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寂静无声。
皇后嘴角微弯,眼中闪着细光。
之前她曾让宋搬山去求辽袖,按照她给的说辞去劝诫皇帝,可惜被宋搬山拒绝了。
然而这也不能阻止一切。
她有把握辽袖会说出她要的答复,因为于辽袖而言,自己是她娘亲的闺中密友,宋搬山又是她的未婚夫。难道她会得罪自己的婆家吗?
辽袖与文凤真不熟识,又曾得罪过他,权衡利弊之下,自然晓得什么样的说法是最有利的!
文凤真不言不语,一双眸子静得格外冷冽。
似乎此刻,他只在意她的想法,也不管这个想法是否会带来灾殃。
辽袖悄悄抬眸望了他一眼,他嘴角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文凤真似乎想从她脸上看透些什么。
她也会有前世的记忆吗?她的梦里也会出现他吗?
辽袖心绪不宁,紧抿的唇瓣平直成线,竭力维持镇定不让他瞧出异样。
辽袖有自己的心思。
她虽然对过往不知情,但明白自己这张脸在陛下眼里格外特殊,说的一句话可能会影响许多人的性命。
所以她要三思而后行。
她何尝不明白自己被皇后当成了刀使。
皇后自以为她为了宋公子,一定会偏向宋家一方。
辽袖没忘皇后之前在马上动手脚,她并非以德报怨之人。
同样,辽袖也不愿意帮文凤真去伤害文官集团。
她眼帘压低,轻声开口:“回陛下,臣女以为,人对自身知之甚少,前世是否存在,臣女不敢对陛下妄言,或许前事种种不可更改,一个人只要足够用心,把握当下,一定可以走出日后预想的道路。”
她心思灵泛,知道拿娘亲说事。
明明是对皇帝说的,却在这一刻望了文凤真一眼,一字一句,眼底波光流转。
“若是娘亲在,也会觉得,与其将苦短的光阴浪费在前尘的梦里,不如活在更为真实的眼下。”
珊瑚帘子蓦然被掀开,啪啪啦啦险些打在辽袖脸上。
她一惊,脸一侧躲开了,一只苍老的手伸在半空,缓缓落在她眼前,停滞不前。
“你说错了,所谓命运,便是困囿一生至死不可挣脱开的绝境,被愚弄被戏耍,躲不开,避无可避的东西!”
皇帝的声音毫无感情地落下。
“你真是跟你娘一样单纯,妄图跟天命做对!”
辽袖惊慌抬头,被皇帝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跳跃清晰的宫灯照亮了他的侧脸。
她着实感到畏惧。
眼前这个男人,是操纵生杀冷血无情的帝王,他的压迫感与文凤真带来的一样强烈。
辽袖齿间咬紧唇瓣,摩挲出轻微血色,后背已被细汗湿透了。
所有人一时愣住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被皇帝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皇后眯起眼,听出辽袖这话没有站在任何立场。
看来她对宋搬山的情意也就仅此而已。
可是辽袖太天真了,以为陷入权力的争斗可以明哲保身吗?
她以为选择不站在任何人一边,就可以谁都不伤害吗!
胜残去杀,人事代谢,今日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就谁都别妄想可以置身事外了!
皇后蓦然弯起嘴角,眉眼温柔,轻言细语给她设套:“辽姑娘,难道你就不想你娘亲吗?你不会在某一刻,希望来生与她再续缘分吗?”
皇后字字剜心,辽袖屏住呼吸,用力掐自己的掌心才能强迫自己清醒。
紧绷的身体得不到片刻喘息之机,脸上的温度不断升高。
皇后是一定要逼她给一个说法了。
皇帝也缓缓看向了她,手里蓦然将法珠捻快了。
冷风顺着皮肤扎进骨头,辽袖跪得膝头发软,眨了眨朦胧不清的眼眸,唇色如纸。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文凤真的声音。
文凤真站出来,温和有礼地一笑。
“其实,皇后娘娘今日只是想论证吴衡是个妖道,论证本王包藏祸心而已,辽姑娘年纪小,又是第一次觐见陛下,难免紧张,容她多想想,不如本王先给众人一个答案。”
辽袖诧异地望向他。
文凤真一抬手,淡淡瞥了一眼吴衡:“道长,劳烦你将紫阳丸递上来。”
吴衡懵了,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是被他如覆寒冰的目光一扫,哆哆嗦嗦将一个红木锦盒递上来。
掀开明黄绸缎,露出两枚赤红泥丸。
文凤真雪白的指尖捻起一枚丹药,血红色圆丸衬得他越发白皙明净,淡淡药香中生出一丝妖异。
他面对众人,微微一笑。
“宁王殿下方才有言,本王给陛下进献的丹药是一味毒,含有剧烈的催/情药材,这实在是一个误会,那么本王亲自服药,今日留宿宫中,以平了众人的诽议,请陛下安心。”
文凤真说完,从容不迫地将红丸递送入口,眼底平静无澜。
他配了一口茶,慢慢吞咽下去,从容不迫,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到将锦盒中的两枚红丸都吃完。
吴衡站在一旁,吓得汗流浃背,平日陛下的用药量只是红丸的四分之一!
两枚一起是给牛马的剂量啊……这这这……甚至极大可能危及性命,殿下真是疯了,不要命了。
宁王目光渐冷,他没想到文凤真竟然真的敢吃药,都不需要他逼。
明知药丸有问题,却还是毫不犹豫吃下去了。
他是想给辽袖解围吗。
文凤真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水,喉结微动,直到将最后一口药丸咽下去。
他摊开手,面色如常,翘起嘴角,掀起眼帘懒散地盯了宁王一眼,似是挑衅。
“本王服完药了,辽姑娘在火中受了惊,不如让她先回去休息。”
宁王缄默地与他对视,皇后冷笑一声,险些将蔻丹指甲齐根折断。
文凤真这头狡猾的小畜生,老谋深算,最是自私自利,却为了维护一个女人,服了两颗致死量的红丸。
好!很好,甚至都不需要她逼。
她不信药效不发作,文凤真这狗贼就等死吧!
辽袖面色发白,轻颤的身体不住往里缩,紧紧盯着文凤真漂亮的侧脸,眉头不皱,没有一丝难受的样子。
他肯吃下那两枚丹药,是为自己解围吗……他为何要这样做。
皇帝似乎厌倦了这场戏码,将法珠一搭,坐回龙榻。
“辽姑娘,今日见到你,了却朕一桩心愿。”
“吴衡在朕身边侍候久了,他是怎样的人,朕比你们清楚,不要再插手朕的身边事,宁王,朕命你彻查今日宫中是何人纵火。”
宁王虽然不甘心,只能拱手接旨:“儿臣定会查出火势起因。”
“好了,朕身体不适,你们都退下吧。”
皇帝疲乏至极地一摆手,这场火似乎令他想起不愉快的事。
他面色灰白,回了内殿,只召张瑕一个人进去侍候用药。
文凤真转过身,面色苍白了一分。
走到无人的廊下,吹拂迎面而来的夜风,缓解了一分心头的躁意,面上仍是不辨神情,镇静到无懈可击。
吴衡小心翼翼瞥他一眼,有多难受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是给牛马的剂量啊,倘若今夜不召太医,殿下很难挺过这一遭,但是若召了太医,也是死路一条。
殿下一向聪敏,何必出此下策呢。
“殿下,您没事吧……”吴衡掂量着问一句。
文凤真不言不语,似乎在压制体内汹涌而来的难受劲。
吴衡舒了口气,擦了擦汗:“今日这场劫难总算渡过去了,老道差点以为必死无疑,看来皇后怀疑咱们很久了。”
文凤真一只手搭上白玉雕栏:“吴衡,吩咐人盯住宁王。”
宁王殿下?吴衡略微疑惑。
文凤真敏锐的直觉,宁王比皇后更不对劲。
根据探子递上来的情报,他隐隐猜测,之前曹密竹的刺杀事件,是宁王指使。
殿外屋泱泱跪了一地的太医,也是宁王授意。
宁王这样频繁地动作,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宁王的杀心会突然大增。
文凤真思索间,药效发作,他忽然扶住了雕栏、冷汗大颗大颗冒出,指尖渗血,脸色几乎苍白透明。
吴衡哭着,手忙脚乱地给他取药:“殿下……药……药呢……”
文凤真随身携带的锦囊,里面有颗解毒药丸,只是药不对症。
服用之后,能否挺过这次凶险还得看运气!
文凤真在剧烈疼痛中抬眸,意识逐渐模糊。
心底一遍遍回想方才辽袖对他说的话。
不要再将苦短的光阴浪费在前尘的梦里……
内殿灯火辉煌,皇后面色凝重,盯着身前的宋搬山,冷笑道。
“还在怨姑母?实话不瞒你,若不是宁王告诉本宫文凤真的不臣之心,只怕陛下要被他谋害至死!本宫都是为了家人着想。”
“小畜生他吃了两颗红丸,且看他今晚死不死!”
宋搬山转过身,抚了抚手腕上被火燎伤的水泡,面容冷静。
“姑母,下个月我订亲宴,您不必来了。”
皇后顿时不满,又不好当场发作,听见宋搬山一字一句说。
“倘若您真的为家人着想,就不会在首辅府的元宵宴上,设计客人落马,也不会逼我的未婚妻落进权力厮杀中。”
皇后脊背一凉,她知道自己这个侄子的性情,虽然温善,但是城府极深。
通常不与人为恶,但是若真的与自己作对,也颇为棘手。
他经过她时,冷淡至极地落下一句。
“侄子是最后的提醒,姑母,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辽袖这天夜里留宿宫中。
殿内规制陈设富丽堂皇,四周锦栏雕绘的百鸟百花图案,栩栩如生,各踞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
无不吐着锦绣气象。
老祖宗抚上辽袖的手。
“袖袖,陛下快不行了,他可能熬不过年底了,我想着让你和宋公子赶紧办好婚事,否则,若是皇帝驾崩,天下守丧三年,你们的婚事就得一拖再拖,恐怕节外生枝啊!”
辽袖明白老祖宗的意思,她必须在皇帝驾崩之前跟宋公子完婚。
老祖宗眼底泛起泪花:“方才我是真担心你,宫里这场大火,是冲着你来的,京城里不少人巴不得你从世间消失掉,就说老王爷那些旧部,如今都是执掌一方军权的人物,成日拿死掉的八千士兵说事,若我死了,不知往后还有谁能护住你。”
辽袖手指紧攥着衣襟,睫毛轻颤。
“老祖宗……我娘她真的用一封信,让老王爷回京,死在了京城吗?”
老祖宗缄默不语,良久,缓缓开口:“你娘从小生得极美,灵动娇俏,又是一等一的聪敏,那时候娘家亲戚里有很多女儿,我特别喜欢她,将她养在王府,原本是预备让她嫁给我儿子。”
“后来,她大着肚子去了乡下,我原以为一辈子见不到她了,十年前她回京,没想到就是最后一面,她死在了大火里。”
“所有人都说是她写的信,但是我养出来的孩子我自己心里清楚,她性情倔强,绝不肯连累旁人的。”
“袖袖,你很怕凤真,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一直希望你能嫁给凤真。”
“他瞧着性子傲慢,其实十分护短,也很关心士兵,有一年冬天,朝廷命官勾结富商,将劣质的棉衣送去了边境,一天之内冻死了徽雪营三十个士兵,那些都是贫苦人家的儿子,他回京之后用马车撞死了高官的儿子,不言不语,落下了恶名。”
辽袖绷紧的后背稍有缓解,苍白小脸添上血色。
进宫一趟,她只知道,有人想她死,至于这些人为何处心积虑要她死呢?
不光是姜楚那一箭险些射中了自己,还有陆稚玉那一番凶机四伏的提醒,她们都是旧部的女儿。
辽袖想起前世白虎太阿的死。
那日她随文凤真去围场打猎,从树林窜出来一只毒箭。
那只毒箭本是为了杀她,是太阿纵身一跃,替她挡了一箭。
辽袖感到不安,擦了擦额头细腻的汗珠,她终于鼓起勇气,问起自己不敢问等事情。
“老祖宗……那您知道我爹是谁吗?”
老祖宗手中的翡翠佛珠倏然一滞,她垂下眼帘,神情凝重:“袖袖,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
她这样果断,辽袖心一惊,头一次见到和蔼的老太太露出这种神情。
送走老祖宗后,她熄灭了宫灯,坐在铜镜前。
刚在浴房洗了澡,贴身的红绸寝袍,随着她一起一伏的呼吸,凸显姣好的弧度,沁出暖甜的热气,
“云针。”
辽袖用梳子梳着湿发,低声问了一句:“起了大火之后,给我换衣裳的人……是谁?”
云针过来给她端了茶水和点心,静静侧首:“回辽姐儿,当然是奴婢给您换的衣裳了。”
云针心思灵敏,知道她欲言又止,想问什么。
“殿下站在外头,没有进来过,听着您昏迷中唤了十几声宋公子,您的心衣奴婢给您收起来折好了。”
辽袖放下梳子,压了压眼底神色。
她唤宋公子的时候,让他听到了吗?
后半夜下了场春雨,沿着琉璃瓦脉络淅淅沥沥往下坠。
辽袖鼻尖嗅到香气,身子像猛然往下坠一样,从梦中惊醒。
一抬眼望着华丽的宫殿,恍恍惚惚,竟然以为还是在上辈子,住在新帝给她修筑的宫殿里头。
每回下春雨的时候,她浑身骨头泛酸,新帝无论政事忙到多晚,都会风尘仆仆赶回来,掀开被子跟她一起睡。
她一睁眼,见到文凤真坐在对面的黄花梨椅子上,吓了一跳。
辽袖糊涂了!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陛下……”
“陛下?”文凤真挑眉,淡淡一笑。
辽袖这才回过神,冷汗涔涔,心知自己喊错了,立刻改口。
“殿下……您来做什么,这不合适!”
文凤真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
辽袖坐在柔软大床,极力掩饰畏惧还是被看出端倪,脖颈迫不得已仰直了望着他。
辽袖这才发现,文凤真脸色苍白,明显气血不足。
也是,他吃了两颗红丸,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呢?
这个人哪怕生病了也不安分,他还嫌被针对得不够么!
辽袖开口:“殿下,骊珠已经还给您了,您不要再戏弄我了!”
文凤真的手搭在床柱,抚弄着床柱上的雕花,每一个动作都让她心惊胆跳。
上辈子新帝就是如此,一面欺负她的时候,一面用手背垫在她脑袋上,防止她的脑袋一又一下撞到床柱。
每回新帝的手背都会泛红一大片。
“不疼吧。”新帝吮了吮她的唇角。
少女气色红润,脸颊生嫩,又气又怕地盯着他。
……
辽袖回想起脑袋上垫着的那只手背,他那只撞出泛红的手背,警惕地将身子往后贴了贴。
文凤真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盯着她。
“我方才觉得自己快死了,我死了也是因你而死,做鬼也要来找你。”
“方才疼得厉害,我就想到……辽姑娘,你体弱多病,下春雨的时候骨头会酸疼,冬日的时候冻得手脚冰凉,有时候不高兴了心口会疼,一定比我还疼。”
他俯过身,漂亮的凤眸盯着她,长睫几乎扫到她脸上,软榻陷了陷。
他生得很好看,越凑近越动人心魄,淡淡甜梨香气缭绕不散。
高挺鼻梁都快戳到她柔软的脸颊,文凤真轻声问她。
“辽姑娘,心口为什么会疼。”
辽袖微湿的乌发贴着腰身,红绸寝衣领子微张,无需多大力气便能撕开,露出底下香腻皮肤。
她别过头,咬紧银牙。
“与你何干!”
文凤真眼眸微亮,嘴角翘起顽劣的一笑,天真无辜的样子。
“你是我派马车接回来的人,我不服气行不行。”
方才云针给她洗澡换衣裳,顺便给她的嘴唇涂了淡淡膏脂,莹莹玉润,浑然天成。
透出唇瓣原本健康的肉粉色,只是显得更加饱满柔润。
文凤真齿间微痒,不知道咬一口是什么滋味。
似是不够,他视线无声偏下,用指腹蹭了蹭她的嘴唇。
指腹染上绯色唇脂,在她颈窝刮了两下。
很过分地将唇脂抹在她颈窝,一片片可疑的潮红,像是被人用力亲出来似的。
辽袖气得浑身颤抖,正要站起来,他将指腹放在自己唇瓣,斯斯文文,弄干净剩余的唇脂。
文凤真从怀中举起她的订亲请帖。
“辽姑娘,你之前救我一命,我接了你的订亲请帖,这回我救了你,你又要如何答谢。”
辽袖蹙了蹙秀气的眉头,眼睫紧闭,挂着潮湿的怒气,看起来有些懵。
“殿下,我的订亲宴压根儿就不欢迎你,您还没明白,整个京城没有人盼着您来,您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若是真有傲气,便不该来。”
她不明白,骊珠也已经还给他了,一定要逼她说出难听的话吗。
他又傲慢又这样执迷不悟。
少女红绸寝袍还散发着沐浴后的熏香,不如平日的墨香冷淡,甜得发腻。
她倒是怕冷,用手将领口别了一下。
“您若是再如此,我一定会告诉您奶奶!”
文凤真解开了帷幔,垂落下来,他摊开一只手。
“怎么说,辽姑娘的喜酒喜糖,我是必须喝的。”
辽袖流露出几分愠怒,她的小腿一动,忽然挣扎不得,两腿之间不知被什么牵连住了。
“嘶——”
硌得生疼,低头一看,一条细细的红宝石链子牵住了她的两只脚踝。
红宝石颗颗色泽鲜亮,衬得脚踝愈发纤弱雪白,像一条游走的小红蛇,艳丽得引人遐思。
他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把她两只脚腕子捆起来不成!
白日里胡姬们跳舞时,脚踝上也戴着一模一样的链子,他果然就动这个心思了。
“喜欢吗,送你的。”他牵起温暖的一笑。
他的瞳仁像两盏澄澈的琉璃灯。
“夜里她们跳舞的时候,就觉得你戴着好看。”
这样干脆利落,这样直接。
辽袖咬紧齿关,他的爱好,真是两辈子都没变过!
待她看清了他眼底令人胆寒的凉意,她抿直了嘴唇,不顾后背渗出的冷汗,起身想跑,脚腕子被红宝石链子拽住。
猛然被他一把按在床榻上!
文凤真居高临下,双手按在她肩头,语气柔和,很有耐心。
“嘘——坐好,坐好。”
辽袖仰起头,死死盯着他。
这副弱不禁风的身躯冷得打了个寒颤,有些摇摇欲坠,清瘦轻盈,线条柔弱,红唇被咬出齿痕,逐渐沁出艳丽的血色。
文凤真温和地说:“我不仅要来喝你的喜酒,吃你的喜糖,吃你的桂圆花生,还要给你送份大礼。”
送份大礼,他一字一句咬出来。
他笑不及眼底,冰冷至极:“东川的一花一石,甚至天上飘的一朵云统统都是我文凤真的。”
他及时抿直了唇,无需他再多言,辽袖也明白他想说什么。
许多年前东川初见,他说的那句……她是他的人。
辽袖忽然笑了笑,文凤真有些诧异。
她第一次对他牵起冷笑,眼底满满他看不懂的情绪。
“殿下,你绝对不会想来我的订亲宴,你总是这样骄傲矜贵,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孤零零一人的滋味,只有一只老虎陪伴的滋味。
看到他穿上大红吉服的漂亮模样。
后来,在大雪夜心疾复发时,胸口刀绞般窒息,每一口呼吸都如落刀子,心灰意冷地将药盏一倾而尽!
是她自己将药盏倒了,是她阻止冯祥去喊他。
是她对他厌倦至极!
“您根本什么都不懂!”辽袖瞳仁一丝不晃,一字一句蹦出。
文凤真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了一下帷幔,维持了一贯的缄默。
等文凤真离开后,辽袖一把绷断了脚腕子上的红宝石链子,气息微微有些喘,自己总算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马车上,文凤真静静回想着辽袖的话。
她说他总是骄傲矜贵,说他什么不懂。
他每天都能梦到一些前世的记忆,时断时续,他总有一日会完全想起来。
文凤真最想知道的是:大雪纷飞的夜里,梦里他穿着大红吉服,打算跟辽袖成婚了,为何没有见到辽袖的身影呢?
明明跟她成婚,是人间最高兴得意的事情。
为何当日看到那支迎亲队伍,他会复发喘疾呢?
文凤真问:“吴衡,你说,若真的有前世今生,本王何时能想起来,上辈子大婚前夜发生了什么事。”
吴衡摆弄着丹药,想了想,说:“殿下,既然您的梦境与现实有联系,说不定,等辽姑娘订亲宴那日,您看到辽姑娘穿着吉服,也会想起上辈子您的大婚前夜。”
吴衡转过头,望向他,不经心地一笑,说起了他不曾提及的事:“又是为何会在大婚前夜……复发喘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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