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彬彬有礼地做了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君墨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林原,冒昧打扰各位,今天来是想完成一桩委托。”
“潘董事长日前在事务所委托我来行使董事会表决权,这是授权委托书。”林原拿着加盖公章的文件向众人展示了一圈。
潘蘅目光看向袁助理,后者摸了摸鼻子,眼神示意自己也不清楚这事。
她站起来,拿过委托书看了又看,上面还标明了授权范围,有潘殊荣的亲笔签名,字迹确认无误。
季忠明开口,声音有几分疲惫,“老潘让你表决什么?”
“潘董事长说,如果自己身体出现问题,那么关于代理董事长与董事长的推举中,他都会投给周怀岸。”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尤其潘蘅瞳孔微缩,她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愿意投票给周怀岸。
她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林原闻言又解释一遍,“这份委托书经过公证,完全具有法律效力,如果您有异议,可到事务所进行求证。”
而其他人更处于看戏的状态。父女的选择竟然大相径庭,一个公然反对,一个大力支持。
更邪乎的是,潘殊荣竟然提早就做了授权,仿佛预知自己哪天身体不好,像是特意准备好了似的。
周怀岸握着自己的手机,在膝盖上转着,思绪飞速转着,垂眸,在众人视线之外,唇角溢出一丝干涩的笑意。
加上潘殊荣这票,他毫无意外地当选。
在夹杂着不明意味的恭喜声里,董事会一波三折地收了尾。季忠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拖着步伐离开。
偌大的会议室空荡下来,只剩面对而坐的两人。
这场景异常地诡异,像极了之前在空中餐厅相亲的样子。
可分明主动权已然对换。
潘蘅望着他,语气里有几分刻薄,“周怀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爹地做了什么。”
“是吗?”周怀岸手指靠在脸上,摩挲了下,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我做了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潘蘅压低音量,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你威胁我爹地,我爹地也不会躺在病床上,你也不会拿到今天这个位置。”
周怀岸觉得好笑,撇头笑了声,放下翘着的腿,“我威胁他什么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明知故问,潘蘅心中恼火,直接点了出来,“你不就是拿杨会计的事做文章吗?”
周怀岸微挑着眉,反而意外地噢了声,“原来你知道,我还以为你整天忙着喝下午茶,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你既然知道,”他唇角斜起,“刚刚怎么不在会议上揭发我的罪行呢?”
潘蘅语噎,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过了半分钟,周怀岸冷静道,“潘蘅,如果我真想报复,那就不是威胁这么简单,这时候你爸也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蹲在牢房里。”
周怀岸扣上大衣的扣子,从她身边走过,撂下一句话,“他还做了些什么事,等你爸醒来去问问他干了什么,我问心无愧。”
方典娜正守在会议室门口,将几米外的张迁拦住。周怀岸挥了下手,“过去吧,安慰下你的女朋友。”
张迁这才抬腿进了会议室。
潘蘅坐在椅子上,手拢着头发,心神不宁。
周怀岸刚刚的一番话虽然让人窝火,可更让她陷入巨大的怀疑与恐惧里,她爸爸是不是还做了些别的事。
才……畏罪自杀吗?
不!怎么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
“蘅蘅,你没事吧?”
潘蘅抬眸,望见张迁关切的眼神,顿时委屈地哽咽,“张迁……”
“我爹地他昏迷躺在病床上,医生说他不一定能醒,如果他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办?”
“没事,董事长他会醒过来的,别担心。”张迁闭了闭眼,因为他与潘蘅的关系,他知道了潘殊荣进医院的实情。他万万没想到,潘殊荣竟然曾经挪用公款。
这是要坐牢的。
关键这事还被周怀岸知道了,潘殊荣董事长的位置必然保不住。能不能躲过牢狱之灾都说不定。
周怀岸当上了代理董事长,那么按理说,第一个遭殃的就会是他。
张迁长叹一口气。
他的运气从来都没有好过。
潘蘅抽抽嗒嗒地哭了一阵,突然想到什么,仰头拽着张迁的衣角,下定决心道,“张迁,如果我爸真得醒不过来,那你离开舟远,加入我的工作室吧。”
“什么?”
“现在周怀岸当上董事长,他肯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张迁抚着她的头发,眼神晦暗不明,语气也沉了下去,“我想想。”
……
晚上周怀岸很晚才到家,尹簌听到声音后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可走到门口时,直直地迎上他探寻的目光时,她莫名觉得有种小娇妻等人回家的感觉。
于是绕过他去茶几上拿了自己的水杯,“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周怀岸换上拖鞋,把大衣挂起来,自嘲地笑,“今天公司开董事会,让我当了代理董事长。”
尹簌握着水杯眼神亮了亮,抿唇笑起来,歪头看他,“我知道。”
“嗯?”
“齐嘉为发语音给我了,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震惊。”
“瞧不起谁?”周怀岸啧了声,今天下午齐嘉为差点敲锣打鼓挨个跟圈子里的人通知了,语气极为好笑。
他摇摇头,看着跟前莞尔一笑的尹簌,把她拉到怀里,嗯了声,声音带了点警告,“你是不是也觉得好笑?”
尹簌抗拒着嗯了两声,想避开他的拥抱,“你外套还没脱,我身上穿着睡衣呢。”
他按住她的脊背,“噢,已经碰到了。”
“……”
周怀岸把她拢得更紧,像是要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压得她身子都塌陷下去,可她却并没有出声。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男人很累,累得似乎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努力把肩膀够给他。
尹簌轻声道,“周怀岸,我没觉得好笑,我觉得你可以做好。”
他并没有回答。
好一会,才听见他又自嘲地出声,“今天董事会上,没几个人给我投票,潘殊荣竟然委托律师,给我投了赞成票。”
他勾唇笑了声,似乎自己都难以置信。
“他为什么要给你投赞成票啊?”
“谁知道,也许一时抽风了。”
尹簌手伸进他的大衣里面,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脖颈上,“那你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周怀岸想到今天下午几个高层公然撂挑子的事,不由心里冷笑一声,“没什么事会一帆风顺。”
尹簌嗯了一声,心里轻叹一口气,手无声收紧,听见他轻笑一声,语气肆意却笃定。
“遇神杀神,遇魔杀魔,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是泛着锋芒的一句话,尹簌听见他胸膛里蓬勃有力的心跳声,自己心也震了一下。
仿佛溪流中的树枝枯木被冲走,似乎沉寂太久,冰封的汩汩清泉重新流动。
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少年。
他书房里一整面的管理书籍,本本都有被多次翻过的痕迹。
他被别人嘲笑讽刺时,心中是隐隐刺痛的吧。在他满不在乎的轻笑下,他是不是也曾希冀展露锋芒。
而现在似乎已经到了属于他的机会。
尹簌心中涌起一股冲动,犹豫几秒后,仰头看了他一眼,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踮起脚尖去亲他的嘴唇。
这完全出乎了周怀岸的意料。
他没想到她会主动亲他,眼神却很快泛出光芒,紧紧揽着她的腰,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很温柔缱绻的一个吻,两个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尹簌到最后有些喘不上气来,睁开迷蒙的眼,鼻翼贴在他的鼻尖上,轻轻道,“周怀岸,加油。”
大概从被窝去迎他的后果就是,尹簌又换了一套新的睡衣才躺下来,难得的,身边并没有他陪着。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门上透着一缕光,对面是书房。
他还在处理公司的事。
一连好几天,周怀岸都早出晚归,奔波在商场和公司之间。关于潘殊荣进医院和代理董事长的传闻风波,一直盘踞着南都各大新闻头条,居高不下。
各种传闻沸沸扬扬地漂浮在大街小巷,虽然都是捕风捉影,细节却传得有鼻子有眼,诸如周怀岸恩将仇报,踩着潘殊荣的身体强势上位等等。
其中不乏唱衰的言论,甚至有媒体公然嘲讽周怀岸无所作为,放任员工旷工离岗,舟远命不久矣。
尹簌在茶水间也经常听见唱衰嘲讽的话,她习以为常,对上眼神后,反倒冲八卦的人浅笑,对方反而不好意思地先退了出去。
她脑海里随之浮上相似的回忆,摇头一笑,握着杯子的手却也不由紧了紧,手机收到一则微信。
杨皓:姐,姐夫还好吧,外头传得什么舟远到了危机关头,吓得我心里一跳。
尹簌打字:没事,别听外头瞎说,他会处理好的。
杨皓收到信息后,暗自松了口气,正要打字。
看房的男人突然着急地抬腿出去,握着手机像是在处理紧急的事。
杨皓问怎么了,那人头也没抬潦草说到,“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
“喂喂,帮我顶一下,就说我老婆生病了,我在医院,马上到马上到。”
“真是,抽什么风,怎么突然就要开会了。”
杨皓站在原地,暗骂了一句,上班怎么还出来开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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