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认识崔寒樱的弟子问道:“这位师妹眼生,是哪个道君新收的弟子啊?”

    另一个弟子道:“她呀,你不知道?她叫崔寒樱,是北洲洲主三年前刚找回的小女儿,走丢了十几年。我师兄参加过芳华宴,这位崔小姐跳了一个剑舞,据说那风姿可真是风华绝代,长风派的掌门当场便要收她为徒,眼下她已拜入了常毓道君门下。”

    “常毓道君?”那弟子小声惊呼,“常毓道君门下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剑修天才,这位崔小师妹出身高贵,天赋一流,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孟雪川站在人群中许久了,他就立在离崔辛夷不远的地方,抱着臂,听着讲学,不时看崔辛夷一眼。

    听闻身边两个弟子这样讨论崔寒樱,他身子动了动,却没什么反应。

    新学宴来讲学的师兄和师姐都上去了好几拨,方南书一一与崔辛夷介绍。

    人的影子随着日头慢慢开始移动,虽是刚拜入九渊的弟子们都对修剑有些极浓厚的兴趣,眼下听讲学听久了,也不免有些瞌睡。

    这时候,忽有一白衣道袍的男子穿过众晕晕欲睡的弟子,慢慢往台子的方向走去。

    风带起他的衣袂,他背脊挺直如青竹,一柄浑身雪白的剑挂在他的腰侧,化神期的威压无形散开,震醒了一众弟子。

    有人一个激灵醒过来,见到台上戴着银狐面具的道君,忽然精神了起来。

    方南书照例传音向崔辛夷介绍:“这是掌门的小师弟,也是我们的小师叔,曛迟道君。”

    剑灵已经在崔辛夷识海中激动地嚷嚷起来了,它见到曛迟就格外振奋,像个脑残粉一样。

    崔辛夷想起初见他时的他露出的妖相,忍不住问:“师姐,九渊收弟子也收妖族吗?”

    方南书愣了一下,随即道:“什么妖族?你听谁说小师叔是妖族了吗?这是哪里来的传言,他父亲是仙盟司的天官,小师叔怎么可能是妖族。”

    方南书失笑,她近年听了不少关于这年幼便入门的小师叔的传言,他修行天赋这般惊人,人又颇有些神秘,难怪弟子们私下给他杜撰了不少来历。

    她又细细解释:“小师叔的身世是宗门秘辛,这还是师父有一次喝醉酒说漏嘴的,师祖收了小师叔不久后就羽化了,小师叔是师父一点点拉扯大的。”

    她又眨眨眼:“这是我们师门共享的秘密,你切不可告诉旁人哦。”

    崔辛夷迟疑地点了点头,她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的思量怀疑。

    不可能,她那时候见到的曛迟必定是条九尾狐无疑。

    仙盟司不会选一个妖族当仙官的,那他的父亲必定是人,一个人在怎样的可能下,才会生出一个妖族来。

    除非他的父母的另一方是个妖族。

    台上的道君引起了不小的喧嚣,见是罕见的宗门天才小师叔讲道,人人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竖起耳朵来听。

    耳畔熟悉的声音如雪山流水,撞入山涧后百转千回,又潺潺流进崔辛夷的心里。

    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一样今年的年岁都是十九,一样是九尾狐与人族的混血,一样拥有这样熟悉又特别的嗓音。

    有什么念头疯狂涌入崔辛夷的心里,她开口问方南书:“二师姐,曛迟道君的俗家名姓叫什么?”

    方南书皱了皱眉,道:“这我倒不清楚,曛迟道君在襁褓之中就来了九渊,好似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俗家名姓……你问这个做什么?”

    崔辛夷失了会儿神,低声答道:“没什么。”

    她目光直直盯着台上讲道之人,曛迟的音色很清冷,声调却如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什么明显的高低起伏,很平静,口中是很晦涩难懂的东西。底下的弟子们听了一会儿,只觉得还不如之前的师兄师姐们讲得有趣,纷纷心不在焉了起来。

    曛迟很快注意到了崔辛夷的窥探,这少女一身白衣,乌黑的发簪得整整齐齐,人是一身沉静,目光却格外有侵略性。

    他讲学的声音不由得一顿,又很快自如地续了起来。

    崔辛夷识海中的剑灵还没见过她那么注意一个人,奇道:“崔辛夷,你不会瞧上他了吧?不对啊,你也没见过他几次。”

    它又想象力丰富自我发挥起来:“你可别为了他跟你的白月光长得像就去招惹人家,找替身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崔辛夷:“……”

    崔辛夷:“不会说话就闭嘴。”

    剑灵哪舍得闭嘴:“我看这曛迟道君不像个简单角色,能从结了金丹就跟心眼子多得像马蜂窝一样的妖族打交道,他那心眼子得比妖兽都多。”

    崔辛夷不再理会它,剑灵又说了几句,便自觉没趣住了嘴,心里却盼着一会儿能看点戏。

    新学宴很快就结束了,崔辛夷眼看着曛迟道君离开,心里如火燎般焦急。

    方南书见她这模样,问她可是有事,崔辛夷借口道自己有东西遗失了,要回去找一找,方南书笑着说让她尽管回去找,她会在此地等着她。

    崔辛夷循着曛迟的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待她跟着白衣道君入了一片竹林,眼见四下无人,崔辛夷咬咬牙,试探地喊了一声:“张露白。”

    曛迟的脚步终于停住了。

    崔辛夷的心里燃起希冀,眼前这道白色的影子似是要与她记忆里那道玄色的身影融合了。

    曛迟转过身,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你跟了我一路,可是有事?”

    他像是没有听到她喊的那一声“张露白”,崔辛夷不甘心,又问了一句:“弟子见小师叔与弟子一个故人有些相像,敢问小师叔的俗家名姓可是叫张露白?”

    紫竹林里有风吹过,传来沙沙的细碎声响。

    曛迟敛了敛目,原来只是认错人了。

    他之前还以为这弟子一直跟着他,是要拿他那次露出妖相的事来威胁他,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不过那些知道他身份的人都已经被他处理了。

    他不是个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倘若这弟子是个识相的,他不介意放过她一马。可若以此为要挟,百般纠缠,他也定不会心慈手软。

    何况,旁人知道他是个九尾狐混血,于他而言也不过麻烦了些。

    曛迟淡淡对那崔辛夷道:“你认错人了。”

    他是没有俗家名姓的。

    他转身欲走,却不想又被那少女伸臂拦住。

    崔辛夷目光落在曛迟的银狐面具上:“弟子知道自己此举无礼,敢问小师叔,可否让弟子一观小师叔的真容?”

    曛迟的声音冷了些:“本座不是你要找的人。”

    说罢,他一抬脚,拂袖往前走了一步,白衣道君的身影宛若一道流云,立即消失在了原地。

    崔辛夷一个人愣愣留在原地。

    一时的冲动褪去,理智重袭她的大脑,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荒谬,怎么能为了一个不可靠的猜测上前拦住曛迟道君,还无礼地要求看人家面具后的样子。

    莫非真的是她想多了,她叫张露白的时候他分明是没有反应的。

    张露白先天不足,她认识他的时候他二十有余,也不过筑基后期的修为。而曛迟十九岁,已是化神的修为,曛迟的父亲是仙盟司的仙官,他们拥有的资源根本不能相比。

    倘若张露白的父亲是仙官,还会任由他的儿子漂泊在外。

    想起还在等自己的师姐,崔辛夷又看了一眼曛迟消失的方向,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

    这厢曛迟掐了一个瞬时转移的诀离开了紫竹林,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中。

    他虽早已是化神的修为,但因年岁尚轻,还未收徒,就一直住在师兄的主峰上。

    映山道君不喜人多,因此主峰连个洒扫弟子都少见。只是到处都是映山道君收养的小灵猫,每日小鱼干地喂着,它们倒是都乐意留在主峰上,外面来的小灵猫越来越多,甚至渐渐有繁衍壮大的趋势。

    曛迟一进门,一只浑身漆黑的肥硕灵猫就跑到了他腿边,亲昵地蹭他劲瘦的小腿。

    这猫在主峰待久了,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猫的灵敏,身子肥胖得像头小黑猪。它常常来曛迟的洞府,与他很是亲热。

    曛迟看着它,皱了皱眉,伸脚轻轻将它挪到一边,心想着改日得与师兄说一声,再喂下去,这些灵猫都要走不动路了。

    他放下剑,走进了内室,掐了个诀,屁颠屁颠要跟着他的胖灵猫瞬间被一道屏障挡在了外面,只得不甘地喵呜两声。

    曛迟沐浴更衣一番后,忽然想起方才少女拦住他问他是不是那个叫什么张露白的。

    他走到水盆边上,摘下了刚戴上的面具,水盆里的水清澈,他施了个法术,水面顿时像水银镜子一般清晰。

    水面上倒映出一张惊心动魄的脸。

    少年因带着一半九尾狐的血脉而肤色极白,他眉锋锐利,唇薄而红,眼尾却微微有些下垂,拉出一个容易令人怜惜的弧度,恰好中和他眉眼间的锐利。

    活脱脱一个勾人的艳鬼模样。

    这张脸,跟他戴上了面具后冷淡自持的白衣道君模样截然相反。

    他扯扯嘴角,水镜里的少年顿时露出一个厌世讽刺的表情。

    曛迟自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跟其他的师兄师姐是不同的,尤其是他的长相。他只知道自己一直不讨父亲的喜欢,他被留在了九渊剑宗,从此拼命修炼,他以为自己的父亲会因此多看他一眼。

    可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官大人,又怎么会怜惜一个妖族给他生的孩子。

    他先前生怕旁人认出他半妖的身份,怕看到师兄师姐和师侄们厌恶的表情,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身份。

    他戴上面具,远离人群,每年的绝大多数时间都领了仙盟司的任务,在外除妖卫道。

    他这样做,又何尝不是带着一点少年的卑微心思,他想让他的父亲——仙盟司的那位仙官看到。

    可惜时间长了,他终于知道自己做这一切,简直无异于一个跳梁小丑。

    曛迟挥袖,水镜瞬间破碎,化为水盆里一滩清澈的水,他重新戴上那是个法器的面具。

    她说他像她的故人,可有哪一个故人会有他这样见不得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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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褚知白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24章 九渊剑宗,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一本书并收藏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