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祥吓出了哭腔, 跌跌撞撞伏跪在地“快去请太医啊!”
他四处张望,见迎亲队伍停下来,愣在原地不敢走, 冯祥着急地一挥手。
“把这支接亲的清出去!”
突生变故, 众人手忙脚乱,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好像喘疾发作了。
从前只是遇蛇才发作, 如今是撞见什么东西了?难道是被迎亲队伍冲煞了?
文凤真昏迷不醒,鸦睫投下淡淡影子,脸上潮红仍未消退, 眼角、耳根、衣领下的锁骨俱是绯红一片,不过还绷着张冷冷的脸, 抿直唇线。
眼见气息微弱, 凶险万分, 只怕等太医赶来, 人已经不好了。
冯祥越想越害怕,殿下若是死了……
辽袖扶住桌角,身子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疏离的乌眸里满是惶惑, 微喘着气,倒映着文凤真的面容。
他不会死了吧。
他若是死了,传出去是死在她身边儿的, 人们会怎样想。
冯祥的哭声一遍遍钻进她耳朵。
文凤真在她眼里总是从容不迫, 散漫不经心, 好像无所不能。
所以她怕他, 躲着他, 从没想过殿下会有这样的一面。
辽袖心底钻起莫名的寒颤, 扎进骨头, 单薄纤弱的身躯抑制不住地颤抖,额头滚烫发热,难以言喻的燥热,吹了风也不见好。
她长长呼吸了一口气。
辽袖樱唇吐出字眼“把他送进茶楼。”
她接着回头,藏在袖子下的指头又开始痉挛,强压下这股畏怯。
“劳烦您去旁边的医馆,拿一副毫针。”
冯祥有些诧异,立即照办,取来一副银白毫针。
辽袖握着毫针,纤嫩手腕在他头两侧,为他针灸穴位。
上辈子在王府时,文凤真有一回旧疾发作,她学过了太医替他灸治的手法。
文凤真躺在床榻上,眉眼鲜见的乖巧温顺,五官起伏精致,他哪怕生病也是好看的,甚至因为昏迷不醒,面无血色,更显得动人心魄。
温热的汗珠,在他衣领下洇起淡淡水光,潋滟细密。
熏笼里燃着百合香气,灯罩中摇摇晃晃烛火,剪过烛芯后更亮堂了,将他的侧颜照得如画般明艳。
昏迷的文凤真才是好文凤真。
他若一辈子昏迷着便好了,辽袖叹了口气。
施针一番下来,辽袖的手指微微抖动,呼吸逐渐平缓,眉心微蹙,似乎有些难受。
探进他衣领间,手指触着细腻如瓷的皮肤,滚烫得像只小火炉。
总是让她把小凉脚搭在他小腹的殿下,总让人觉得他精气十足,龙精虎猛,风吹雨打也不坏。
他要强,从不在她面前露出受伤怕疼的一面。
文凤真似是舒缓了些。
朦朦胧胧间,他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辽袖吓了一跳,像被风吹皱涟漪似的,眼底溅起惊慌。
浓密睫毛颤抖得厉害,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眸,抗拒之色稍纵即逝。
她挣脱开来,跑出厢房外,竭力镇定,不让人看出端倪。
冯祥一张老脸皱巴巴的“多谢辽姐儿,这次真是多亏您了,殿下这病是怎么回事儿,偏偏撞上人家喜轿就发作了。”
辽袖波澜不惊地压下睫毛。
他不是应该很喜欢成婚么?
上辈子他说要纳新后,试穿大红吉服时峻拔生辉,让人厌烦到一眼都不愿看。
他为什么会讨厌成婚呢,会对吉服产生这么大反应呢?
前尘做罢,辽袖已经不在意了。
辽袖对冯祥吩咐“殿下醒了之后,劳烦您不要说是我施的针。”
冯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愣了一下,还是点头,赶紧上前探看文凤真的情况。
辽袖背过身,却似再也撑不住似的,竭力维持理智。寒气蹿上来。
从春闱那日起,她身子便不适,跟着他总有麻烦,文凤真十足的害人精。
少女身子打着晃,脑袋愈来愈沉。
小羊羔似的微蒙着眼儿,罩了层漆黑的雾气,懵懂极了,蹙着秀丽的眉头,瞳光涣散。
这场病来得不是时候。
太医看过后,文凤真慢悠悠醒转来,已是半夜。
屋子里蕴了清淡宜人的绿梅香,红木屏风上挂了清洗干净的衣衫。
文凤真披了外袍,抚了抚眉心“太医来看过,怎么说?”
冯祥递上一盏药汤“太医说您是被冲煞了,并非旧疾复发,施过针便好。”
文凤真想起昏迷不醒时,掌心残存的细腻触感。
朦胧光影间,握住的那根手指纤细,堪堪容易折断。
他似有所动,侧身轻问“是太医给我施的针?”
冯祥想起辽袖的请求,支支吾吾,挤得老脸冷汗淋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含糊其辞。
“是太医来看过的。”
文凤真寂静无声的眼眸藏了不耐烦,气势沉稳,幽幽扫过冯祥,一寸寸打量他的窘态。
不言不语,却压得冯祥喘不过来气。
冯祥一咬牙,差点就招了,是辽姐儿救了您!
只是辽姐儿特别不想您知道,她那样子欲言又止的,像是怕您误会,怕您赖上她!
他话还未脱口,文凤真收敛眸光,晦暗不明,淡淡开口“那就重赏太医。”
他懒得拆穿下人的小心思,心中自有了猜测。
他判断那是她的手。
她学他的字迹,烹他喜欢的茶,见着他便愠怒,独独对他一个人不同。
冯祥也说过她对他有些心思。
她的心意,藏得可真深啊。
如今又救他一命,这样天大的恩情,明明可以保她一世荣华富贵,她却不肯让任何人知道。
文凤真抚了抚腕珠,抿紧唇瓣,辽袖究竟想要什么呢?
他太过清楚人的本性,官场上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伎俩太多,应该是图谋更大的获利吧。
她是一介孤女,婚事又没个着落,难免心底会不安。
文凤真自认知恩图报,只要她提,无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她。
那她……打算什么时候开口跟他说呢?
冯祥又抬头,小心翼翼道“今日辽姐儿跟您一块儿出去,似乎也受惊了,回了巷子便发烧了。”
夜色渐深,新桃初绽压折枝头。
辽袖回了鹿门巷,掩上门。
针砭入骨的料峭春风拍打窗棂,雪芽糊了窗纸,将每一寸都遮严实了,隐约几声鸡鸣狗吠窜进来。
屋里熏了松针香,她嗅见自己衣袍间沾染了他的香气,哪怕连气息也这样富有侵略性。
沐浴后,她换了件干净的寝衣。
芙蓉色软绸贴裹身子,微湿的乌发懒懒搭在腰畔,一张粉白小脸遭了水雾氤氲,蒸腾出不正常的绯红,坐在镜前体态纤弱,眼眸清冽。
这一整日下来没吃好东西,雪芽蹑手蹑脚推门进来,给她备了点心和清茶。
“姑娘这一日受累了吧,听说淮王府那边闹了好大动静,殿下他遇刺了?”
辽袖不言不语,只默默尝着点心,热好的云蒸酥,软糯可口,陪着苦茶吃,让她心绪渐宁。
今日之事,辽袖自问果然还是无法看着一个大活人死在自己面前。
也不知冯祥能否咬紧牙关,不将她泄漏出去。
她心头后怕一阵高似一阵,生怕他赖上她。
“支开窗子,透透气。”她轻言细语。
檐下晃荡几盏灯火,冷风徐徐吹过她小脸,眉眼间拢着一团化不开的烟雾。
灯火照着小半张脸儿,格外姝丽娇嫩。
她叹了口气。
辽袖吃过几块糕点,等到墨化开,她披着袍子坐在书案,许久没有静心写字了。
辽袖挥墨落笔,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在一抬眸,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天已经黑尽了。
她像浸泡在温水,晕乎乎的,一连几日气血上涌,吹过风才退却的燥热卷土重来,忍着身子的不适。
云针上前两步,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
真是发烧了。
夜半时,文凤真的马车停在门外。
云针一掀帘子,原本想行礼,却被他抬指止住,她本就是他派来的婢女,心领神会,默默退下了。
窗边只留了一盏蜡烛,文凤真眼眸懒懒垂下。
他认真回想自己对辽袖做过的事情,也没几件恶劣过分的事,她为何心虚成这样。
似乎离开王府,她长了些肉。
难道她瞧见他就吃不下饭吗?文凤真有些郁闷。
少女眼尾浸润一汪水红,捏着像熟透了的甜梨,就跟他咬过那只梨子的一样。
舌尖稍一破皮,探入便能尝到充沛汁水,香软圆润。
辽袖被云针扶起来,头脑晕胀,浑身冒汗,头发像被雨打湿了,下巴坠着汗珠,温热潮湿。
唇畔闷哼一声,半晌才听清,是在说。
“难受。”
唇瓣也让她咬破了,血珠殷红,莫名诱人。
她是被他折腾的吧,本就胆子小,又娇气十足,身子羸弱,动不动便有个小病小痛,却并不惹人厌烦。
“辽姑娘喝过药了吗?”文凤真问。
他做过的梦里,小姑娘不爱喝药,说药的味道奇怪,她一向格外敏感,包括身子也是。
云针回道“辽姐儿就喝了一口。”
文凤真转过眸光,她果然还跟梦里一样娇气。
“拿来。”
文凤真这声命令让云针愣了一下,随即将药端上来。
“你可以下去了。”文凤真漫不经心发话。
云针哪儿敢瞥一眼,将门掩实了。
墙缝下,两个老奴正守着马车。
冯祥跟进禄对了个眼色。
“以后可以不必清扫辽姐儿原先住的屋子了,太小了,离殿下也远,把殿下旁边的那间筑兰雅室清出来。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咱们就有新主子了。”
进禄摸不着头脑。
老祖宗才警告过他,让他提溜着嘴巴缝,别让人知道辽姐儿马上要订亲的事。
辽姐儿怎么会成他的新主子呢?
月明星稀,夜风拂动烛火,映着少女的绯红芙蓉面。
辽袖病得神智不清,眼皮坠得慌,哪怕病中,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纤弱的少女陷落在柔软枕被。
他嗅了嗅少女衣领内漫出的香气,很好闻,很舒服。
文凤真凤眸沉静,嘴角微牵,他笑起来的时候没什么攻击性,这也是京城贵女喜欢这副皮囊的原因。
尊贵,有权有势,加上长得好看,极容易让人忽视他的黑心肠。
文凤真用手指蹭了蹭她唇角的糕粉,红梅落雪。
他眸底暗下来,手指发痒,齿间也发痒。
少女的唇瓣颤了颤,被蹭得愈发浓稠艳丽。
他的指尖像化开了,纾解了一些燥意。
怎么这么香。
就连呼吸也软软的,忍不住让人心疼。
文凤真伸手捞过她的肩头,手指按住她薄薄的蝴蝶骨。一手拉过她的手腕,轻易地将人带在怀里,她的挣扎微乎其微,反而更让人紧箍得紧。
辽袖躺在他肩头。
少女眉眼安静,小脸儿像被浆果涂抹似的,潋滟透红,呼吸绵长轻缓,唇瓣湿润微红,乌发铺撒在她起伏的腰身,凌乱又脆弱。
他的眼眸盯着她脖颈后白嫩的软肉,潮湿泛红,不知咬起来的滋味如何。
她紧闭着眼,咬牙“水……喝水……”
她额头烫,睡得极不安分。
一截绣袜挂在脚踝,几近滑落,摇摇欲坠。
她恰好抬腿,想抵开他。
绣袜脱落,将整只小脚裸露出来,文凤真被她踹了一脚,一丝愠色也无,捏住了她的小脚。
她的小脚不安分地在他掌心蹭了蹭,柔嫩细腻。
文凤真抬起手指摸了摸她的脚底心。
少女忍不住身子微颤,脚趾头怯生生地蜷缩,红通通的。
他一把拉过她的小脚,规规整整放在自己膝前。
他这些天做的梦,令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变态。
怎么会把这么好看的脚,用一对镶嵌东珠的纯金镣铐锁起来,细细的金链子晃荡在脚踝间。
当啷撞击在床柱的声音,一叠又一叠,响彻一整夜。
脚的手感极好,让他有些难以放下了。
文凤真盯着她吐息滚热的唇瓣,倏然轻轻喊了声。
“袖袖。”
梦里他就是这么喊她的,一面拉扯着脚踝的金链子,眸光炽热贪婪,食髓知味,霸占着她整个人。
一声声喊“袖袖。”
“袖袖。”文凤真又喊了一遍。
他打算以后都这么喊她。
烛芯爆出劈劈啪啪的声响,将她稠艳的唇瓣,泛红的耳根,咬出的齿痕照得一清二楚,活色生香。
辽袖眼睫颤颤,快难受哭了,视线一团漆黑水润的雾气,她皱着小脸儿,低声。
“云针……”
落在文凤真耳朵里,是撒娇,是娇滴滴的埋怨。
从前她总是畏怯的,要不然就是冷淡疏离,现在这股声调挠得人心痒痒。
文凤真端过药碗,凑在她唇畔。
她两只手瞬间握住了他的腕子,掌心微凉湿润,猝不及防,黏腻得让人推扯不开。
褐色药汁溢出嘴角,她虽病着,舌尖却能探出苦味,立即闭紧嘴,说什么也不喝了。
哼哼唧唧,委屈得逼出泪光,睫毛挂着几滴晶莹水珠,脆弱极了。
她的指尖险些将药碗叩翻,湿透了衣领。
文凤真喉头微动,随即恢复了平静,绷着一张冷脸,干脆按住她的脸颊,手指撬开唇齿,探住潮湿的舌根,将药灌进去。
“咳咳咳……”她剧烈咳嗽了好几声。
两只绣袜被彻底蹬开,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头发凌乱,黏糊糊的,衣襟扣子开了几颗,柔软的衣领滑开。
她的指尖狠狠嵌进文凤真手腕,将他掐出了血。
喂完药,文凤真的指腹,似是不经心地蹭了蹭湿润的贝齿,用力摩挲了一下唇瓣,才松开手。
文凤真回想起今日撞见那一袭喜服后,脑子里出现的画面。
他不喜欢那股情绪,疼得喘不过气。
走马灯的画面里,他做了皇帝,那应该大仇得报了吧。
而且穿着大婚吉服,好像要成婚了。
根据梦境推测,他只收了辽袖一个人,那么他是跟辽袖成婚了,这难道是一个预知梦?
她打算何时提起救命之恩,何时跟他提要想要的东西呢?
京城里的贵女们都想要他那柄骊珠,倘若她提起要骊珠……
他正思索间,门外敲了敲,冯祥的声音传来。
“殿下,今日放蛇的刺客被抓住了,这个人……还得您亲自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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