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浔跟闻珩往工作地点走去。
闻珩边走边跟他解释:“刚才见到的是总负责人是陈峰,你应该见过了。下设还有几个部门,各一负责人,负责医援部的姓赵,赵亥盛,刚才坐在你正对面往右数第六个的位置。我们的医疗队都是从b市来的医生组成,主要对接从d区借来的病患,以及极难医治人员。”
“都分你们这边来了?”这里来来往往的伤患以及救援人员少说得有三四百人,怪不得一向整洁的闻珩身上沾了不少灰尘跟血迹。
“大部分。”
因为他们的医疗水平各方面都属顶尖,负责人在跟闻珩商量后将重伤患者全送往这边。
宋浔南刚才就看到了,闻珩眼底全是红血丝,估计昨晚一夜没睡好,通宵做手术了。
而他明明前天才刚通宵做完手术,都没来得及回家休息。
一想到这个宋浔南便止不住心疼,还有点他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气,忍不住拉着人的前襟让他低头,咬了下他的嘴唇。
“我不说你少干点活这种话,起码你得休息休息吧,真当自己铁打的?”
闻珩直起身,说:“过完这几天吧。”
现在正是最紧要的关头,谁敢休息。
“吃午饭了吗?”宋浔南问他。
闻珩一愣,摇头:“没吃。”
宋浔南想骂他,最后忍住了,拉着人调了个头,先去看看有没有剩什么吃的。
现在也就剩点矿泉水跟面包什么的,闻珩拿了几样,算是午饭:“晚上再吃也一样。”
“……嗯,”宋浔南抿唇应了声,跟他说正事,“你说的负责人我得去找找,跟他商量下培训的事情,能早点解决就早解决。”
“好。”
闻珩在到工作地点后找到赵亥盛,将两人简短的介绍认识后便进去换衣服做手术了。
赵亥盛刚接待完新一批的伤患,看上去劳累不堪,原本就头发花白的他更显年迈:“我就叫你小宋了,陈头儿跟我说你明天会组织培训操作你那个仪器,能问问大概花费多少时间吗?”
宋浔南说:“不费时间,仪器全程智能化,几乎是傻瓜操作,我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将他们教会。”
陈亥盛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如果您担心明天的救援任务,我现在就可以教他们。”
这也是宋浔南来这儿的目的,等到明天也太慢了,既然能找到主要负责人,赶紧解决了赶紧派出去才是要紧。
陈亥盛一听大喜,赶紧让人把所有人员分批次喊过来:“小宋,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很多人抽不开身,只能分批次教,还麻烦你多劳累几次。”
“没事。”
宋浔南让先来的三十几人一人拿一个护目镜,大家没见过这种东西,有点新奇,纷纷摆弄着试戴。
宋浔南拍拍手吸引他们注意:“好,接下来我将会教给你们护目镜的具体操作流程,听不懂的马上询问。”
他语速飞快、不打嗑地将aisr的所有操作讲了一遍,又让他们上手演示。等真的开始具体操作后,原本需要依靠多年经验跟技术的伤势在经过智能扫描后对比后,很快在后台处理成数据,反馈到镜中网络上形成文字,被大脑读取。
整个流程都不到二十秒。
“这……这也太快了吧!”
“而且准确率好高,天呐,有了这个岂不是能极大的提高现场搜救能力?”
“这样患者的救治时间也不会被耽搁了!”
“好神奇!”
“宋先生,你真厉害!”
“而且还是迷彩的,好酷!”
大家摘下护目镜后,满脸惊喜。
宋浔南摇头:“能帮到你们忙就行,最后还是要看你们。”
有人举手示意,宋浔南让他说:“请问,如果我不小心将护目镜摔碎了或者是碰坏了,那……要赔多少钱?”
大家沉默下来。
这东西这么高科技,一看就很贵,他们可能一个都赔不起。
“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宋浔南挑眉,“首先,我的产品采用的是军用防弹防护级别的高可视镜片,不会轻易损坏;其次,你们是在救援,这期间的一切损失都由我来承担,我全程负责。”
前排的男生憋了半天,说了句:“……酷啊。”
赵亥盛对刚做完手术出来,摘下口罩缓口气的闻珩说:“我再年轻二十岁,也跟你这朋友似的意气风发。”
“是吗?”闻珩去看宋浔南,正好看到他赶人回去换下一批。
“东西别还回来了,都拿好,晚上自己熟悉下,明天就让你们上场了。”
差不多天黑的时候宋浔南才终于忙完,他讲完最后一遍,跺跺发麻的脚,这才发现自己一刻不停的说了四个小时,嗓子都是哑的,几乎不能开口,连咽口水都是疼的。
他捏了捏肿痛的喉咙,拖着闻珩去吃晚饭。
晚饭是方便面,在大铁锅里咕噜噜煮着,一整片地方都是红烧牛肉的味道。
“还好吗?”
宋浔南指指自己嗓子摆摆手,不想说话。闻珩给他拿饭的时候没敢舀汤,倒了点温开水,端给宋浔南。
“只能吃这个了。”
宋浔南接过来,也没嫌弃,随便找了地方盘腿一坐,低头吃起来。
他很饿,毕竟从早上开始就没休息过,又是坐飞机倒车又是搬东西讲课,哪一件事都费精力。也多亏他平日里还记得锻炼这才撑下来。周秘书上午搬完东西人就不行了,只能回去干点其他活计给大家帮帮忙。
即便饿的前胸贴后背,宋浔南也照样吃得细嚼慢咽。
他倒是想直接一筷子全塞嘴里,但嗓子太痛,一次性咽不下那么多,限制了他的发挥。
闻珩终归不是铁打的,长时间工作后精力与判断力都会有所下降,为了病人也为了他,陈亥盛安排了轮值,让他休息一晚上。
宋浔南把自己的睡袋跟拿来的一点衣物抱到了闻珩的帐篷里,在小周等人“卧槽这个世界毁灭了”的眼神下堂而皇之钻进去。
闻珩进帐篷前看了眼老李:“不去睡觉?”
老李如梦初醒,喃喃道:“我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一个下午的时间,闻珩的所有同事都知道他谈恋爱的事情了。
倒不是老李这个大喇叭喊的,只是宋浔南当初亲闻珩时根本就不顾忌别人的眼光,有不少人看到了。
小周他们也很累,说了两句就回去休息了。
闻珩钻进帐篷后,听到宋浔南又细又轻的哑声问他:“怎么感觉在他们眼中你谈个恋爱就跟彗星撞地球似的。”
“可能他们觉得我性子太冷,不喜欢跟别人接触,也不会谈恋爱。”
“那我算不算折了你们医院的高岭之花啊。”宋浔南眼睛都要眯上了,睁都睁不开。
闻珩皱眉:“你别说话了,快休息。”
“嗯……”宋浔南应声后没了回答,已经睡过去了。
等第二天陈峰知道他已经提前将培训工作完成,可以立即让医护人员投入救援后大喜过望。
只是他有自己的顾虑,第一天只是让这批医护人员进行简单救治,在较为复杂的救治时必须有其他人员配合。
宋浔南也不说什么,毕竟是人命,谨慎点也是好的。
陈峰不到第三天就意识到自己多虑了,宋浔南的仪器准确率极高,而且所耗费时间更短,当天下午他便问宋浔南有没有更多仪器,他想大批量投入使用。
“可以,”宋浔南应下,“我这边还有二百多副,更多的正在加急制作,后期会运过来。”
“那就好。”
当天晚上的统计数据就有了小小提升,救治率提升了几个点,在之后的几天效果更为明显,让陈峰激动的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几圈。
“好,太好了!”
而宋浔南此时已经在这里吃了整整一周的泡面。
他搅着碗里的泡面,声音依旧有些哑,跟闻珩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卸货,一整天都呆在物资发散地,发现运到这里的食物无一列外都是些方便面和速食面包一类的东西。数量已经远远超出需求,却仍旧不停地运到这里来,如果后期没人吃,又是一种浪费。”
“而且我发现已经有人的开始自己生火做饭,或者大家一起做大锅饭,虽然幸苦,可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互帮互助,互相依靠,我觉得这才是向上的精神力,才是对的方向。”他说着,挑了一筷子碗里的泡面吃,已经没什么胃口。
他现在闻到泡面的味道就饱了。
“你说的对,”闻珩放下手里的碗,“并且长时间摄入泡面这种营养单一的食物对患者没什么好处,甚至会加重身体负担。再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你平时增肌期吃健康餐吃久了什么感觉?”
宋浔南可太懂了,秒答:“能吃,就是没什么活着的欲望。”
听他这个答案,闻珩先是“嗯”了声,后捏捏他后颈:“原来你是这种想法。”
“别说我,你肯定也是,谁没被健康餐折磨过,”宋浔南怕痒,躲了下,随后拧眉深思,“得想办法反应反应。”
他跟陈峰说过这个问题,对方表示也没办法。
“东西都是慈善机构送来的,或者是社会上募捐,都是一片好心,总不能告诉他们‘你们的好心办坏事了’。”
宋浔南听他没办法解决,捏捏眉心:“说到底,还是他们并不了解现场的实际情况,信息差导致供需之间产生矛盾。”
“明天又会有八辆物资车送来,基本全是方便面。”
两人相视苦笑。
===闻珩这边正在手术,刚做完就被人喊了过去。
“先别换衣服了,小闻你跟我来。”赵亥盛冲他招手。
闻珩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赵亥盛领着他去另一边的帐篷,边走边解释,“之前不是给你说过咱们这边有个科研所吗?所长是著名科学家秦老,我们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人了,结果现在状况并不乐观。唉,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闻珩听说过秦老秦耀辉的事迹,对方可以说是科学界的泰斗也不为过,每一笔履历都堪称传奇。他出事后国家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人,终于在今天找到了。
等到了地方,闻珩才知道为什么必须是他。
秦老的头部受到了严重损伤,急需开颅做手术。
问题是,他作为一位科学家,头脑是万万受不得伤害的,这对手术者的技术要求极高,如此才能确保后续恢复。
闻珩年纪轻轻便可进入医科院受种种优待被人尊重,便是因为他手中的那把刀。
可以说,在这方面能超过他的数不出一只手,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他便成了唯一的最优解。
秦老的家人已经来了,此时正泣不成声。他的爱人瘫在大女儿肩上哭,几乎直不起身。
见到闻珩后,二女儿抹抹眼泪,稍显冷静:“您是在场中最厉害的医生了,我将我爸爸的后半辈子都托付给您了,您救救他,求求您。”
她说着要跪下,闻珩赶忙托住:“救人是我的职责,我会尽全力,只是……”
“只、只是什么?”二女儿刚松口气,就被闻珩的这一个“只是”吓傻了,讷讷出声。
“这里的仪器恐怕负担不起如此复杂的手术,我没办法保证可以达到之前的精准。”闻珩告诉她实话。
“那该怎么办?医生,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她的眼泪瞬间下来。
家人听次,哭得更伤心了。
闻珩想到什么,转头问赵亥盛,语气急促:“有没有小南送来的仪器清单?”
赵亥盛反应迅速:“有!有的,我立马给你找!”
他赶紧拿出清单,又让人把宋浔南喊过来。
所幸宋浔南就在不远处,人一喊他就赶过来了。
“怎么了?”他走进帐篷,发现气氛不对劲,问闻珩。
二女儿看进来个比自己还年轻的青年,不可思议:“您、您说的人不会就是他吧?我们要用他的仪器吗?”
宋浔南听出她话语里的质疑以及不信任,皱皱眉,却因不了解情况未曾开口。
闻珩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他那么年轻,能值得信任吗?仪器是获批后的合格产品吗?”二女儿满眼怀疑。
她之前就怀疑闻珩,是赵亥盛将闻珩的履历说与她听后,二女儿才放下疑心,主要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现在看来了个更年轻的,就连对闻珩的信任都打了折,再回想起他的那句“小南”,甚至心下怀疑这两人私下认识,是闻珩故意找对方来。毕竟他们家能给的回报太多了。
宋浔南没去看二女儿逐渐生疑的目光,问闻珩跟赵亥盛:“所以把我喊来的目的是?”
赵亥盛跟他简单讲解两句。
闻珩说:“你的生化分析仪,拍片机一类的东西在吗?”
“都在,而且我有准备聚醚醚酮制修补片,连仪器都带了,可以直接塑形。”宋浔南回他。
“好,”闻珩点头,看向二女儿,“您的想法是?”
二女儿张张嘴,无言。
把爸爸的生命交到这个年轻人手上她真的不放心,可是眼下又想不到第二种解决方案。
深知自己浪费的每一秒都是宝贵的救治时间,二女儿更焦躁了,拿不定主意。
“让他们治。”
开口说话的是一直低声啜泣的秦夫人,她从大女儿肩上直起身,抹抹眼泪:“不管怎么样,现在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老赵相信你们,我也相信你们。我愿意尝试。”
“妈妈。”二女儿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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