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他那句话出口后，向亦明显察觉吕思思瞳孔缩了下。
吕思思本不想在意，但向亦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有意无意把话题往这上面带。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直勾勾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
吕思思被盯得不自在，也没心思揣测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头往窗外看了眼，嗓音带了点笑，“不是朋友总是同学吧？”
向亦轻轻摇头，看着她的眼神里藏着淡淡了然的笑意。
吕思思愣了下，下意识出口：“那是什么，总不能是……”
说到这，她突然顿了顿，想到什么，回头，正巧捕捉到向亦眼里的那抹柔和，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又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睫以作掩饰。
见此，吕思思深知自己猜想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缓缓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眼神暗了暗。
外面雪还在下，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没多久，向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追问道：“总不能是什么？”
吕思思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面上却不显，语气调笑道：“你的那个……暗恋对象？”
她话音刚落，就听向亦突然笑了一声，“没想到姐姐还记得这个，我以为你已经忘了。”
吕思思心里咯噔一下，原本淡然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肉眼可见地懊恼起来。
向亦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吕思思皱了皱眉，正准备随便找个说辞含糊过去，向亦就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他很认真的解释说：“姐姐误会了，她不是我喜欢的人。”
吕思思轻轻“哦”了下，没再多问。
倒是向亦，兴致勃勃的，竟还主动把话题聊开了，“姐姐好奇吗？”
吕思思一头雾水，“好奇什么？”
“我喜欢的人啊，她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格，这些姐姐不想知道吗？”
向亦看着她，眼神直白又期待，甚至还透着几分情窦初开的少年想找人吐露心事的渴望。
被他这样看着，吕思思想拒绝的话到底不忍出口，释然地笑了笑，“那你说说吧，她是个怎样的人？”
向亦眼睛一亮，满心欢喜地说道：“姐姐，她长得特别漂亮，很善良很温暖，也很有主见，而且非常非常优秀。”
他用了不少程度词向吕思思描述那个她，嗓音由开始的惊喜变得和缓。吕思思在一旁安静听着，要说完全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心里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酸涩，稍纵即逝。
车外雪花飞落，她把车窗降下一点，风从缝隙穿过扑在脸上，刺骨的冷，但也让她保持着清醒。
向亦继续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后转化成失落的呢喃：“她对我很好，但又不只是对我，她对所有人都好。”
吕思思没有暗恋的经历，有些东西跟向亦共鸣不了，所以一时半会找不出安慰的话语。
她沉默了一会，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向亦蓦地抬头，看着她问了一句：“姐姐你会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吗？”
吕思思愕然，“怎么突然问起我了？”
“会喜欢吗？”向亦就执着地看着她，眸色浓重似墨，似乎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吕思思对他这样很无奈，目光投向车外，回道：“视情况而定吧，其实喜欢有时候跟年龄没有多大的关系。”
她说完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扭头回视向亦，惊讶道：“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比你大？”
向亦面色微红，轻点了下头，“嗯。”
吕思思闻言轻笑了两声，她还以为是同龄人，没想到比他大。
“姐姐，你觉得我该告诉她吗？”向亦试探问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眼里的情绪复杂得让人捉摸不透。
他很期待，然而这个问题搁吕思思这，答案都不用想，语气瞬间严肃起来，“再等等吧，还有半年，等你毕业了再说。”
向亦失望地垂下眼，瘪了瘪嘴，低声说：“可是我怕她不等我。”
吕思思完全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起来自然毫无负担。她也知道向亦在担心什么，但她目前还给不出让他找那个女生坦白的建议。
只好柔声给他分析其中的利弊：“你看你现在高三，精力都在学习上，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她，你能保证结果如意吗，另外无论结果如何，你又能保证精力不被分散？”
向亦没说话，眼尾垂着，低头默默看着安全带，可怜巴巴的。
吕思思还是那个态度，相处这么久，在了解了他的家庭环境和处境，又得知他从小到大没人引导之后，她是真的希望向亦能对自己负责一点。
看向亦这反应，她轻叹了口气，犹豫片刻，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你再耐心一点，如果那个女生跟你有同样的想法，她会等你的。所以现在先别想这些，把心思放在你该关注的地方，好吗？”
空气静默一会儿，向亦抬头，澄澈的眼眸凝着她，“姐姐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吕思思：“嗯。”
“那好吧。”向亦似乎妥协了。
吕思思见他答应了，一高兴又在他头上摸两下，别说看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脑袋摸起来倒是软乎乎的。
向亦一动不动，僵硬着身体让她摸，瞧着一副害羞样，但后视镜里却映出他高高翘起的嘴角。
-
最后向亦没有让吕思思送他回去，而是让她把他送到旧城区的一个巷口。
向亦下车后，吕思思降下车窗朝四周看了看。
这是个老城区，与繁华的商业区截然不同，房子都是高低错落的普通楼房，每栋紧紧挨在一起。
看起来有些年代，外围的墙已经在常年累月的烟熏下斑驳发黄，路边就是电线杆，电线密密麻麻地交织着，从各家各户的窗口延伸进去，上面还积了点雪。
正值中午，食材下锅的油烟香顺着就近的窗户散下来，楼房不高，隔音效果不太好，不多时窗口传来女人高亢的一声吼：“翔子他爸，吃饭了，一天天就知道杵那玩手机，也不知道帮个忙！”
男人认怂的声音随之而来，“来了来了，翔子，快来帮忙端菜。”
一家人吵吵嚷嚷，反倒有种柴米油盐的温馨。
向亦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附近很多杂货铺和小餐馆，里面的老板好像对他很熟，见着向亦都乐呵着打招呼。
他挨个回应，然后回过头来，眉眼弯弯地从衣兜里伸出只手，朝她挥了挥，“姐姐我就在这找个朋友，你先回去吧，拜拜。”
这个时间点杂货铺没什么客，店老板带个老花镜，一脸稀奇探个脑袋出来，挨着几个店也是如此。
吕思思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点头笑笑，“好，我先走了，拜拜。”
说罢升上车窗，开车离开。
她一走，向亦转身去杂货铺帮王达买酒，被那老板堵个正着，围着他一个劲八卦。
“小伙子，刚那长得水灵灵的女娃是你女朋友？我看那车可不便宜，一般人开不上，你这年纪轻轻的，怕不是被人包/养了。”
这老头一把年纪了，说话跟个小年轻似的不着调。向亦跟着王达常来，久而久之混得熟了，这种话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笑了笑，没当回事。
他随手提了打啤酒，给王达发了条消息，然后扫码结账。
老头见他不说话干着急，“你不会真干这事了？我说你花钱怎么大手大脚的，小伙子啊，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多好，有钱人的圈子咱一般人掺和不进去，今天这个，明天那个，没个定性，王达那妈当初就是被有钱人拿钱哄了去。”
八卦可能是大多数人的天性，不分男女，也不分年龄，赵老头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但向亦没有跟人聊别人八卦的癖好，更不想以后从这群人口中听到关于吕思思的一个字。
所以绕是赵老头再怎么说，他也没给任何回应，就站在一边等王达来，闲来无事，视线随意落在结账柜台上，上面正好有本黑白漫画，封面有些耐人寻味。
页角已经被人翻得起皱，向亦随便瞥了一眼，露出来的那一帧画面还挺劲爆。
他挑了挑眉，抬头看赵老头一眼，打趣道：“一把年纪了，小漫画还是少看点，没事多去城东跳跳广场舞，有利于晚年身心健康。”
赵老头循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桌上，老脸一红，动作飞快地抓起漫画藏在身后，嗓门一提：
“你这小子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一大把年纪了，我也才六十多，身强力壮的时候。都是男人，说得你没看过，王达那小子屋里藏了不少，还偷我好几本，你跟他关系那么好，不信你没看过。”
他被踩了尾巴似的，越说越来劲，“再说我就只是看看这些玩意儿，你跟人当小白脸我还没说什么呢。”
是个火气大的，向亦不想应付，懒得再招惹他。
寒风凌冽，杂货铺对面是家馄饨店，冬天吃着暖和，生意比其他季节好不少。
向亦的视角看过去，靠近店门口那一桌坐着对男女，男生背对店口，年纪不大，还穿着高中校服，女生一身职业装，脚踩细高跟，红唇微勾，时不时地在桌下撩拨几下，逗得那男生埋着头，耳朵红得能滴血。
向亦看了会儿移开视线，又想起刚才赵老头那句话，低声笑了，“她要是愿意包/养我，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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