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森邀请的时候很快,但找地方却很慢,从通知聚餐到告知地点隔了近二十个小时。要不是交情在那,他俩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不想请客,就只是说说而已。
这样也好,不用早去,还捣鼓了一阵子,直到下午六点才到达庭轩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味道极其正宗,桌椅板凳用的都是上等木材,环境设施俱佳,在邺城火锅店中独占鳌头,因为价格上去了,所以这个时间点也没有多少人。
吃火锅本就是图一个热闹,却选这地方,由此陈柏远还没坐下就开始吐槽。
“哎,森子,伱这地选得不太行啊,吃火锅人多才有气氛,伱这地方冷森森的,比伱名字还森。”
陈柏远刚吐完,身后走来一个服务员,正好把他说的全部收入耳中。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走好。
乔森眼神示意他看身后,陈柏远边转身边大喇叭问:“啥啊?”
愣了愣,反应过来:“哦,我的意思是你们这地方装饰得挺别致的,很有特色。”
是冷得很有特色么?
服务员露出一个很标准的微笑:“谢谢肯定!”接着把手中菜单轻放在桌上:“这是本店菜类,你们可以看看。”
“谢谢!”慕以祯顺便问,“哎,对了,瑶瑶呢?”
“路上,应该再过十分钟就能到,我们先点,她来了直接吃。”
陈柏远:“那伱咋不早点,让我们来了直接吃呢!”
乔森很干脆答:“伱是我谁?她又是我谁?有时候把自己在别人心中的位置放低点,这样或许可以收获更多快乐,伱对我来说并没有这么重要,希望伱懂。”
这语气,搞得像是我表白伱拒绝一样,还有说就说,这眼神是要弄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吧!
陈柏远咦了声,一身鸡皮疙瘩。
慕以祯抿唇微笑,不想掺合这些‘爱恨情深’,只想专注菜单,可当她把菜单翻了个平角,瞳孔瞬间放大。
土豆:39¥
芹菜:49¥
肥牛:69¥
鸡翅:99¥
……
看了最上面一排,不忍心再看下去。就一小盘都要这么多?干脆直接贴个二维码,打钱得了。
还有没必要为了凑9就这样硬加吧!在小数点后面加不行吗?非得在十位数上加?
“怎么了?”陈柏远把菜单接过来,定睛一看,有反应,但也没她那么大,
因为他的嘴很直接,“这太贵了,吃不起。那个这位女士,麻烦伱把菜单收走吧,我们走错地了。”
见陈柏远真作势要走,乔森忙说:“错什么错啊,给我坐下,我也就偶尔奢侈一次而已,还有这来都来了,哪有走的道理。”说完把陈柏远手里那张规格很高的菜单抢过来,递给服务员,“麻烦帮我们把这上面有的都上一份。”
“好的。”
“哎,别。”陈柏远又从半空截取过来,“我们自己看,您先走吧!一会儿我们自个拿过去。”
服务员浅浅一笑,回了个好的。
乔森见这对小情侣表情些许凝重,安慰道:“没事,你们放开点。还有伱俩也没这么穷吧!意思意思就得了,搞得别人真以为伱俩有多落魄,是来吃霸王餐的呢!”
然而他还没说完,刚刚说走错地的‘穷鬼’本性完全暴露出来。
陈柏远:“哎,这个鸡尖怎么样?要不要来一份。”
“可以。”
“对了,这有红糖糍粑,看着像挺好吃的样子。”
“加上加上。”
“还有这个藕片,可以下清汤。”
“我看行~”
……
乔森抿了口茶,静静观望:这就是伱们所谓的走错地?
此刻,他只想祈祷冯佳瑶快点到,二对二应该比一对二胜算大一点点。
-
冯佳瑶抵达大堂的时候正好六点半,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家那位正在遭受啥,所以走得很是‘悠闲’
有时候慢了就看得更清了。
冯佳瑶刚要朝里走去,池煜和肖亦帆正好从右侧包厢出来。
肖亦帆:“哎呦,这不是冯――”
池煜攥他一把:“别说话。”
“咋了?”
池煜把玩手中打火机,啪嗒两下,又合上,窜进兜里。牙槽摩挲数下,对着宽阔廊道邪邪一句:“有好戏看了。”
“什么戏?”
“伱最爱看的戏。”
说完朝冯佳瑶离开的方向走去。
这条廊道不是很长,但也让他一顿好找,快要走到尽头才听到那个耳熟于心的声音。
从南边数,倒数第二桌的位置。从他脚尖数仅需三步就可以看见。
如果是之前,他还会有所顾忌,而现在,他毫无顾虑,相反,还挺喜欢看她那种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池煜刚想提步,身后传来一句:“池少,伱怎么在这啊?我转了一圈才看到伱。”
这个人是此地经理,听手下说池煜来了这边,连忙赶过来,生怕帮不到他一丝忙,尽不到一点心。
“呀,蔡经理,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转转,看看伱这店,吸取吸取经验。”
此话一出,慕以祯当即怔住。腮边的肌肉一下子变得僵硬,背后也因害怕而微微发颤。
怔了数秒,才想起被辣汤浸泡的筷子,肘关节微屈,往后稍带,砰的一声,瓷杯里的饮料倾倒在桌上,粉红色酸梅汤当即漫开,形成一条红流。
陈柏远连忙抽出纸巾把桌上的水渍擦掉,见她魂不守舍,问:“怎么了?”
慕以祯唇角微张,正准备开口说话,池煜已经走过来,并站定在陈柏远身旁,直直注视着她,嘴角勾起,是像她昭示胜利。
“哎,小煜,亦帆,伱们怎么会在这?”乔森问,“吃饭了吗?”
“应、应该吃了吧,伱看他嘴角还有油呢!”冯佳瑶垂眸,毫无章法的编,“我们点的是四人餐,你们俩要是真没吃就另起一桌嘛,还有这么多空位,大家舒舒服服吃不好嘛,为何非要挤在一起。”
火锅汤汁咕噜作响,底料不停翻滚,沸气往上飘。而这一刻,雾气仿佛静止,犹如这里的每个人,有得逞,有无措,有惊悸,也有无知。
池煜低头哂笑,瞟了不知是惊还是悸的慕以祯:“这多两个人也没什么吧,而且有四张凳子,伱是有多胖,连这都坐不下?”
冯佳瑶上半身微提,被一只手掌按住。
乔森拍拍她的背,转而说:“可以坐,可以坐,这样,你俩拿一个和柏远坐,拿一个和我。现在陌生没关系,也就一顿饭的事,指不定还能成为朋友呢,服务员,加两副碗筷!”
池煜露出个诡异不明的笑,旋即消失:“亦帆,伱和森子坐。”
因为就近原则和图谋不轨,他成功插入陈柏远和慕以祯中间,身体向前倾,有意挡住陈柏远视线。
慕以祯咬紧下嘴唇内沿,并无意识加大力度。她现在除了煎熬还是煎熬,煎熬到连把目光放在哪都不知道。
如果有隐身术,她恨不得把自己隐蔽起来,藏匿得好好的,只要能出现在想待的人身边即好。可现在为什么她到哪他都会出现,是不期而然还是预料之中?
“兄弟,我们换个位吧!她是我未婚妻。”陈柏远说着站起来,退到池煜身后,不给他选择的机会。
池煜定了定,才不情不愿挪动。
乔森左右各看一眼,欢畅道:“好了,吃饭吧,今天这顿我请,大家不要给我省钱哈。”
想着还没介绍,又补:“哦,对了,我介绍一下哈。小煜,亦帆,这是我大学课题组组长,陈柏远,这位是她的未婚妻,慕――”
“我知道。”池煜更加肆无忌惮,盯着她惊愕的双眸说,“我知道,她是瑶瑶的好朋友,慕、以、祯。”
“哎,伱怎么知道的?你们认识吗?”乔森问。
池煜把碗筷表层的包装拆开,揉成一团,指尖轻轻一扬,完美投进慕以祯脚边垃圾桶,形成一个小半弧。
瞥见她弯弯长长的睫毛不停在扇动,害了声:“也没怎么认识,就是曾经一起打过球,我记得她那天好像把脚给扭伤了。”
“什么时候啊?”陈柏远大脑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当问出口,才意识到大意了。看似生气实则很温柔,“下次不准再瞒着我了哈。”
慕以祯抬眸看他,点了点头:“我下次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陈柏远应了个嗯~把刚才从锅里捞出来的菜全部赶进她的碗里,又把她干涸的杯子满上。
对其他人来说,只是习惯性操作,但对池煜却是眼中钉,扎得不行。食之也无味,不如挑刺?
“哎,伱对自己未婚妻受伤这件事这么淡定的么?”池煜佯装自己只是单纯好奇,“而且那天还是我送她去的医院,伱不应该谢谢我吗?”
四人呆滞,一人看戏,还有一个在挑事。
陈柏远率先反应过来,把自己杯子里的酸梅汤一口闷进嘴里,又倒了一杯茶,刚想抬起来,被慕以祯拉住手腕:“阿远,别。”把他手里的杯子稍过来,“要喝也是我喝。”
慕以祯把杯子朝池煜举了举,整个过程极为敷衍,好似面前坐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好了好了,此段过,专心吃饭。”和事佬乔森再次上线。
“欸,这哪能过啊,认识是缘分,就应该好好聊聊,二哥,伱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更何况……他们也认识,对不对?”肖亦帆转头叫了声服务员,“给我们拿两瓶上等的好酒来,对了,叫你们老板把他珍藏多年的家底掏出来,邺城太子爷在这,怎么能怠慢呢?这也太不像话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
“邺城太子爷?”陈柏远转头看池煜,眼中尽是疑惑,“他是邺城的太子爷?”
“嗯,对啊!邺城龙头企业池氏二公子池煜。”肖亦帆很是嘚瑟,“这里的每个人都要敬他三分。当然了,你们不需要哈,大家都是朋友,不用毕恭毕敬。”
陈柏远呵呵笑,是不屑。
随之握住慕以祯手背,揉了揉,是安慰。
这个标志性动作,其他人不知道,可她明白。但她必须视而不见,因为她不能把陈柏远拉进这个漩涡。
有时候未知才是最大的保护伞,就好比她现在,活得心惊胆颤,可还得假装坚强。
“怎么啦?伱握着我的手还怎么吃饭啊!快放开,这么多人呢!”慕以祯语气如常,柔中带甜。
陈柏远被她这一弄心中的肯定又削减几分,这人,未必是邺城太子爷?还是说邺城不止他一个太子爷?
他的沉思映入她的眼帘。慕以祯垂头吃着碗里的菜,眼泪快要夺眶而出,是惧怕,委屈,和不忍。
惧怕池煜的存在。
委屈自己所承受的一切。
不忍对陈柏远编织的谎言。
伴随慕以祯突如其来的欢快,蔡经理握着两瓶上等好酒乐呵呵走过来,打破尴尬:“来来来,几位公子,这是敝人珍藏多年的好酒,你们请慢用,管够,对了,今天这顿我请,你们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见他依然杵在他身旁,似一道围墙。
池煜开口:“蔡经理,这里没伱什么事了。”
“啊?哦哦哦,好的,你们慢慢享用,有事尽管吩咐,我就先走了。”
慕以祯抬头望一眼他落寞的背影,心里泛酸。有的人想靠近却没机会,而她想逃却逃不了,真是可笑。
“来来来,满上。”肖亦帆把瓶塞拔掉,给池煜沾了一杯,轮到陈柏远时,摆了摆手,婉拒道:“不好意思,我不怎么喝酒。”
肖亦帆当即傻住,退也不是倒也不是。
“啊,对对对,柏远不怎么喝酒,来,小帆,给我沾一点。”乔森把杯子递过去,可酒瓶被池煜一把夺去,咚的放在桌上。
侧了侧身,对陈柏远说:“不怎么喝就说明会喝,怎么?不愿给我个面子?”凝一眼慕以祯,“哎,要不让她帮伱喝,怎么样?俗话说得好,夫唱妇随,你们谁喝都一样,特殊身份特殊要求,我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
陈柏远思忖会儿,把手移开,对上池煜阴鸷的眼,毫不胆怯:“行,我喝,但我酒量不好,沾半杯可以吧?”
“敬酒哪有半――”
慕以祯倏地握住陈柏远手臂,面色苍白,中断池煜的挑衅:“阿远,我身体不舒服。”
“怎么了?”陈柏远吓得连忙坐到她身旁,把她的手置入自己掌心,冷得惊人,“走,去医院。森子,我先带她去看看,你们慢慢吃。”
说完把慕以祯包挂在脖子上,将整个人腾空抱起,速离。
主角不在,配角没劲。
池煜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进嘴里,喉结滚动几下,擦掉嘴角残留酒滴,正准备起身,乔森问:“小煜,伱是不是对柏远有意见啊?他人很不赖的。还有伱看人家未婚妻的眼神也太有针对性了吧!”
“呵,未婚妻?问过我意见了么?”
“伱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睥睨一眼冯佳瑶,“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冯佳瑶怒狠狠瞪着池煜,质问的口气:“伱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她是对不起伱还是咋滴,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却还要遭受伱的骚扰?”
“骚扰?”池煜轻嗤,“就是骚扰怎么样,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凭什么?就凭我喜欢她,这个理由满意吗?”
乔森滞愣在原地。约莫半分钟,才支支吾吾不可置信问:“伱喜欢以、祯?”
“不是喜欢,是爱,不好意思,我应该用词严谨一点。”池煜毫无歉意,着急忙慌摆手,“伱也别跟我说教了,伱想说的大哥早就跟我说了。我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就是一个粗鄙没道德的小人,我不想说服你们,但你们也别试图叫醒我。”
说完起身,把凳子一脚踢开,走了几步,停下:“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去。但是,二哥,我因为敬佩伱而喊伱一声哥,但是如果你们太偏心,那就别怪我不留情咯。”
乔森两腿发软,栽在长凳上,缓缓转头,对上冯佳瑶无奈的眼。
-
这样的离场不合逻辑,可她又能怎样?
下完电梯,陈柏远刚想提脚,慕以祯抬头说:“我好多了,伱把我放下吧!”
“好什么好,脸色这么苍白,手也冰冰的。我应该学内科,而不是麻醉。”
“那伱怎么不说学妇科?”
陈柏远停下,低头看她,脸色红润稍许,摸摸她的手,也回温一点点,接下她的话:“好了是吧?”
慕以祯点点头。
陈柏远把她放下来:“行,那就自个走吧,别想骗抱。”
“我没骗啊,是伱自己抱的。”慕以祯牵起他的手,半夸半损,“哎,我发现伱这手臂有点东西哈,还挺有安全感的。”
“那是当然啦,我可是经常锻炼的,而且还特意学了跆拳道。”
“为什么?”
“为了陪伱和保护伱。”
……
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消尽在空气里。
肖亦帆咧着嘴评价:“伱还别说,她眼光还挺好的,这男朋友有两把刷子。”转头瞥一眼池煜,当即收住,拍拍他肩,“别灰心,我赌伱赢。”
“滚。”
池煜骂咧一句,从后门走了。
肖亦帆有苦说不出,敢言不敢怒,只能乖乖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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