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念心中一凛,斩断了联系在二人间的灵力,下意识要收手,指尖刚离开赵无殷的手腕,却猝不及防被他反手死死捏住。

    他死气沉沉的身体忽然复苏,如同衰败已久的枯草得到了浇灌,捏着萧念的那只手开始自主地从她身体里抽取灵力,贪得无厌,索求无度。

    “赵无殷!你疯了?”萧念大骂,“你是谁?你是赵无殷?”

    赵无殷胡言乱语:“别,别抽手……谢谢你啊小姑娘,我要灵力,再给我一点,就一点,我很快就能出去啦……”

    灵力在不断流失,不能任由他乱来,萧念来不及细思他在说什么,气急之下,抬起另一只手准备先打晕他脱身。

    可她的手才刚抬起来,就被人握住。

    有人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缓缓蹲下,贴在她耳旁低声说:“别动。”

    萧念浑身一震,不由她开口,那人就在她的背后轻轻一拍,封了她的灵穴,自她手上流入赵无殷身体里的灵力也蓦然止住。

    赵无殷察觉到了不对,手上松了松,慌张地质问她:“灵力呢?我的灵力呢?小姑娘,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她趁此机会用力从他手底下挣脱,身后之人已走开,她往后踉跄几步才站稳。

    萧念顾不得疯疯癫癫的赵无殷,转身去看,那人已经闪至她面前,手指放在她的唇上,一双沉沉的眸子注视着她,同她低语:“别说话,跟我走。”

    ——

    “别走!别走!回来!”赵无殷嘶哑的声音在监牢里反复回荡。

    看守在入口处狱卒掏了掏耳朵,还当是耳鸣听错了,他坐下一页页翻阅着进出大狱的登名簿子,那声音却始终在他耳边盘桓。

    狱卒焦躁地丢下簿子站起,顺了边上的火把就往里走,嘴边还骂道:“啧,什么玩意儿,大晚上的也不让爷爷我安生。”

    襄州大狱外

    李棠华在外头站了好些时候,不见牢狱里的萧念出来,也不见风回赶过来,秀眉紧蹙,心慌意乱,她又去和那狱卒大哥交涉了好几回,都被人一口回绝。

    她只能在原地左瞧瞧,右瞧瞧,盼着哪边能走出个她想见到的人。

    高扬见自家小姐坐立不安,他更不安,走过去安抚道:“小姐别急,那姑娘既是风回大哥的好友,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他们商议过了那便是自有安排。”

    李棠华转过身不看他,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怪你!”

    高扬撇撇嘴:“若真有什么,小姐您进去了岂不是更危险?还好我没放您进去。”

    这话说得怪没良心,好似萧念是她的替死鬼,李棠华沉下脸不说话,高扬自知失言,也闭了嘴,跟着她左右探看。

    半晌,高扬眯起眼,踮了踮脚往远处看,对李棠华高声道:“来了,小姐,快看!风回大哥来了!”

    李棠华伸头去看,见到风回的那一刻如释重负,心头的慌乱和畏惧都一扫而空,他一贯是她仰慕的样子。

    风回走近了,只见李棠华一行人在外,却不见萧念,于是问道:“你们一直在此等着?”

    李棠华摇头:“我们已见过萧姑娘,她拿了师兄差人送来的牌子进监牢里好一会了,还未出来。”

    风回看向远处的牢门,有些不解,她进去做什么?正要发问,那些有序守在牢狱外巡视的狱卒忽地都乱了阵脚,聚在一块窃窃私语。

    风回预感不好,往牢门处走去,接近了便能听到牢内传来的阵阵惊呼,是个男子的声音,像是见了鬼。

    那帮狱卒却是无动于衷,没有半点要去里头看看的意思。许是哪个要犯忽然发了病,在此处看守已久的一群人都是见怪不怪,这声音除了有些瘆人,动摇不了他们半分。

    风回眉头紧锁,快步过去,要迈进牢门时,那恪尽职守的狱卒还不忘本分,动作极快挡在他面前:“牌子呢?”

    “让开。”风回看也不看一把拉开他,扯下腰间的玉牌往后头一丢,转眼就闪身进去不见人影。

    那狱卒扑上去接住他丢下的玉牌,拿起一看,懊悔地一拍脑袋,这九黎剑宗的大弟子没事来大牢里做甚?!自己方才没得罪他罢?

    风回循着声音一路前进,在这晦暗不清的牢狱中行动自如,随着距离渐近,那男子嚎叫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叫人毛骨悚然。

    他登时也有些害怕,不是害怕牢狱深处的东西,而是害怕赶到那儿时见不到萧念,抑或是她已经……自从进来后,他就没发现她半点行迹,充斥在耳边的只有那男子的声音。

    要到了。风回拐了个弯,看着眼前的情景。

    ——牢房里关押着的蓬头垢面的男人,正伸出一只手紧抓着牢房外的狱卒不放,嘴里还念念有词:“别走别走……救我救我……”

    那狱卒被他扼住,面色惨白,脚边放着根已经熄灭的火把,痛苦地不断叫喊,快要被抽干精气一般。

    风回见状快步上去,捉起狱中人的手腕用力一扭,他吃痛松手,狱卒便从他手中滑到了地上,接着好似如梦初醒,奋力爬开坐靠在墙边,用力地喘息。

    “怎么回事?这人是谁?赵无殷?”风回摁住狱中人的手,任他发狂,回头对着那惊魂未定的狱卒问道。

    狱卒连连点头,上气不接下气道:“是,赵无殷,就是他。我也不知道,我一来他就这样了,跟癫狂了一样,他要我把手给他,谁知道,谁知道……”

    风回又去看赵无殷,里边的赵无殷被他制住动弹不得,红着眼愤怒地瞪着他,那眼神仿佛是要将他生吞了。赵无殷另一只手也伸出来,奈何碰不到风回,只得缩回去抓在牢门上,将牢门抓得变了形。

    他喃喃自语:“你知道我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了多久么?又黑,又冷……我出不了声,见不着人,我有什么错?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他不是自己想方设法主动进来避难的?

    风回对着他的眼睛听他说了许多,将手伸到背后:淡淡道:“钥匙。”

    那狱卒颤颤巍巍地开口:“你要放他出来?”

    “钥匙。”他不容置疑地重复了一遍。

    狱卒刚经历这一遭,若非风回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得他相救,狱卒没敢再啰嗦,解下腰间的一大把钥匙,挑挑拣拣才找出他要的放入他手里。

    得了钥匙,风回利索地去开门,狱卒害怕地退出老远,扒着墙探出头往里看。

    风回将锁链解下踢到一旁,推开牢门进去,赵无殷见此兴奋不已,全然无视了他,迎面就向大开的牢门跑,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去。然而在路过风回身旁时,他抬手轻轻在赵无殷头顶一拍,赵无殷就如被抽去脊柱一般,当即软倒下去不省人事。

    狱卒站在外头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差点以为赵无殷要冲他面上来了,好在是虚惊一场。

    风回蹲下拉开赵无殷的眼皮,满眼的血丝已褪去,本是猩红的双眼已变为了白色,只是额头上冒起一团黑气,像有什么关在他身体里头的东西急着逃出去。

    他一眼明了,不再看赵无殷,起身去问那狱卒:“此前进狱里的那姑娘呢?”

    听此言,狱卒恍然想起萧念来,他一直守在入口处,似乎没见着她出去,可是这附近也不见人啊!活见鬼!

    他挠着头,如实道:“我领她进来后就再没见过她,不可能啊,莫非是我疏忽了……”他看风回脸色不太好,怕他出去告自己一手玩忽职守,立时不再说话。

    风回立在那儿沉默了许久,走出来道:“喊着人把赵无殷抬出去。”话毕自己施展身法先出了狱。

    李棠华在监牢外等的着急,见风回出来连忙迎上去,他拿过守在门外的狱卒殷勤递过的玉牌,交由李棠华,嘱咐她:“一会赵无殷出来你带人将他领走,拿着这牌子去醉春楼找季秋遥,她见过自然会懂。”

    一旁的狱卒听他要带人走,为难地凑上来:“爷,这不好吧……”

    “我自会去找庄寒信说清。”

    狱卒听他要揽下这事,长吁一口气。一边的李棠华细心记下他的叮嘱,犹疑地问了一句:“萧姑娘呢?”

    风回转身回去:“赵无殷交给你了,我去找她。”

    李棠华内心惶恐,却不敢叫住他,只看着他重新回到那牢狱中。

    风回顺着原路回去,用灵力探寻着萧念的踪迹,找回关押赵无殷的牢房时,终于感知到有一股细微的力量在附近牵引着他。他合上眼,循着这点痕迹继续深处走。

    赵无殷为保性命,求着要进最深处的牢房,再往里走不过几步就没了路。风回低下头,发现墙根处落有东西,俯身捡起,是萧念的玉玦,那微弱的力量就是由它释放出的。

    她在里头留了自己的灵力,只有一点儿,不过足够了。拿着这块玉玦,似乎有根微不可见的细线将它与萧念联系在一起,那个方位……在地下?!

    他退后几步,再往前走,脚下是踩实的,不过踏出的脚步声不太相同——前面是空的。

    这襄州大狱中竟还有暗道?真是荒谬。

    风回将附近的边角都找了个遍,并未见有机关,大约机关藏在地下,只能从底下开了上来,才能不被巡视的狱卒发现。

    既然下头有机关,那暗道必然另有出口。萧念没理由自己下去,还刻意给他留了个线索,而那玉玦上只有丁点儿微弱的灵力……

    他越想越郁闷,早知道让她乖乖待栈里,不让她碰这琐事,没想到还是将她卷进来了。

    好在还有这块玉玦,风回用力握紧了它,折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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