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水镜,  重阳子看清太上葳蕤额前银白印记,神情忽然沉凝下来。

    “这的确是太上一族血脉的象征,霜纹坠。”他喃喃道,不知想到什么,  眼中现出几分难言的怅惘。

    而听完他的话,  太上葳蕤微垂下眸,  面上不见什么表情,让人难以窥见她心中想法。

    沉默片刻,  重阳子才再次开口:“如今的中域帝王正是风流滥情之人,  以你的年纪,  或许正是他的血脉。”

    太上葳蕤抬头看着他,淡淡道:“想来,  太上一族与天衍宗当是不睦。”

    否则他提起太上一族时,  不会是这般神情语气。

    重阳子怔愣一瞬,  随即苦笑道:“你猜得不错。”

    当年太上一族于中域建立王朝,传承至今,整个中域都奉其为主,唯有天衍宗底蕴深厚,  地位超然。

    就算是太上皇族中人见了天衍宗弟子,也要礼让三分。

    “太上皇族声势愈盛,  天衍宗却无意对其俯首称臣,  他们自是日渐不满。但天衍宗又岂是他们轻易能对付的,  彼时太上皇族派来族中精锐征讨,  还未上得沂蒙雪山,便被我宗当时的掌门一掌逼退,修为尽废,不敢再生他念。”重阳子说到此处,  眼中现出些许傲然之色。

    “五百多年前,因霄云帝女入天衍宗为弟子,太上皇族与天衍宗的关系原本有所缓和。但后来霄云帝女飞升,登上帝位的便是太上皇族另一支血脉。”

    “你也知,三百多年发生了一场浩劫。”太上葳蕤既然已知小孤山之事,重阳子便也无须多加隐瞒。“不仅小孤山派覆灭,天衍宗同样也因此事受了重创,为免被人察觉宗内情形,我等只能将山中禁制尽数打开,以隔绝窥探。”

    彼时重阳子等人修为尚且有限,也唯有以此禁制才能阻止窥探之人。此后三百余年间,天下再无外人能登上沂蒙,重阳子等人尽其所能教导燕愁余,希望他能传承天衍宗道统。

    可以说,天衍宗闭宗至今,其中一大原因便是为了防备太上皇族。是以重阳子最初得知太上葳蕤名姓之时,神情间不免露出几分异色。

    “前辈放心,我并不打算与太上皇族有什么牵扯。”在重阳子默然不语之时,太上葳蕤再次开口。“还请前辈告知,如何将霜纹坠隐藏。”

    倘若她当真只有十九岁,大约会对自己所谓的身世感些兴趣,可惜太上葳蕤不是。

    见她无意与太上皇族有任何牵扯,重阳子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

    太上葳蕤如今与小孤山派的牵扯如此之深,倘若为太上皇族所用,天衍宗的处境便会变得有些艰难。

    世人尚且不知,在三百多年前那场大灾后,天衍宗弟子凋零,只剩寥寥数人。一旦这个秘密揭破,那么无数势力将会闻风而动,妄图瓜分蚕食天衍宗。

    因此在听太上葳蕤如此说后,重阳子放下心来,他自认看人的眼光不算差。

    如何隐藏霜纹坠并非绝密之事,他略知一二,当即便详尽讲来。

    “此法虽能助你掩盖霜纹坠,但因此印是太上一族力量象征,倘若你消耗灵力太过,霜纹坠便无法掩饰。”说罢,重阳子又告诫道。

    太上葳蕤颔首,她运转重阳子方才所授法诀,随着几道灵光涌入额前,银白的霜纹坠缓缓隐去。

    “今日多谢前辈指点。”她抬手,向重阳子一礼。

    重阳子笑了笑:“凭小友与小孤山派的关系,这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

    他看了一眼太上葳蕤手上作为小孤山派掌门信物的骨戒,忍不住问:“只是小友当真无意继承小孤山派么?”

    如此天资与心性,即便是太上一族的人,重阳子也希望她能够继承小孤山派。

    太上葳蕤垂眸,没有回答,只道:“我会让小孤山派,再现人间。”

    听她如此说,重阳子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再多言,向燕愁余问起另一件事:“叶师兄近日可还好?”

    “二师父放心,前辈神智已然清醒几分,有好转的迹象。”燕愁余答道。

    重阳子捋须叹道:“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若是你五师父知道这个消息,想是会很高兴的。”

    这句话似乎有些奇怪,只是不等燕愁余开口相问,重阳子已经转开话题,事无巨细地关心起他近日在昆墟之中的情形。

    燕愁余一一答了,说话间提及小孤山重建情形,重阳子颇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只花了两月余,就已经做到如此地步,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话说到这里,燕愁余取出了祝余草,说明了来历。

    上古所生的祝余草?

    重阳子讶异地看了一眼太上葳蕤,能得到上古所生的灵草,实在可称是气运所钟。

    洪荒破碎之前的草木,自是与如今不同,上古之时诸多草木,都有吸收日月精华转化为灵气之效,如此才足以支撑彼时天地各族修行。

    但大战之后,洪荒破碎,天地倾覆,无数强大的存在都湮灭其中,随着时间流逝,上古草木也渐渐失了踪迹,世间灵气便多靠天地自然而生。

    祝余草的出现,是不是意味着此方天地有了新的可能?

    燕愁余又道:“我已将祝余草的灵种飞剑送回沂蒙,祝余草长成不难,届时也请七师父看看可有大量培植的方法。”

    天衍宗如今的七长老,乃是渡劫修为的炼丹师。

    关于祝余草之事,他早已同太上葳蕤商议过。

    重阳子点头应下,师徒二人再说了两句,重阳子出手挥灭了水镜。

    是夜,星河灿然,数只妖族蹲在小孤山的山门外,运转功法,星光垂落,丝丝缕缕的灵气涌入众妖体内。

    就算不能入山门,随着祝余草长成,小孤山上的灵气浓郁也胜过无妄海中,因而这些妖族到了夜中也不肯离去。

    太上葳蕤走上藏书楼时,燕愁余正将一本丹谱放回书架上。

    小孤山派向来不是敝帚自珍的作风,无论身份修为如何,未行恶事者,皆可入藏书楼中一观。

    以天衍宗和小孤山派的关系,燕愁余自是足够入这藏书楼的。

    “你可看过斩天剑。”太上葳蕤忽然开口。

    燕愁余回头看向她:“葳蕤是说,小孤山派萧无尘萧前辈所用斩天剑?”

    斩天剑的剑谱,原来也在这藏书楼中?

    太上葳蕤点头,循着记忆,指出那卷斩天剑所在。

    燕愁余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向右行去,抬手握住了斩天剑剑谱。

    就在这时,太上葳蕤从他身后靠近一步,浅淡清冽的气息落入鼻息间,燕愁余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鼓噪着,表露出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心绪。

    他近乎有些慌乱地将剑谱取出,一幅卷轴因为他的动作从书架上摔落。

    燕愁余旋身想接住,但画卷已经在空中展开,一瞬间,忽然有无数落花倾泻而下。

    粉白色的桃花纷纷扬扬,燕愁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太上葳蕤,动作不由得一滞,画卷便落在了地面。

    在落花之中,两人目光相对,竟是平添了几分缠绵悱恻的意味。

    良久,太上葳蕤蹲身捡起画卷,只见画中女子姿容清绝,眉心有一点银白印记,显出霜雪之姿。

    燕愁余终于回过神来,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听闻修真界常有修士用这样的法子向心仪之人表明心意,不想小孤山派的藏书楼中,也藏着这样一幅画卷。”

    太上葳蕤的目光落在画中女子额间印记上,微微皱了皱眉:“她是谁?”

    燕愁余看向画卷,随即叫破了女子身份:“这是霄云帝女的画像……”

    虽然太上霄云已经飞升,但她是当时太上皇族明帝唯一的女儿,在她飞升之后,明帝将旁支血脉的族人记在她名下为子,才将帝位传袭。

    因此如今太上皇朝的主人,在太上霄云面前,尚且要执晚辈之礼。

    太上一族每年祭祀先辈,太上霄云也在其中,燕愁余曾代表天衍宗去参加祭祀之仪,因而也见过太上霄云的画像。

    这就是那位已然飞升的霄云帝女?

    太上葳蕤的目光落在画卷右下角的印鉴上,那是三个古体的篆字——萧无尘。

    醉斩星河萧无尘,帝女霄云,他们是什么关系?

    燕愁余迟疑道:“落花卷向来是用来表明心意的,萧前辈绘这张画卷,难道……是为向帝女表明心意?”

    萧无尘和太上霄云之间,原来还有这般关系?

    “你说得不错。”

    燕愁余转头看去,竟是叶不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师尊不善书画,毕生入他画中者,唯有帝女一人。”

    叶不孤抬手,太上葳蕤手中的画卷便飞落在他手中,目光落在画卷上,叶不孤的神色中带着几分难解的怅然。

    “这卷画,竟然会在这里……”

    这一刻,他好像恢复了应有的神智。

    太上葳蕤想起了小孤山故地之中那两百七十六具冰棺,其中一具便是属于萧无尘,而太上霄云已然飞升。

    便是相爱,上穷碧落下黄泉,也难能相见了。

    叶不孤小心将画卷收起,燕愁余抬头看了一眼太上葳蕤,目光忽而一滞,他忽然觉得,太上葳蕤的容貌,与当今中域那位帝王并无什么相似之处,反而同已经飞升的霄云帝女有几分神似……

    将画卷放回书架上,叶不孤的神色忽然又化作一片木然,他看向太上葳蕤,恭谨开口:“师尊。”

    燕愁余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叶前辈想完全恢复,还需不少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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