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想了想,又问道:“澳门那边情况如何,世子说服葡萄牙人了吗?”

    孙征淇去香山和澳门总督谈判,除了和葡萄牙人签订贸易协议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借助与之展开贸易,派水师护卫的由头,将运兵船光明正大开到广州府珠江口附近,以便可以随时将兵马运抵漳州府。

    “启禀国主,此事世子殿下已经处理妥当,陈奇策和邓耀那边也已经基本准备好,只等漳州府起事。”王自奇稍稍思索了一番,又继续说道:“不过,臣担心郑成功最终还是会察觉,到时候只要其封锁海路,恐怕......”

    王自奇虽然没和郑成功交过手,但他作为军情司一把手,又经常跟在孙可望身边,对郑成功这几年的抗清事迹十分熟悉,根本不敢小瞧对方。

    “冯双礼和马进忠的援兵昨日已经到岳阳府城了,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进退已经由不得孤。这场仗无论如何,都得继续打下去,除非决出了胜负。”孙可望听到王自奇的担心,面色严肃,斟酌了一会,又对王自奇说道:

    “福建现如今的局势本来就复杂,能看到风险总比看不到的要好。但就算有风险,此事也必须要做下去。武昌战局拖不得,一拖,整个东征大局就危险了。”

    冯双礼和马进忠虽然对于孙可望的调兵命令并不十分乐意,但还是各自派了六千余精锐部队北上武昌,支援孙可望。他们都是知兵的人,这个时候也看得出来局势的严峻。

    而孙可望在和诸将商议过后,也已经计划在一个月之后,城外的工事修建完成之时,对武昌城展开强攻。

    他其实也十分担心福建方面的行动,这关系到了“武昌大战”的成败。但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放手一搏,他需要福建在他攻城之前就打起来。

    好在,孙征淇经过一番磨砺,陈少川和彭信古做事也十分得力,让这段时间因为忧心战事,不断失眠的孙可望有了些许宽慰。

    “从今天开始,福建的事情让世子全权决定,不必再请示孤了。无论他用什么手段,死多少人,孤只要福建大乱,岳乐被拖住手脚。”孙可望又接着说道。

    “可是世子殿下毕竟年幼,臣担心......”王自奇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诧异,他原本还以为孙可望会把这个重要差事交给他来做的。

    “征淇这小半年在广州的表现已经证明他的能力了。广州和武昌距离太远,便是八百里加急,也来回需要数日,海上现在还是郑成功的天下,咱们很难骗得过他。所以福建方面的行动,最重要的就是快,只有在郑成功和李定国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事情解决,把他们拖上船,才能成事。”

    孙可望微微挑眉,又看向了王自奇,安抚道:“自奇,孤还有要事派给你,福建方面让世子和陈少川处理就好了。”

    “是!”王自奇立即拱手抱拳,弓腰以对。

    .

    漳州府城北,太初门西侧,一队清军士兵正在值哨,这里的几处府衙都已经被征作了军营,用于安置刘国轩麾下的近千兵马。

    经过前两年的围城大战,漳州府城这座曾经商贾云集,人口稠密的繁华商业都市,如今十不存一,街上的大小门市更是破败不堪。

    靠近城西北角山丘南侧的一座府衙后门,突然响起了几声敲门声,然后门就被轻轻打开,外面几个身穿绿营兵军服的军情司成员随即走了进去。

    这里是军情司在漳州府城的秘密据点,屋外还有刘国轩手下的心腹掩护,他们原本是不能自由进出的,但这只军情司小队为首的赵景态度十分强硬,最终和刘国轩达成了协议,每日在特定时间,可以跟着巡逻队在刘国轩辖下的北城区域侦察。

    看到四个队员行色匆匆从外面回来,赵景便猜到了今日城中有事情发生,不等几人开口,就立即问道:“今天城中有什么异常?”

    四人里领头的那个队员闻言,立即站直身子汇报道:“掌柜的,今天俺们上城墙的时候看到了一支新的兵马从西面的太平门进来,估计有一千多人,还有几十匹马,看那样子,也绝不是一般的绿营兵。”

    “尚可喜派援军来漳州府城了?”赵景听了有些吃惊,随即站了起来,又立即说道:“还有什么消息吗?”

    “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尚可喜手下的兵马,属下离得远,看不清楚,您又不让我们和那些绿营兵私下打听。”那个领头补充道。

    “无论是不是尚可喜手下的人,都必须立即汇报指挥使大人。”赵景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

    这种时候,郑成功还完全没有任何开展军事行动的迹象,清军的援兵就来了,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十分蹊跷。毕竟,漳州府城中的绿营守军已经足足有三千多,守城完全是足够的了。

    “可那刘国轩会让咱们出城吗?”屋内一个队员忽然问道。

    刘国轩虽然让军情司入城,但态度一直十分暧昧,表面上已经投靠了孙征淇,但又处处设防,看起来十分缺乏诚意。这使得赵景等人对他也并不信任。

    “他敢不让?”赵景阴险一笑,“进来之前,是咱们求他,进来之后,就是他求咱们了。现在指挥使大人已经到了潮州府,只要这里情况有变,不到一日就能抵达,咱们没什么好怕的。”

    “可万一刘国轩要和咱们撕破脸皮,咱们这十二号人......”刚刚那个领头的队员皱眉道。

    “你要是怕了他,才是真的出不去了,咱们就这十二号人,死就死了。刘国轩这几日就一直这样,只要咱们足够强硬,他就会让步。”

    赵景是海盗出身,做事狠辣果断,和另外十一个同样海盗出身的亡命之徒一样,都是孙征淇和陈少川亲自从军情司选来的,而他们的家人都已经被压在了广州作人质。

    “说得对,反正死了有五百两抚恤,都已经来了这里了,还怕个球!”

    不过赵景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他们进城那么久,一直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而且他是这十二个人里唯一知道刘国轩和郑成功有联系的,可是一直没有抓到证据,更不知道郑成功是不是也派了探子进城了。

    所以,并不知道尚可喜也在拉拢刘国轩的赵景虽然觉得对方的处境也不好,但更担心自己用力过度,最终把刘国轩推到了另外一边。可他别无选择,刘国轩吃硬不吃软,如果不强硬一些,对方根本不会合作。

    “今天晚上,你就带着两个人回潮州府,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指挥使大人,并让大人指示后面的行动。”赵景指着身前蹲在地上的一个队员命令道:“刘国轩那边老子亲自去说,不怕他不答应。”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一个队员慌忙走进屋中,着急道:“尚可喜......尚可喜来了.......”

    “那队人马是尚可喜的,这家伙亲自来漳州府了?”赵景面露惊讶,随即眯了眯眼睛,在屋中左右踱步了好一会,才转过身看着屋中沉默的众人道:“今晚必须走,尚可喜来漳州府的事情事关重大,必须立即汇报给指挥使大人。”

    .

    潮州府城城中的校场之内,三百多个精锐士兵正在训练,他们是孙征淇的亲卫队队长钟秀从郝尚久大军中亲自挑选出来的,作为之后突击漳州府城的重要力量。当然,这些士兵并不知道内情,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自己被选入了世子殿下的亲卫队,一个个都训练得十分卖力。

    陈少川在一直在潮州府等着赵景和孙征淇的消息,这个时候闲来无事,正和郝尚久一起看士兵们训练。

    “陈指挥使,这些兵都不错吧,老郝我可是连家丁都丢进去一半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从十几年前就跟着我的,真要是打起来,绝对不比鞑子差多少。”郝尚久一脸陪笑地吹嘘道。他知道陈少川是孙征淇面前的红人,便是在孙可望那里也有几分地位。

    陈少川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话。现在武昌战事吃紧,福建成了决定战局成败的关键,他迫切想要完成孙可望布置的任务,可漳州府方面一直没有消息,这让他心中十分焦躁。

    陈少川没有其他人那么多小心思,他就是要抗清,也一心抗清。既然孙可望最有实力,自己也被委以重任,他就会全力以赴,甚至不惜对抗李定国和郑成功。现在这两个都是福建局势的不确定因素,若是两人以大局为重,出兵福建,就没必要搞得那么麻烦了。

    当然,陈少川心里也清楚,大家立场不同,大局也各不相同。李定国和郑成功或许也希望孙可望以大局为重,在武昌拖住岳乐大军,他们好从福建取得突破。最好是孙可望主力在武昌城和洪承畴,岳乐大军同归于尽。

    “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郝尚久看着陈少川的表情,低头看了看地面,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陈少川摇了摇头,带着那股子书生气淡淡道:“无事,只是忽然觉得这局势明明很清楚的,却又那么复杂,根本看不透。”

    “......”郝尚久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过,陈少川早已经不是原本那个书生了,只见他随即就恢复了军情司二把手该有的模样,用阴冷的语气问道:“听说郝将军和那郑成功有仇?”

    郝尚久闻言,心中一颤,连忙解释道:“不不不,大人,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值一提。”他并不知道现在孙可望对郑成功的态度,听到陈少川用这种语气说话,心中顿感不妙。

    “郝将军不必慌张。”陈少川笑了笑,又莫名其妙道:“兴许这次世子殿下会为郝将军报仇雪恨的。”

    .

    厦门岛演武坪的观看台上,数千郑军铁人兵正在训练,郑成功麾下大军缺乏骑兵,使得其与清军在野战时屡屡处于劣势。这也使得他对这些重装战兵给予了厚望。

    如今,金厦两岛上数万大军已经基本上完成了训练,再过两个月,等福建省内的清军主力撤走,北上支援武昌,郑成功将会在福建发动雷霆攻势,迅速收复漳州府,泉州府,兴化府,泉州府等地,获得迫切需要的土地和粮食。

    郑成功一直在密切关注内陆的战局,他希望孙可望和李定国能够吸引更多清军主力,这样他就能以更小的代价收复八闽了。毕竟,孙可望和李定国越强势,清廷对他的态度就会越放松,甚至有可能借着招抚收饷的借口,直接偷袭得手。

    演武坪观看台上,几个人从后方匆匆赶来,为首的那个身着文官服饰的,便是郑成功麾下的最重要谋士冯澄世。他此时神情有些慌张,似乎是有什么紧急事务要汇报:

    “将军,漳州府,潮州府地区近来都发现了孙可望探子的影子,似乎他们已经派人进入漳州府城了,不知道刘国轩有没有被他们收买。”

    “孙可望想要染指福建?”郑成功眯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的主力都被拖在了武昌,拿什么来染指福建?”

    “将军,孙可望的儿子就在广州,李定国似乎也已经在调兵遣将,或许是孙可望给了李定国什么条件,他们突然就站到了一起。若是李定国出兵,再加上琼州府的广东水师,漳州府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们攻下。”

    郑成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小会,又忽然说道:“李定国刚刚来信,说是要发兵北上,从湖南拿下江西,让本将军配合他,欺骗清廷,说他要从福建进攻,拖住福建的清军兵马,也让江西的清军放松警惕。”

    “将军的意思是,这是李定国骗我们的手段,他这是想咱们放松警惕,好趁机夺了漳州府?”冯澄世立即反应了过来。

    李定国和孙征淇都没想到郑成功在广东和福建两地的眼线会这么强,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更没想到郑成功和冯澄世能一眼识破他们“瞒天过海”的计策。

    “嗯。”郑成功点了点头,然后脸上忽然就露出了笑容,得意道:“不过孙可望不会想到,比起他,李定国或许更愿意和本将军合作。只要本将军让他借道福建,从赣东攻打江西,他应该不会拒绝孙可望在武昌和清军血拼,最后损失惨重,失去竞争力的。”

    郑成功这段时间已经弄清楚孙李之间的核心矛盾了,他知道李定国想要什么,更清楚这样的收买条件足够让对方动心。而这样的局面,对他和李定国来说,是双赢的,输的只有孙可望和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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