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没有再说话,表示默认。
autu的体力问题正是他最大的弱点,这在之前的比赛和平常的训练赛中也可见一斑。
或许是人到了年纪确实不得不服老,不论体力还是思维都开始有所退化,banana牺牲自己和乌鸦同归于尽的这一行为确实在苏行秋的意料之外。一直等到爆破机器人从四面升起,他才暗道不好,想再采取行动也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大雨很快将爆炸产生的大火浇灭,焦黑的土地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的正中央是一道巨大的裂缝,将本就已经为数不多的安全区域再劈成两半。
满目疮痍,豆大的雨滴落在破败的兵刃和枪械碎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一首杂乱无章的交响乐。
爆炸产生的冲击将所有能被称之为“掩体”的东西都扫除的一干二净,本就不算宽敞的场地找不到任何一处勉强可以藏身的地方。
苏行秋单膝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缓缓站了起来,比雨水更紧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寒光在身后落下,苏行秋脚下用力一踩,一根不知道哪里落下来的废弃钢制短棍应声而起,他脑袋一偏,短棍恰好挡住刺过来的短剑,发出“当”的一声清脆的响动。
“前辈,冒犯了。”破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倒也不必如此客气。”苏行秋短促的喘了口气,回身握住落下的短棍,左手顺势打出一拳。
破晓的反应也是极快,他上身后仰,伸出左腿勾住苏行秋的左脚脚踝,与此同时,自他身后又飞出两只小机器人,直冲对方的脑袋袭去。
苏行秋的眼中罕见的掠过一丝诧异,侧身想躲,然而左脚被缠住,重心失衡,整个人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大约是摔得有些狠再加上他本就已经体力不支,苏行秋低垂着脑袋,双手撑地,两次都没能爬的起来,只是匍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啊……”刘旭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没想到why都这么牛了,最后的赢家竟然还是xk-d。”
“果然还是胜在年轻啊。”
“这个破晓是真的不简单啊。”
陈乐乐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她的目光落到大屏幕上的生命值上,两人的血条几乎都已经见底,只差一击,便能分出胜负了。
事情看起来已经没有转机,但这场比赛的精彩程度,已经超乎所有人的预料。纵观全局,xk-d从最开始就一直稳扎稳打,到后来行秋出现,破晓在无法破招的情况下选择暂避其锋芒,再后来果断牺牲banana和乌鸦一换一,每一个决策都是看似简单却又明智,一点一点的给xk-d铺上了通往胜利的路。
why的表现固然亮眼,但是输给xk-d,也绝对不亏。
破晓不动声色的轻吐出一口,快步上前想要补上最后一击,短剑落下的时候,手腕却又被苏行秋一把抓住。
“打得不错。”苏行秋依旧垂着头,他手上的力气不大,声音中是明显的疲惫,还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似乎这已经是他用尽全力的垂死挣扎。
“多谢前辈指导。”破晓不明白他的意思,出于礼貌,他仍旧皱眉回了一句,手下用力,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握着剑的手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是吧。”
他听见身下的人轻轻笑了一声。
“那前辈今天就再教你一件事。”
“兵不厌诈。”
苏行秋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他抬起头,凌乱的青丝落下,破晓这才看清,那人的齿间,正咬着他脖颈上挂着骨哨的那根红绳。
他恍然大悟苏行秋方才声音中的怪异感从何而来,可此时再想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抓着自己的力道极大,哪里还有方才虚弱的样子。
苏行秋舌头灵活的动了动,那骨哨就落入到他口中,一声尖锐的哨响在耳畔炸裂,正是猛攻的号令。
尖利的鹰鸣震得他头皮发麻,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天光乍破,阳光自乌云的裂缝间泄下,黛色的鹰扑扇着丰满的翅膀落在autu的肩头。
少年的目光落到远处,他张开双臂,拥抱那个笑着朝他跑过来的少女。
“漂亮。”陈乐乐忍不住出声赞叹,转而又问:“刘经理,合同怎么签?”
“啊?什么?”刘旭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没回过神,一时没有理解陈乐乐的意思。
陈乐乐笑了笑:“怎么,od不欢迎我了?”
“啊……欢迎欢迎!”刘旭连忙点头,“合同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签!陈小姐您看什么时候有空?”
“现在。”陈乐乐说着,站了起来。
“好好。”刘旭还继续点头,十分殷勤的帮她拿了包。
陈乐乐有侧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少年,转身离开。
最后一局比赛并没有奇迹发生,双排赛的冠军属于why,实至名归。
白棠从全息舱里出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惚,明明只过了两个多小时打了两场比赛,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再次回到现实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苏行秋的全息舱就在她的旁边,周围闹哄哄的,有主持人带着摄影师扛着设备在选手中来回穿行,随机对参赛的选手进行采访。
观众们不被允许进入到二层的比赛区,但拍摄到的画面会传到大屏幕上供大家一起观看。
而冠军则是会在稍后被邀请到舞台中央进行一个专访,因此这一环节与why并没有什么关系。
白棠靠在自己地机器上歇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脑袋清醒了许多,一转身却发现苏行秋还没有出来。
她走过去,舱门已经打开,苏行秋却还闭着眼睛躺在里头。
他抬起一只手遮遮在额上,鬓边隐约可见细密的汗,双眉微簇,胸口缓慢的起伏这,看起来并不是太好受。
白棠愣了愣,不自觉地伸出手碰了碰苏行秋的手臂,触手竟是一片冰凉,联想到此前苏行秋在游戏中看起来也确实有体力不支的迹象,白棠心头一紧,转身想喊医生,一个“医”字刚出口,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她扭头,躺着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唇角微动,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你……”白棠有些不确定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张了张口,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就是腰有点疼。”
苏行秋说着,作势想要做起来,身子抬到一半又脱力倒了下去,重复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干脆就摆烂一般的又躺了回去。
“好累啊起不来了,不想去领奖了,能不能你去帮我领了?”
他盯着白棠,像是被自己说的话逗乐了一般,笑得愈发灿烂。
“你梦着呢?”白棠有些哭笑不得地低骂了一句,这样的荣誉换了谁都恨不得赶紧去领了奖杯,估计也只有苏行秋这样的人会说出这种不着调的话。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苏行秋的笑,她的心里头无端生出些感动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苏行秋的脸上看到这种发自内心的放松和欣喜,不是因为这个冠军,而是因为他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十年的时间抹去了多少东西,又改变了多少事物。
人们早就已经不再记得那个名为“行秋”的传奇时代,而今天,他终于又一次,以弓为笔,亲自将这两个字,写进了《do全息》职业电竞的历史。
而作为这段历史的参与者,白棠想,自己真是再幸运不过。
“赶紧起来,人都快走光了。”
她用力向后拽了拽,这一次苏行秋倒是老实的没有再“赖床”,乖乖顺着她的力道坐了起来。曲起一条腿,撑着脑袋揉了揉微微蹙起的眉心。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白棠抬起头,见到破晓和banana一起向这边走了过来。
“恭喜你,乌鸦。”他走到白棠面前站定,向她伸出手,“下次有空,我也可以邀请你一起双排吗?”
“谢谢破晓哥。”白棠礼貌的回了一句,与他握了握手,“当然愿意,随时都可以。”
她对破晓颇有好感,也是发自内心的愿意和他交朋友。
破晓点点头,又转向苏行秋:“恭喜你,前辈。”
“嗨。”苏行秋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着急从全息舱里出来,只是撑着脑袋抬头看向破晓,“说了多少次了别叫前辈,叫autu就行,或者你不嫌弃,也可以叫我一声苏哥。”
破晓点点头,又说了句:“恭喜你,苏哥。”
“抱歉啊,今天诈了你一把。”苏行秋笑了笑,扶着腰从全息舱里走跨了出来。
“不是,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了。”破晓道。
“不会,打得很好。说起来我也得谢谢你,那天切磋后,你说的话,我也受益匪浅。”苏行秋说着站直了身子,轻轻拍了拍破晓的肩膀。
“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从今天起,应该没人再会叫你小autu了吧。”他说,“再接再厉,小朋友。”
“我等着被你打败的那一天。”
言罢,他侧过身子,向白棠伸出了手。
“走吧,咱们该下去了,顾疆他们应该等急了。”
“嗯。”白棠点点头,十分自然的将手递给他,又与破晓道了声“再见”。
破晓挥了挥手,转过身目送着两人离开。
一高一矮,相同的月白色长衫,女孩子脚步轻快,嘴巴里似乎一直喋喋不休地在说着些什么,男孩则更为稳重,微倾着身子在仔细的听,时不时还会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那场面是如此的和谐,以至于他甚至会在某个瞬间忽略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年龄差距。
破晓的目光落到左边的男人身上。
autu,苏行秋。
他十五岁加入xk二队的那天起就听说过这位传奇教练的名字,却从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也能和他成为朋友。
印象中的苏行秋总是严肃的,他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也不爱穿西装,却偏爱黑色长风衣,戴一副金边眼镜。在这个电子设备为主流的时代,他却依旧喜欢随身带着一本本子和一只黑金色的钢笔,斯文含蓄。
他的身上永远有一种深沉的气质,哪怕时常也会嘴角含笑,却也令人不敢靠近。
而现在,他却似乎越发开朗温和,或许连苏行秋自己都没有察觉这种变化,而这一切,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个女孩么?
“队长,队长?”
有人在耳边喊了两声,破晓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自己,回过神,看到banana踮起脚在他眼前挥手。
“队长你别难过,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下次一定能打败他们!”
banana比破晓矮了将近一个头,破晓一时有些怔神。
他想起当年自己还是新人选手,第一次获得上场机会的时候,看着十七队长的目光,大约也像现在的banana一样,简单纯粹,充满干劲。
少年总有凌云志,不负黄河万古流。
或许这正是电子竞技最本真的样子。
只是……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抬手摸了摸banana的脑袋。
“你说的对,今天表现的也不错。”他说这转过身挥了挥手,“走了,吃饭去。”
“我们还有时间,想吃什么?我请客。”
“嗳!谢谢队长。”banana嘿嘿笑了两声,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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