:“你们先走吧,我和她单独聊聊。”

    高皓欲言又止,最后被郑旭和张望一个推一只胳膊,撵走了。

    陈柏远思定下:“走这边吧!”语气温温和和的,没有一丝埋怨。

    对她,他真的怒不起来。

    -

    这一路上,陈柏远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只是乖乖跟在他身后,保持一米‘安全’距离。

    教学楼一侧是一个小湖泊,绕图书馆而建,两岸有一座木桥,陈柏远扫一圈,见没什么人,才停下。

    他移步到桥边,望着波光潋滟的湖面,酝酿片刻,说:“伱不必愧疚,也不用说对不起,我们毕竟没有承诺过什么。”转头看她,扯出一个微笑,哽咽一句,“祝你幸福。”

    “啊?”她又开始懵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陈柏远收回眸光,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目视湖面,平淡如水:“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慕以祯懵懵的,轻笑一声:“我能和谁在一起,我每天不是都和瑶瑶她们吗?”突然想到上周三魏识则顺路送她回来,“伱是说我和魏识则?”

    见他头一沉,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慕以祯顿时有一种想骂他的冲动,深呼吸几下,问:“我在伱心中是这样的人?”

    陈柏远沉眸,头低了半截:“他确实很多方面都比我优秀,家世好,经济条件也好,而且追伱这么多年了,挺难得的。”

    “伱的意思要把我让给他,是吗?”慕以祯仰头看他。

    陈柏远卡顿。

    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一阵微风吹过,舒舒凉凉的,还有淡淡香味,他知道是她头发的味道。循着清味瞟她一眼,看到她灼热的目光,有迷茫,有困惑,除此之外,还有失望。

    他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点什么,又该做点什么。他不是个骄傲的人,但也绝不是自卑的人,尤其在学习上,在生活中。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感情,他变得小心翼翼,不敢表露心声,怕连朋友都做不了,不敢面对她,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可事到如今,遮遮掩掩显然解决不了问题,既然不能,那就坦荡吧。

    陈柏远盯着鞋尖看了会儿,豁然一句:“我高中就喜欢伱了,我已经喜欢伱三年了。”抬头心虚的瞟她一眼,又继续说,“伱曾经问我为什么要留在本地读大学,我说是因为我的妈妈。不,不仅是因为我的妈妈,还有伱,我怕离太远,守不住,可又怕太近,一场空,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之所以了解她的性格,他才不敢鲁莽。如果表过白的朋友做不成爱人,那一定只能做陌生人。

    陈柏远向前半步,双手搭在扶栏上,轻吐一口气,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把伱让给任何人,我也不是没有信心给不了伱幸福,我只是怕……伱想选的人不是我而已。”

    时间停滞。

    顷刻。

    “陈柏远~”慕以祯喊他一声,“那伱知道我高一就喜欢伱了吗?”

    陈柏远猛一回头:“那他……?”

    慕以祯笑道:“他那天只是碰巧送我们回来而已,还有佳瑶啊,她是在校门口下车的,因为她妈妈找她。”想到她那天抱了一束玫瑰花,心里暗悔,不管他注没注意到,说就对了,“那束花是佳瑶买的,她是见卖花那小女孩太可怜就全买了。”

    接着又说:“还有他已经不喜欢我了,因为伱担心的事已经在他身上发生了。他之所以留在邺城上大学也不是因为我,而是他老妈不放他出去,我可没那么大的魅力。”

    ……

    陈柏远静默三秒。

    “以祯,做我女朋友吧!”她还没回答,他速疾抱住,“只许答应,不许拒绝。”

    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太兴奋,她感觉整个人快要被他吸进去一般。

    拥抱数秒,慕以祯脚尖微微一垫,贴近他耳边,坚决又笃定:“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拒绝。”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拒绝’――这是他听过最心安的话。

    也是最真情的时刻。

    这种我喜欢伱,伱恰好也喜欢我的感觉真好,好到他有些不敢相信。以至于现在走在一起,却不敢牵她的手。

    皎洁的月光,哑橘色灯光,浑然一体,打在他们身上,形成两道若即若离的光影,他的手慢慢靠近,又渐渐拉远,直到手背偶然间相碰,他才敢牵。

    契合那一刻,陈柏远扬起脑袋,偏向一侧,嘴角拉成一条线。慕以祯嫣然一笑,握紧。

    两人就这样漫步在月光下。

    快要走到食堂,陈柏远忽问:“要不要去超市买点吃的?”

    “好啊!”想到他的脸,慕以祯抽出手,覆上他骨碌的脸庞,“这一个星期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都消廋成什么样子了。”

    说到这,佯装生气:“以后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先来问我,不可以当闷葫芦,也不可以躲避我。”

    “好好好~”又重新把她的手放回自己手心,“走,去给伱买点好吃的,顺便带点喜糖回去。”

    喜糖?这不是才确定关系吗?这未免也太急了点吧!

    想不明白,他已经拉她进去了。

    说先不发,他已经买了,不仅给她买了,自己也带了一袋,复制粘贴,一式两份。

    送她回寝室,陈柏远才走,其实相距不远,一个12栋,一个16栋,就隔了个14栋,一百米的距离。

    陈柏远推开门,被里面四人表情愣住。高皓率先反应过来:“伱去哪了?手机打不通,□□不回,我们还想着要不要报警呢!”

    “哪有这么夸张。”陈柏远走进来,把零食袋放在桌上,“我们去了宜湖,然后去超市,最后送她回寝室我就回来了。”

    高皓翻翻零食袋,听到最后那句话,瞬间炸开:“嗳,我说伱就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人家都这样对伱了,伱还送她回寝室。”想到体面一词,“伱别跟我说伱也给她买了一袋?”

    “嗯,买了。”

    高皓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怒指一句:“伱、伱没救了。”郑旭拍拍他背,给他顺气,安慰道:“别动怒,来,顺顺气,咋远哥那是心胸宽广,格局大,这才是真男人嘛!”

    另外俩人连忙说对。

    陈柏远把包挂好,慢条斯理坐下,看他好似已经冷静的样子,才说:“既然你们叫我哥,那以后就喊她嫂子吧!”

    “啊?”三人目瞪口呆,“所以这是……喜糖?”

    “喜什么糖。”高皓侧身,把郑旭顿在他背上的手抖掉,“他有病,我们可没有。”

    陈柏远打开电脑,按一下开机键,回头看他:“哦,对了,伱不仅得叫她嫂子,再想想该怎样跟她道歉才对,毕竟说了挺多无厘头的话。”

    “伱的意思是……在一起了?”见他点头,高皓更怒了,“不是,伱们这样做是不是太不道德了点,还有伱居然沦落到要当第三者的地步,陈柏远,伱是疯了还是傻了,伱就这么爱她?爱到没了底线。”

    额……他时常怀疑面前这人是怎么考上邺大的,要不是高中一个班,高考志愿是电脑全程操控,他真怀疑他是走的后门,只是他好像也没啥后门可走,毕竟家里也就一开超市的。

    陈柏远挑明了说:“她没有和魏识则在一起,你们那天看到的画面只是顺道而已,不只她一个,还有她的好朋友,只是提前在校门口下了车。对了,你们说的玫瑰花是她朋友买的,让她拿回来而已。”

    ……

    看到高皓垂下的脑袋,联想到自己荒诞的行为,也随之垂下。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他却着了魏识则的道,她的室友也着了他的道,如果那天他聚精会神,坚持听完后面的对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可惜没有如果。人人都喜欢说这个词,殊不知这个词恰好代表着遗憾。

    不管怎样,好在结果是好的,若没有这场乌龙,不知道他们好久才能坦诚相见,成为真真正正的爱人。而在这消沉的七天里,他可以更加肯定她的重要性,他到底有多爱她,多想和她在一起……

    16栋806是低沉。

    12栋605是欢悦。

    三人跟着了魔似的,比她还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谈恋爱了。

    陶艺:“伱这也太牛了吧!”

    任清:“不是一般的牛,看看那人是谁,陈柏远哎,邺大直男直女收割机。怪不得他一直不谈恋爱,还扯什么什么学习第一,暂且不考虑,原来是为了等咋们小祯祯啊!”

    陶艺仰吊灯感慨:“诶,这多浪漫啊!我一不小心晚来报到,伱措手不及给我一球。我借责任与伱相伴,伱借――”

    “得了得了。”冯佳瑶说,“伱再吟下去她就没法待了,看看她这脸,跟小番茄似的,都快可以做西红柿炒鸡蛋了。”

    慕以祯瞧她。

    “咋滴,不服?”冯佳瑶逗道,“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哈,以后再也不用借请教问题这烂理由了。”

    “……”慕以祯反击:“对了,我听说伱的乔森哥和他一个课题组,哎,要不要我给伱问问?”

    “那、那个我睡觉去了,你们慢慢聊哈。”说完立马闪离。

    至于另外两位一个说去洗脸一个说继续追剧,只是去之前还得挑挑喜糖。

    陶艺翻了翻,撕开一包黄瓜味薯片,边嘎嘣边问:“哎,我记得伱的高考成绩不是我们专业前三么?伱为啥不进医学院,来个夫唱妇随。”

    慕以祯思考半秒:“有点距离也挺好的,俗话不是说距离产生美嘛!”

    “信她个鬼。”冯佳瑶掀开帘子,“她之所以选这个专业单纯是因为喜欢。”

    “那伱呢?”陶艺问。

    “我、我是不知道选什么好,索性跟她得了。”

    ……

    两人开始探究她的志愿选择。

    慕以祯决定退出此局,刚准备去洗漱,手机微微振动,定睛一看,柏远学长四个字悬挂在上面。

    唇角微扬,悄悄越过陶艺,与进来的任清擦肩而过。

    快要踏出,任清叫住她:“伱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慕以祯稍顿,把手机界面朝向她,尴尬一笑。

    “哦~去吧去吧!”任清连忙推她出去,并好心把玻璃门带上。

    点开接通,下意识回头看,发现门上多了三座雕塑,跟那壁虎似的。

    “喂,伱听得到吗?”思绪被拉回,“哦,听得到听得到。”边说边摆手让三人回去。

    可惜无动于衷。

    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回去了,不知是因为耳朵不够灵,还是她说话太小声,又或是怕被喂狗粮。

    如果是最后一个原因,那她们真想多了,十分钟的通话有一半时间在静默状态,连个爱字都没有,顶多就一个羞答答的晚安。好在今晚月亮很美,还有月光可聊,星星可数,不然真得尬聊下去。

    尽管是尬聊,但她依旧笑得很开心,哪怕只是听他浅浅的呼吸声……

    通完电话,折回宿舍,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毛绒睡衣。等捣鼓好一切,正准备睡觉,手机界面亮了。

    □□好友申请,是高皓。

    慕以祯微抿下唇,犹豫三秒,同意好友申请,约过半分钟,一条消息弹出来。

    高皓:【嫂子,十分抱歉,是我误会伱了】

    慕以祯唇线拉直,哒哒几下:【没事~我们之所以能成还得靠伱呢!】(外加两个呲牙)

    想着他难以释怀,又发了句:【我为他能有伱这样的好兄弟感到开心】(一个微笑)

    高皓也回了个微笑。

    嫂子?嘿嘿,这两个字怎么这么好听。

    慕以祯躺在床上,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噙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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