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萱坐上车后,趴在窗户边沿,百无聊赖地望着路上的风景。余光里,周怀岸在后面也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她随意一瞥,突然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停在远处的路边。

    她眼神转了转,“方秘书,你开慢点,我有点不舒服。”

    “行,你要喝点水吗?”

    “啊不用。”

    车子速度减缓,周敏萱的视线一直黏着那车,直到越来越近,一个模糊的轮廓映入眼帘。

    她刚刚没看错,副驾驶上真坐着一个女人。

    只是隔着距离,也看不清五官。

    周敏萱身体往后仰,像个泄气的气球一样瘪在座位上,过了几分钟才出声,“方秘书,我哥身边那个女人,你见过吗?”

    “见过一两次。”

    “好看吗?”

    “挺漂亮的。”

    周敏萱撇了撇嘴,不再吭声,手拉着校服拉链,上上下下拉了好几圈。

    当事人尹簌正靠在椅背上打盹。

    她昨晚没睡好,早上又吃过药,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更容易惹来困意,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

    周怀岸站在路边静静地看了会,绕去驾驶座上时,无意中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迁。

    他拿站在林荫道里,环顾四周,正拿着手机说着什么。往日梳地整齐的头发此刻却有些软塌,几根头发狼狈地贴在浸着汗的额头上。

    他往前走去,又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车子往城东而去,越来越小,渐渐缩成一个点。

    周怀岸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缓缓拉开车门,声音控制地很轻。

    即使这样,尹簌也察觉到了。

    她朦胧睁开眼,声音有些含糊,“你回来了?”

    这样简单的话,却让人生出几分亲昵的感觉,两个人都顿了顿。

    周怀岸系上安全带。

    “你都处理完了?”这才打个盹的功夫。

    “嗯。”

    “你妹妹没事吧?”

    周怀岸看着后视镜,正把车倒出去,“没事,她被叫家长,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到家后,周怀岸把她的行李提上楼,尹簌开门进去,踩在进门垫上,扶着门,视线看向最右边那双拖鞋。

    周怀岸站在门外,似乎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她动作迟疑了片刻。

    两个人隔着门沿,无声的气氛蔓延开来,直到周怀岸出声,“药在你箱子里,一日吃两次,饭后记得吃。”

    尹簌扣了扣手指,“好,我知道了。”

    手机在此刻响了一声。

    方典娜发来信息:老板,医生已经用碘伏消过毒,问题不大,医生说最近饮食要清淡,注意不要抓挠伤口,恢复得快一些。

    她又发来好几张病历图片。

    周怀岸点开后,脚步不由自主地往楼梯移动。

    方典娜又发来一条微信:不过敏萱不肯回学校,也不肯回家。

    周怀岸:把她送我那去吧,正好我有问题要问她。

    打开门,运动鞋的脚印宛如猫爪一般印了一地,那只慵懒的大猫正躺在沙发上吃薯片,电视机上正放着声音。

    周怀岸也不换鞋了,直接踩着覆盖过去,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放在桌上。

    周敏萱正看着电视,头也没抬伸手就去拿,猝不及防地被打了下手,抬眼瞪着他。

    周怀岸不理会她的眼神,扔了瓶果味饮料过去。

    “说说吧,为什么跟那个女生打架?”周怀岸把酒倒进玻璃杯,敞开腿坐在沙发上,手搭在膝盖上。

    周敏萱翻了个白眼,拧开瓶盖,不以为意地地收起腿踩在沙发上,“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看不顺眼。”

    “看不顺眼?”周怀岸笑一声,“还要用衣服遮住自己的伤口?”

    周敏萱喝饮料的动作顿了顿,“我不屑跟她计较,被她划伤也是个意外,没想到她搞偷袭。”

    这话说的,像是她身上负伤,丢她的人了。

    问了几番,什么都问不出来周怀岸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语气淡淡道,“再有下次……”

    “我知道,再有下次,把我银行卡剪断,你都说八百回了。”周敏萱双手撑在沙发背上,轻嗤一声。

    周怀岸把酒放在玻璃茶几上,眸光微暗,“不是,再有下次,我不会再去学校了。”

    空气凝滞起来。

    周敏萱没有听过这样冷的话,心里一口气窜上来,直直地瞪着他,“你不去就不去呗,我稀罕你去啊。”

    她丝毫不怕周怀岸语气的严厉,反而跟他沉默地对峙起来。

    周怀岸从桌上拿出根烟,一缕青烟燃出来,置若罔闻地去开了窗,立在窗户边。

    两军对垒,最可怕的是对方压根没把她当对手。

    周敏萱心里十分烦躁,看着桌上的酒,心里更是堆起一股气来。

    等周怀岸进房间,周敏萱拿着饮料和冰酒噔噔进厨房,把饮料尽数倒在水槽里。

    正举起冰酒也往下倒时,望着那空瓶子,眼神转了转。

    “周敏萱……”拖鞋声不适宜地传了过来。

    周敏萱手一抖,立马盖好,暂且放在冰箱里,垮着脸走出去。

    周怀岸换了身衣服,手插在兜里,下巴微抬,“去拿你的书包,唐阿姨给你煲了汤,回去吃饭。”

    周敏萱也不回答,拎着书包往电梯冲,立马按了关门键,一整晚都没跟周怀岸说一句话。

    吃过晚饭后,周怀岸叮嘱唐阿姨,最近多注意周敏萱的饮食,多做些清淡的菜,辣椒最好一颗都别放。

    “周先生,你应该也知道敏萱的脾气,她最喜欢吃辣椒,少放点辣椒都念得不行,恐怕她不听我的。”唐阿姨手交叠着,眉间有些为难。

    “我会过来盯着她,不用担心。”

    “那就好,”唐阿姨眼角皱纹散开,有些欣慰之意,“敏萱虽然老爱跟你唱反调,但她其实最听你的话。”

    周怀岸嘴角一勾。

    这话,也只听听罢了。

    等唐阿姨去厨房后,周怀岸手搭在楼梯上,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

    取了钥匙开门,门边挂着一副亚历山大的油画,右边的墙壁立着一整排书柜。

    这几年,除了他没人进过这里,桌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底下的每一格柜子也都加了锁。

    视线正对面是一套桌椅,旁边支着一盏台灯。

    那是他的书桌。

    琥珀色的灯光充盈着整间屋子,像是洋溢在烈酒的光泽里,却无法让人感受到一分纸醉金迷之感。

    精致的雕花摆饰,都将这里肃穆压抑的感觉烘托得更加强烈。

    久未流通空气,灰尘味严重,鼻腔并不舒服。

    推开阳台门,对面马路上,梧桐树的叶子长得已经很茂盛,青翠欲滴。

    一连好几天,周怀岸都在别墅吃的饭,晚上仍然驱车回公寓,回去时总是习惯绕了一半的路经过梧桐路,熄火停车。

    绿叶在青色的纱帘前摇曳生姿,风一吹簌簌作响。

    他没上楼,倚在车身上静静地待了会,燃着根烟。烟雾在指尖缭绕,融入夜色中。

    风似乎吹进空落落的心里。

    好像缺了点酒。

    他驱车去了私人酒庄,齐嘉为正巧在那,“周哥,你知道我上午在清安看见谁了吗?”

    周怀岸看了他一眼,倒了杯酒。

    齐嘉为神秘兮兮的语气,“张迁和潘蘅。”

    清安俱乐部是私人会所,实行注册制,认人不认钱,潘蘅出现在那,并不稀奇。

    但奇怪的是,张迁也在。

    周怀岸了然地点个头。手摇着酒杯,送进嘴里,浓烈的酒流淌过舌尖,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融融的,生着一股暗火。

    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意。

    “不是,你真不在意啊?”齐嘉为把腿放下来,看了眼门口,欲言又止,声音压低两分,“那摆明了是想让张迁当接班人啊。”

    周怀岸邪魅地笑了下,眼里有轻蔑之色,“他接他的班,我玩我的。”

    他握着酒杯,拿过去与齐嘉为碰了下杯,“干得多么出色,不还是在为我卖命。”

    齐嘉为打量了下他的神色,随后收回目光,抿了口酒,点头,“也对,你手里的东西,谁都拿不走,不过是个打工仔,不足挂齿。”

    这酒确实是好酒,入口甘醇,回味无穷。齐嘉为又叫了群人过来陪酒,边喝边玩,气氛好不热烈。

    周怀岸坐在沙发上,并不主动提起话题,偶尔抛过来也笑着说几句,一口一口喝着酒,醉意上头。

    一个穿着白色吊带裙的女人主动拿着酒杯坐了过来,手撑在沙发背上,肩膀陷下去,吊带要掉不掉,事业线若隐若现。

    她在那待了会,旁边毫无反应,视线才缓缓看过去,樱桃似的嘴唇勾了勾,歪着头,手上遥遥举了下杯。

    周怀岸神色未变,并不看她。

    女人笑了笑,本打算凑过去碰杯,周怀岸却收起酒杯,自己一饮而尽。她也不恼,眼神流露出些嗔怪的意味。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番情景,都很难无动于衷,哪怕出于绅士风度,都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下她。

    不料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齐嘉为的肩膀,“我先上去了。”

    完全忽视了她。

    女人笑意彻底僵在嘴边,脸讪讪的,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一杯酒还举着,酒杯倒映出别人讥笑的神色,不知道该放下还是喝掉。

    “他就这样,估计酒太好喝,忘记了美人,别介意。”有人笑笑。

    “喝酒也不是这个喝法吧。”女人自尊信受挫,轻哼一声,把酒都喝下去,依旧不解气,嘴里嘟囔道,“有什么好神气的,不就是手里有点钱,连实权都没有……”

    她还要说下去,被旁边人捅了捅胳膊,指了指面前。

    齐嘉为侧脸上,嬉笑的脸色已经冷凝住。

    齐嘉为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像看垃圾一样,瞥得她浑身发毛,扔出一句,“谁带过来的,最好由谁带走。”

    在场的人也看得懂眼色,女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想要开口道歉两句,却被人哄着直接拉出了包厢。

    带她来的人心里也窝着火,保不齐捎带上自己也不受待见,说出的话也十分难听,“莉莉,也不看看在谁的地盘上,就敢瞎说话,以后也别来了。”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就想往上凑。”

    程茉莉听得脸青一阵红一阵,她自恃美貌,心高气傲,听到这般侮辱人的话,也气不过,一跺脚气冲冲地往前走。

    一不留神迎面撞上个人,胳膊被撞疼,嘶了一声,看清来人后,嘴里哎呦一句。

    “撞疼了吗?”尚思源扶着她的手,笑了声。

    她脸上倏然换了副神色,声音娇柔,“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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