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本也抿嘴一笑:“佩哥么……就是这么个脾气了,任性起来……啧啧,我小时候就没少受她打!她死活不肯自己从薛县出来,不劳动七伯去迎又能怎么办?”

    刘涌一怔:“佩哥?”

    项本哦了一声,笑道:“我们这位龙家阿姊打小像个男子,不好女红,专好戟剑,兄弟们之间便都称她一声佩哥了!”

    刘涌脸上稍挂黑线,多少开始猜测项羽不想与她成婚的理由……

    项本接着摇摇头,笑笑继道,“说起来,可能是项王一直不肯与她成婚,时间太长了,佩哥堵了气。我们未来的龙后现在还在薛县老家安稳住着呢。七伯的确是为了迎她才会亲自出马。项王身份尊贵,结婚当然不能像我一样亲迎,自然要派一名长者前去。项王族中长者仅有七伯和家父两人,家父子嗣中只有男丁,不似七伯儿女双全,更为吉祥,便议定由七伯担此大任。”

    听项本对龙佩的称呼,看来项本和龙佩之间的关系也很不错,项龙两家在早期的过从想必的确很密切。龙佩和项羽之间,大概也有着点青梅竹马的意思,难怪敢于如此托大。而一向叱咤天下的项羽竟然也会在这件事上迁就于她,不得不让项家长者长途跋涉去大老远地迎亲,想必项羽拿她也很有些头疼无奈。

    刘涌看看项本一脸戏谑的表情,龙佩小时候能摁住他大打出手,想必龙佩的年纪至少不会比他小。二十岁尚未结婚,在这时代算得上是大龄青年了。大概便是被那嬴秦不灭,不愿为家的项羽给拖的。龙佩既是龙且的亲妹子,龙且又是项羽母家的至亲,项羽和龙佩之间应该也出不了五服。古人婚配只求亲上加亲,只要不同姓,表兄妹拉来上床也正常,倒是不怕生出先天愚形来,刘涌这两千年后穿过来的人想起来,自然觉得怪怪。

    项本继道:“于是七伯赴薛,我赴沛,都是向东,路程上大部相合,故而既择吉日,项王便安排我和七伯,一同启程了。”顿下道,“所以我们在彭城安稳不了几天,但这几天里我们却有很多事情要做,会忙得很了!”

    刘涌点头,应道:“项王会安排监军与项王同一日起程迎亲,也足见项王对监军的恩重与厚爱了!”

    项本嗯了下,点头道:“这样说倒是不假,只是我此行却也关系重大,真的拖不得。择最近的吉日上路,正是王兄的诸项安排之一。”

    刘涌听出门道,他一直思忖,项本这次赴沛县迎亲,肯定不只是结个婚这么简单,如今听项本并不避讳,终于点到肉上,怎肯放过,跟进问道:“监军此次去沛县,似乎于婚事并不满意,属下冒昧揣测,应是另有重任,监军可否明告,属下也好心中有数。”

    刘涌心中已经明确觉得,项本此行一定与项羽对刘邦的谋划有关,现下心里仍旧对以后傍住刘盈留着点念想,故而这话确实非问不可。

    项本看向刘涌,稍一顿,终于点点头道:“这件事我先时没对你细说,并非有心对你隐瞒什么,只是某对此事,稍感……”顿了一顿,似乎寻不到合适的说法,苦笑道,“心中稍感滋味杂陈,不愿多加提及罢了。但右敷既然问起,再不对你说清楚,倒显得本不够坦荡了。”

    刘涌忙告罪。想想项本年纪毕竟轻,怕是帐下没有什么真正才华堪用的人物,故而是真的把自己视作腹心了。

    项本摇摇头,接着皱眉想想续道:“此事确实是项王的一次谋划,”接着又苦笑一声,“然而诸多掣肘之下,项王不得以,只得用我的一场婚事作为代价。项王之所以允可我此次事务一成,便赏所有亲卫爵加一等,也是因为,此事若成,其效果,本就等若一大军功。”

    刘涌看着脸色微苦的项本,不禁也皱了眉头。没想到已经雄霸天下的项家也还有这么多的不得以。这样的乱世,也真是人人不易。

    听项本直接把自己的婚事叫做了“事务”,刘涌还是多少听出点别扭。权力中心的人,婚姻往往是场最大的交易,看来他们自己虽是见怪不怪,心中却也不是很痛快。

    项本只说了这么个开头,便又顿住。刘涌等着下文,安静听着。

    项本却话锋一转,说:“你应该知道,沛县是汉王故土,汉王极为重视,在他受义帝命,西行击秦之前,曾先将楚国土地向北拓展不少,兵锋直达昌邑,已入魏境,目的便是肃清沛县周边的秦军,打造一片缓冲地界出来,以便安心西进。汉王属下也多起于丰沛,如此故乡安定,诸将也尽都可以安心,坦荡用命。”

    项本这些话都是史实,刘涌自然知道。只是当时刘邦接受了熊心西进命令之后,并没有马上就往西开跋,而是先冲到北边去打了个不亦乐乎,其目的向来多有争议,听项本如此说,倒也觉得有些道理。

    如今刘邦和项羽虽然相互猜忌已重,却也没有真的发展到撕破脸的境地,项本对于极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老泰山的刘邦,显然还是很尊重的,张口闭口,都称汉王。

    项本继道:“汉王在北地一番经营,更加稳固了沛、丰、方与、胡陵等原已归属于汉王的领地,这些地方既然安稳,汉王及诸将的家小便都留在当地。汉王此后一路击秦,攻破武关的时候,项王在河北也已经尽数收降秦军,秦亡无日,彼时汉王似有计较,竟派遣了一员名唤吕释之的将军带兵五千,返回丰沛,拱卫亲眷。吕释之返回沛县之后,便一直留驻在沛县至今。”

    刘涌点头。吕释之是刘邦老婆吕雉的二哥,如此说来,现在的沛县该是吕释之在当家了。计算起来,从吕释之自武关返沛,至今差不多该有七个月之久了。七个月前,刘邦将入关中,依着熊心的约定,先入关中者封王,吕释之回沛县一行,除了拱卫家眷之外,只怕也有回来拜会熊心,走好上层路线,保证王位可以顺利到手的意思。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刘邦已经满足了怀王之约的封王条件,熊心的封王诏令却一直没有下,而且一拖就是两个月。这两月之中,项羽也正催令大军,风风火火地向那早已经攻破了的关中杀来,兵锋所指,是嬴家还是刘家,似乎已经能够看得清楚。那时的刘邦应该感觉得到,天色变了,自己一直巴望的关中王位,估计终究只能是场镜花水月。

    吕释之便一直留在沛县,并没有带着刘邦家眷西去。既然刘邦还不是王,仍只是楚国一员上将军,那么将军出征,家眷自然要留在楚国,不能去随军,也是楚国旧制。但刘涌私猜,真正的原因应该是,刘邦觉得这个关中王到手的可能性不大,自己今后在哪里还不一定,先不急着搬家,看看再说。

    结果这一看,项羽把泗水郡划到了自己西楚国的地盘里,沛县自然被囊括其中,刘邦这一家老小都搭进去了。

    当然,事情都是两面的。

    项本继道:“据消息说,这七个月里,吕将军没有歇着,保卫丰沛的吕家兵员差不多已经到了八千,不能算少。如此吕释之辖区内的丰、沛、方与、胡陵四地,已经差不多成了西楚的国中之国。当然,如果项王想要收缴了吕家这点人马,一封诏令便可,有西楚大军在侧,吕将军只怕也不敢不从。只是如今齐国方乱,东方不宁,沛县事务牵涉到西楚与汉国之间的关系,项王未免有些忌器了。”

    刘涌一怔:“齐国乱了?”

    项本点头:“这个事情右敷应该还不知道,齐地来的消息是,齐王田都自关中回抵临淄后,齐相田荣起了叛心,如今君臣之间,战事已经爆发,尚未知结果如何。”

    刘涌明白,项羽未来半年里的头号敌人,齐相田荣的行动,终于开始了。

    项本自然还不知道结果,但刘涌却知道,田荣将击败田都。

    依张良的说法,项羽这个时候本应该派兵援助田都的,然而现在的霸王……正忙着结婚。

    刘涌不禁暗叹一句,罪过啊。

    看来项羽真的是被熊心加张良两个人给阴到了。

    刘涌自知,事情会这样发展,其中好像也有自己的原因。但可能因为自己正在受项家亲族的保护,刘涌心里竟多少有了点负疚感。

    屁股果然决定脑袋,前些日子他为了张罗项羽婚事而操心受累的时候,刘涌心里可没这种感觉。

    刘涌晃晃脑袋,开始对自己念叨:我不过是个穿针引线的,实在无关大局。没有我,熊心和张良也会找到别人的。总之有熊心张良这两个人精联合起来谋算项羽,你项羽大兄弟多少总要着点道道的,不然也太不给天下共主和千古谋圣面子了……总之,与我无关!无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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