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峰之上, 一众松溪剑派弟子正施展法术为天水阁之人濯洗衣物,神色都不怎么好看。
好歹他们也是踏入道途的修士,如今却如同天水阁的仆役一般, 心中如何能好受。
“真没想到宋师兄是这样的人, 竟然将宗门下将有至宝出世的消息告诉了天水阁!”
“如今你还叫他师兄!”少女闻言开口,满腹怨气道, “他如此行事, 如何还配让我们称一声师兄!”
有人自嘲道:“如今他攀附上天水阁阁主之女, 想来也不屑留在松溪剑派中了。”
“你莫不是羡慕?现在去讨好宋括应当还来得及。”少女嘲讽道。
这些时日来,也唯有讨好宋括的弟子不必做这些杂事。
“师姐,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讪讪笑了笑。
有人又道:“仗着有天水阁撑腰, 他如今当真是趾高气昂,连掌门和大长老都不放在眼中了!”
“陆师兄才不易,他剑法越发精进, 宋括怎么也比不上,心中早有嫉恨, 如今便借天水阁之势折辱于他!”
“这等欺师灭祖的小人,掌门当日就不该将他收为弟子!”
正说话间门, 有少年自远处行来, 他着一身松溪剑派弟子服, 肤色黝黑, 看上去很是寡言。
“宋师兄有令,让你们分了人手去处理膳房中的妖兽, 今晚暮食之时献于女公子。”
少女恼了:“他真当我们是下人不成?!既要献殷勤,何不自己动手!”
黝黑少年抿了抿唇,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这是宋师兄的吩咐……”
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宋括给天水阁当狗,你便给他当狗, 果真是一丘之貉!”
黝黑少年被她骂得脸色发红,说不出话来。
还是其中年纪最大的青年开口阻下她:“算了,师妹。”
他又看向少年,语气冷淡:“我会带人前去。”
有人解围,黝黑少年顿时松了口气,却没有离开,犹豫着开口:“宋师兄还说,让陆师兄……去……去为女公子奉菜……”
少女当即就脸色大变:“宋括他还要不要脸,掌门待他一向如亲子,如今他却这般折辱陆师兄,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黝黑少年被她的气势逼得退了一步,呐呐无言,他本就不善言辞。
一旁其他几名松溪剑派弟子也忍不住开口声讨:“之前你习松溪剑法,有困惑不解之处,皆是陆师兄尽心指教,如今你却来帮着宋括折辱陆师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少年脸上露出愧色,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何况有天水阁在,跟随宋师兄才有前程。
陆云柯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松溪剑派众弟子又与宋括的人起了冲突。他坐在屋内,脸上鞭伤还未好全,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因宋括向自己传讯之故,桑云楚看他勉强还算顺眼。听宋括言道陆云柯对他多有欺辱,桑云楚也无意多加探究,当即令身边护卫押来陆云柯,挥鞭教训。
陆云柯如今修为已在半步金丹,当日桑云楚用的长鞭,是一件品阶不低的灵器,才会将他伤到如此。
有一鞭,甚至直直打在陆云柯脸上。
抬手为自己脸上涂上伤药,陆云柯垂下眸,眼中难掩沉重。
他的容貌比之三年前多了几分坚毅,已逐渐褪去少年的青涩。
宋括对自己记恨甚深,对父亲也毫不念及师徒之情,如今引来天水阁,松溪剑派覆灭,不过在他们一念之间门而已。
陆云柯实在不知,自己能如何破局。
屋外,陆佑之负手而立,静默良久,还是没有进门。
“我早说过,你看人的眼光实在很差。”大长老走到他身边,沉声道。
陆佑之知道他说的是谁,令松溪剑派沦落到如此境地的,正是他的亲传弟子,宋括。
自三年前败在陆云柯手中,其后数次比试,宋括都未能再胜过他,性情越发偏激,陆佑之便也不如之前那般倚重他,对他言行多有训诫。
但宋括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反而认为陆佑之偏袒亲子,于自己多有苛责,师徒两人渐行渐远。
陆佑之没有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宋括,最后会选择背弃松溪剑派。
此时听大长老这般说,他叹了一声,没有反驳,只苦笑道:“师兄说得是,我竟不知,他心中对我,对整个松溪剑派,心怀如此恨意。”
这些年,陆佑之对宋括不可谓不好,如今宋括所为,实在叫他寒心。
“如今宋括攀附上天水阁女公子,倘若放任,松溪剑派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大长老眼神幽沉。
两人做了许多年师兄弟,陆佑之立时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师兄是想投效姚长安……”
任谁都能看出,桑云楚和姚长安并不对付。
“我观此人心机深沉,师兄如此,未免太过冒险。”陆佑之忍不住道。
“优柔寡断!”大长老看向他,冷声道,“能保住宗门,便是冒险又如何,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宋括肆意妄为,门中弟子任人欺辱么?!”
说罢,他拂袖而去,陆佑之看着大长老的背影,面上忧色难解。
——
姚长安是寒着一张脸回到松溪峰上的。
他身旁随之前去的两名天水阁弟子噤若寒蝉,此时也无心开口说什么。丹枫林中景象仿佛还在眼前,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庆幸自己此番没有参加游猎。
今日进入丹枫林的,除了女公子一行,竟然再无活口!
封锁丹枫林之时,其中还有不少散修和前去历练的松溪剑派弟子。天水阁并未将这些人当回事,觉得此地无趣,甚至将修士当做未开神智的妖兽一般猎杀。
他们大约不曾想到,将丹枫林作为猎场的自己,也有成为他人猎物之时。
确定丹枫林中再无活口,姚长安令一众天水阁杂役收殓尸骨,含怒回了松溪剑派。
接连灌下两盏凉掉的灵茶,他才觉得心口怒意略散。
不多时,一旁侍女禀报松溪剑派大长老请见,姚长安阴郁的脸上终于明朗了些许。
看来这松溪剑派之中,也不全是蠢货。
“让他进来。”姚长安冷声吩咐。
大长老步入掌门大殿之内,看着上首青年,俯身行礼。
姚长安眼中更满意了几分,听完大长老来意,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既要投效,总该有些诚意。”
自纳戒中取出一枚乌黑丹丸,他拂手一挥,那枚丹丸便浮在大长老面前。
姚长安没有解释这枚丹丸作用为何,但大长老心中清楚,服下这枚丹丸,日后定会为他所制,再不得自由。
只是——
能护住松溪剑派数百年基业,他一人生死又算什么。
大长老握住丹丸,正要服下之时,有人轻笑一声,开口道:“投效他,不如投效我。”
太上葳蕤着一身水红衣裙,女子护卫在她左右,两人缓缓自门外走出。
她口中发出的声音,与桑云楚一般无二。
姚长安的脸色阴了下来:“女公子修为不济,就该在床榻上好好躺着!”
她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太上葳蕤脸上覆着银白面具,叫人看不清脸上神色,姚长安与她不算相熟,此时也未曾察觉有什么异样。
径直坐在上首另一方,太上葳蕤看向姚长安,语气也与桑云楚无甚差别:“就算修为不济,我父亲也是天水阁阁主,想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
姚长安脸色阴了阴,若非她是阁主之女,自己早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
太上葳蕤欣赏着他难看的脸色,眼神微深。
她与姚长安也算旧识了,毕竟他的师尊,正是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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