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簌毛骨悚然,身体中所有的毛孔都张立起来。任何细小的声音都刺激着她的神经。
门把手被转动,第二次加密锁似乎很快就要被攻破。
手指微微颤抖地拿出手机,立刻拨打了领她来的管家电话。那人说过,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找他。
音乐声响了好久,都没人接,传来一阵忙音后自动挂断了。
门口不同寻常的声音又钻进来,极其细微。那人还没有放弃。
尹簌大气不敢出,慌慌张张地去拨打前台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求你了!
快接!
千钧一发,谢天谢地,电话终于被接通。
可还没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踢踢踏踏踩着地板,听着十分慌乱,噼里啪啦地远去了。
“喂,您好女士,怎么了?”
“你好,我是住在二楼亥时房间的尹簌,刚刚有人谎称外卖在撬我的房门,现在好像跑了。”
话音刚落,她听见电话那头有打斗的声音。
两人的注意力一时都被分散过去。
断断续续的对话传过来,“你他妈管什么闲事,别怪我不客气。”
焦急的女声,“小心,他有刀。”
嘶地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随后传来一声惊叫,“周先生,你没事吧?”
尹簌浑身的血液冷凝住,愣怔一秒,一把掀开了被子,慌张下床,连门都来得及关。
已经是深夜,可仍然惊动了不少人,他们围成一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尹簌在地上看到了几滴血,双腿发麻,不敢上前。
“尹小姐,尹小姐,您还在吗?”
这声音从两三米外的手机传了出来。
这一动静把几个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纷纷转向那个攥着手机的女人。
在这寒冬腊月,那人还穿着单薄的棉质睡衣,站在一圈羽绒服大衣之外,瘦削的她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头发散乱地披在肩膀上,表情茫然而呆滞,像是完全被吓傻了。
似是十分紧张,随着心跳,胸前一起一伏。
“这位是?”民宿钱老板疑惑地看向前台。
“这是刚刚打电话求助的尹小姐,有人撬她的房门,应该就是他撬的。”前台小姐指向地上被摁住绑起来的男人。
“尹小姐,真是抱歉……”钱老板立刻上前,伸出手弯腰想去致歉,一个身影却立刻拦在了他前面。
周怀岸宽大的身躯一下阻挡了所有猜测的目光。他似乎说了几句话,那女人看了眼他,似乎并不放心,慢吞吞地转身又上楼去。
两个人明显应该是认识的。
钱老板瞥了眼地上还在无谓挣扎的男人,目光又落到周怀岸身上,眸子里笑了下。
难怪,周怀岸非要把人捉住,从楼上一直追下来,哪怕手被划了一刀,都不肯松手。
什么时候这么见义勇为过。
他摇头,笑了。
尹簌又回到房间,把睡衣换下来,套上了厚实的毛衣开衫外套。
动作十分缓慢,像个迟暮老人。
他受伤了吗?伤到哪了?严重吗?
刚刚还没开口,就被周怀岸喝住,脑子乱成一团,只想着这件事。
可现在冷静下来,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手摸上门把,好一会才拧开,周怀岸果然就站在门口。
眉毛拧着,冷着脸,表情十分难看。
尹簌记忆中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脸色,无声无息的压迫感倒头向她逼来。周遭的气息都似乎冷凝住。
周怀岸看了她会,突然冷笑了一声,“你嘴巴要是不想要,可以捐出去。”
一句话把她骂懵了。
原本诚惶诚恐的心一下消散而去,关心的话都卡在喉咙口。
“还是耳朵聋了?一点动静没听到,一句求救都不喊?你是傻了吗?”他刚刚查看门锁,已经坏了一半。
如果不是里面还有第二道锁,
如果不是他刚刚出来看见一个黑影,那现在……
尹簌一直被骂,半句都插不上嘴,可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么训斥,她辩驳道,“我打电话给前台了。”
呵——
周怀岸换了副看笑话的语气,“不是跟邻居一起来的,怎么邻居不见了?还没前台靠谱?”
“……”他听见了。
他声音寒冷,像是一根冰刺扎进来委屈的心,尹簌直直地回击,“这跟你没关系。”
周怀岸笑意僵在嘴角,撇过头,又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根烟叼在嘴里点上。
没理她,自顾自地走了。
他穿了件灰色的格子大衣,肩膀宽阔,衣服撑上去,整个人像是移动的衣架子。
左手指尖夹着烟,右手插在口袋里。
他刚刚点烟时,也用得左手。
在楼下和刚刚挨骂时,尹簌目光一直在偷偷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最后只看见他右手手臂的袖子划了一道口子,露出点点血迹。
尹簌懊恼地闭了闭眼,她不应该这样。明明是他救的她啊,还一副欠她五百万的语气。
“周怀岸……”
他没回头,脚步收住了,隔了好几秒,才听见身后柔软的声音,“你手上的伤要不处理一下?”
尹簌之前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就会习惯性地常年备着医药箱,里面基本的消毒包扎用品都有。
去的他的房间。
乱糟糟的夜晚还没有结束,太多的信息冲击进来,尹簌只能迫使自己不去想其他,仅仅专注地在他的伤口上。
他皮肤很白,兀然地出现一道红色伤口,醒目又可怕,更加深了尹簌的愧疚。
幸好大衣有一定的厚度,缓冲了刀口,那道口子不算很深。
周怀岸坐在沙发上,膝盖曲起来,支着右手,方便让她处理。
她的坐姿极其规矩,只占了一小块地方。目光十分专注地集中在他的伤口上,似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在消毒之前轻声叮咛,“有点疼。”
他嗯了一声。
她把长发随意扎成了低马尾,像是徒手扎的,压根没理顺,几缕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视线,看着十分居家休闲。
没有任何棱角,就像四年前的她。
小巷子里,尹簌低头仰视着他,目光定在他嘴角旁边乌青一点上,“都青了哎,好像要肿了。”
周怀岸用指腹蹭了下嘴角,推了下她的头,“别看了,不会肿。”
尹簌点头哦了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水立在地上,“你等我一下。”
她小跑着进了家便利店,出来时拎着两颗茶叶蛋,正隔着袋子剥壳,周怀岸一脸黑线,“茶叶蛋?”
“店里没有水煮蛋,拿它滚在你脸上,会舒服一点。”
茶叶蛋很快就剥好了,尹簌捏着袋子递给他,周怀岸睨了她一眼,手没动,不满道,“让我自己来?”
尹簌抿抿唇,小声道,“你……手没受伤啊……”
周怀岸还是没动。
尹簌才缓缓举起手,捏着那颗茶叶蛋往他嘴角那里靠,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开始滚动。
茶叶蛋的香气与热气弥漫在嘴角边,周怀岸盯着眼前的人。她的眼神看着专注而认真,而睫毛不时扑闪着。
两个人身高有些差距,尹簌手举了好一会,周怀岸低下头靠近她,让她省点力。
她手僵了下,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把他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
夕阳穿过层层密林,透过树叶的缝隙忽而照了过来,沐浴在两个人身上,她脸上闪着光圈。
一瞬间,他想亲她。
可最终什么也没干。
……
“好了。”尹簌抬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像是在沉思。
周怀岸嗯了一声,膝盖放了下去。
尹簌把棉签纸巾扔进垃圾桶,眉间有几分担心,“你最好还是要去医院打一下破伤风的针,我只是简单消毒包扎。”
“嗯。”
尹簌蹲下来把剩余的药品和纱布都收进矮几上的医药箱里,直起身,看了他一眼。
他紧闭着唇,周身的气场似乎都变得低沉,那么大的一团陷在沙发上,像是只毛茸茸的大猫。
尹簌不知道他怎么了。
犹豫了下要不要留下来,可现在她脑子乱哄哄的,她自己都没整理好,也并不是跟人聊天的好时机。
“我先走了。”他没回话,她拿上医药箱。
可就在她准备出去时,周怀岸突然伸出一条腿,拦在她脚下。
尹簌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
他靠在沙发上,直直地跟她对视。
他的眸子漆黑如墨,看着她时,就像是一个时光漩涡,要沉沉地将她吸进那段过往中。
尹簌眼眸低垂,换个方向,准备绕过茶几出门。
可还没迈出一步,手腕突然被人拉住,一拽,人就猝不及防地跌坐到了腿上。
温热的气息混着浓烈的烟味钻进了鼻尖。
她用力去扣,他的手纹丝不动,尹簌气急,“周怀岸,你干什么?”
她之所以敢来他的房间,是因为她相信,周怀岸再混都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可是,如果是她对他太过相信了呢?
她胡乱去推,着急要下去,却不留神地压到了什么,听见他闷哼一声,也不跟她玩了,锁住她乱动的手,反剪到背后。
“别乱动,不然吃亏的是你。”
尹簌吓住了。
周怀岸盯着她脸颊的红晕,恶劣地调戏她,“知道一个女人上男人的房间,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回答他的只有硬邦邦的三个字,还有她撇过去的眼睛。
他从前特别喜欢她清澈明朗的眸子,只要投入到一件事中去,她眼里就再看不见其他。
而那样一尘不染的眸子也会在看到他时,露出抵触不堪的眼神。
短短一年,他便成了她目光以外的人或物。
他第二年时曾回来过,站在高楼中隔着透明玻璃俯视她。
她一身水蓝色的裙子,露出一双纤细的小腿。
站在人群外,眼神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仰视着距离她很远的中央的那个人,忽而垂眸笑了下。
温柔得刺眼。
周怀岸特别想去搅乱她的眼睛,想看看她的眼神是否依旧如一潭死水波澜无痕。
尹簌不知道这样的僵局还要持续多久,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转过来想认真跟他谈谈,“周怀岸……唔……”
他的嘴唇贴了上来,语气发狠,“尹簌,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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