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民医院,入目的是大片大片的白,到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吕思思孤零零缩在等候椅上,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一动不动抱着自己,就这么目光呆滞地盯着急诊室亮起的灯牌。

    走廊尽头的交谈声传来,明明离得并不远,她却什么也听不清,眼前只有刚才向亦满身都是血的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数着过,换作以前她只觉得时间不够用,现在却发现原来也可以这么煎熬。

    耳边的交谈声在慢慢减弱,最后直至消失,走廊又回到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不多时,这片寂静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破。

    吕思思木讷抬头,看到了用手提着高跟鞋,一脸惊慌失色朝她跑过来的杨女士。

    杨思宛本来在隔壁市出差,按计划明早的飞机回去,接到电话的时候,差点没站住脚。

    她把鞋子随手往地上一放,顾不上喘口气,光脚蹲下捧起吕思思的脸,声音都是颤的,“宝贝妈妈来了啊。”

    走廊灯光惨白,吕思思仰头看着她,瞳孔涣散,下颚连接脖颈那处的青色指痕暴露在灯光下,心疼得杨思宛没忍住红了眼。

    “向东远这个畜生!”

    她低骂了一声,手指抚上那处青紫,轻声问:“疼吗?我带你去让护士上点药行吗?”

    感受到脖颈传来的温热,吕思思的眼神一点一点有了聚焦。

    她极轻地点了下头,片刻后又摇头。

    仿佛飘荡的不安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着陆点,一直强忍的酸涩也在这时毫无预兆地涌上来,瞬息间模糊了视线。

    杨女士看得心如刀绞般的疼,起身将她搂进怀里,眼泪也顺着面颊滑了下来。

    她轻轻摸着女孩的头发,一下一下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妈妈在呢。”

    人就是这样,只有自己的时候,天塌下来都能咬着牙扛过去。可一旦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给了那怕一声安慰,那么前面所有伪装的坚强就此破裂。

    “妈,向亦身上流了好多血……”吕思思埋在杨女士的颈窝里抽泣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知道,”杨女士心疼地搂紧她,“没事啊,向亦会没事的。”

    到底有没有事谁也不知道,可现在除了这些单薄的言语安抚,其他的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急诊室的灯还亮着,走廊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杨呈和唐之琳都在,吕教授买了最快的航班过来,现在还在飞机上。

    不知道等了多久,急诊室的灯终于灭了。

    向亦被推了出来,吕思思从杨女士怀里站起来,第一个冲过去。

    见向亦带着氧气罩,毫无血色地躺着,她眼泪又跟决了堤似的。

    向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嘴唇还苍白的笑:“我没事,别哭。”

    “怎么会没事。”吕思思自然不信,但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他就已经被推去病房了。

    吕思思想跟过去,被杨女士拉住了,“先别急,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我刚才问过医生了,没有伤到要害,手术也很成功,在医院养一段时间就好,别太担心。”

    吕思思:“真的?”

    “真的,”杨女士无奈,“舅舅在,病房那边有人看着,我先带你去把脖子的伤处理一下。”

    “哦。”吕思思还是不放心,又回头看了眼,最后是被杨女士强行带走的。

    -

    吕教授是第二早上到的,那时候杨女士正陪着吕思思在警局做笔录,他下了飞机就直奔着警局过来了。

    到的时候正巧碰上向东远带着手铐,被几个警察从审讯室押出来,整个人蓬头垢面,跟路边的叫花子无异。

    吕储担心自己闺女,一颗心从接到电话到现在都是悬着的,而现在见到这个罪魁祸首,饶是再镇定的人也压不住内心的愤怒。

    几步上前揪住向东远的衣领,狠狠一拳往他脸上招呼过去。

    “你个王八蛋——”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场的都没反应过来,向东远更是直接被吕储摁在地上揍。

    看押的几个警察见状赶紧上前把人拉开,吕储泄愤的力度不小,几个拳头下去,向东远的脸已经肿了。

    如果不是警察及时制止,可能还不止这么点伤。

    吕储气的眼睛都是红的,指着他,厉声质问:“认识这么多年,我吕储自认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上次你想坑我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现在竟然动我闺女,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向东远一身狼狈地被人从地上拽起来,垂着头像只过街的老鼠。他越是这么不发一言,吕储的怒气就越盛一分。

    眼看最后场面又要失控,母女俩出来了。

    吕思思叫住了他,“爸。”

    这一声把吕储的理智拉了回来,瞪了向东远一眼,回头去关心自家闺女,那几个警察也趁着这个机会把向东远押走了。

    “没事吧?”吕储眉头拧着,眼里的心疼都能溢出来。

    “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吕思思笑着摇摇头,伸手挽过夫妻俩的手臂,一边一个拉着出了警局。

    一家三口就在医院外面吃的早餐,考虑到向亦刚做完手术,饮食要清淡,吕思思又单独给他打包了一份瘦肉粥粥和鸡蛋。

    回到病房的时候,向亦已经醒了,唐之琳来得早,已经在给他布置早餐了。

    不过向亦似乎并不领情,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折腾。

    唐之琳不知道向亦喜欢吃什么,让人准备了一桌的早餐,什么样式的都有。

    吕思思后一步提着粥进去,跟桌上那堆一比,突然就有点拿不出手了。

    她颔首问候了声:“阿姨早。”

    “欸,早。”唐之琳抬头看过来,“你们来了,快坐。”

    吕思思进去,向亦立马又是另外一副表情了,看着她问:“姐姐带了早餐吗?”

    “嗯,”吕思思犹豫地看了看桌上那些,一时不知该不该拿出来,“我就带了点粥,要不你还是……”

    她话没说完,向亦把手伸了过来,“我就想喝粥。”

    唐之琳面上有些难堪,笑了下,面色不改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刚做完手术确实该吃点清淡的,我下次……”

    “下次就不劳烦你这么费心了。”向亦淡声打断。

    唐之琳一直忍着脾气的,但这么三番五次被甩脸色,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要发作。

    但碍于吕家夫妇在,她最后还是打住了。

    杨女士是个精明的,自然也看出这对母子关系的微妙,勾唇笑着出来打了圆场,“之琳啊,咱们好像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正巧有些事想找你说说,让孩子自己吃,我们出去说。”

    台阶给了,没有不下的道理,唐之琳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向亦一眼,结果发现他正悠然地喝着吕思思带来的粥,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她没说什么,只是脸色难看地跟着夫妇俩出去了。

    大人都走了,病房里就剩他俩,吕思思转身搬了椅子在床边坐下,忧心问:“伤口还疼吗?”

    当时那刀子本来是冲着左胸去的,因为有人突然提醒了一句,他躲得及时才避开了致命的地方。

    但被刺中的右胸伤口也不小,一个明晃晃的血窟窿,里面的血肉都翻出来了,现在回想起那个场景,吕思思仍然觉得后怕。

    向亦弯眸笑起来,脸色还是没有血色的白,为了让她放心,他摇头说:“不疼。”

    “骗人。”看他这样,吕思思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向亦眼神一慌,连忙搁下勺子,因为右手不方便,他用左手笨拙地给她擦拭眼泪。

    半晌又调笑起来:“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吕思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才爱哭。”

    “好好好,我爱哭我爱哭。”向亦哄着,眼底狡黠闪过,“不过,爱哭的姐姐也是漂亮的。”

    吕思思:“……”

    唐之琳跟着杨女士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了,吕教授和杨女士来得匆忙,再加上向东远的事还没彻底了结,所以两人看过向亦后也先走了。

    他们走之后没多久,王达和宋晓微来了,也不知道是真凑巧还是怎么,两人一块出现在病房门口,手上带的果篮都选的一模一样。

    “巧啊。”宋晓微笑着说。

    王达今天难得换了身没有机油的衣服,挑眉回应了声:“巧。”

    吕思思在病房厕所的洗手池洗水果,听到两人在门口巧来巧去的,便出来看了眼,“来了怎么不进来。”

    宋晓微尴尬地笑了声,转身抱着果篮先进来了。

    进来后,她就着吕思思东看看西瞧瞧,五官都快皱一块去了,“让我看看伤哪了,这个向什么来着有特么毛病啊,把你脖子都掐成这样了。”

    吕思思失笑,拍开她的手,“也没有很严重,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王达拎着果篮放一边,在窗前靠着,一脸的痞样看着向亦:“感觉怎么样了?”

    向亦:“死不了。”

    “赶紧呸呸呸。”宋晓微皱眉看着这俩,“什么死不了,在病房说死是大忌。”

    王达乐了,“美女,你还挺迷信。”

    “我妈说的,”宋晓微挠头笑了声,接着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向亦。

    “我说弟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预知能力啊,我说昨天思思出门后,你干嘛就一直惦记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原来是你知道思思有危险啊。”

    吕思思错愕,回头看着他,向亦眸色微沉。

    “是有人发了条短信给我。”

    昨天送吕思思离开后,他的手机响了声,是短信消息,以为只是无效信息,本来没想管,但打开看了眼,是一条匿名短信。

    ——向东远盯上吕思思了。

    他不知道是谁,但这条消息的可信度却不低。

    向东远还未被捕,就是颗藏在暗处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

    更何况涉嫌吕思思的安危,他更不敢掉以轻心。

    但发消息这个人到底是谁,没人知道。

    而向亦只知道这个人救了吕思思一命,同样也救了他一命。

    ——因为于他而言,吕思思就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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