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守岁, 大人们希望来年能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安儿则是许愿新年可以长高高,少练字, 多去玩, 还要有很多好吃的。
每个人的愿望, 都是新的一年能更好。
安儿还小,撑不到守岁结束, 便靠着林姝睡着。
江云康和徐放两个, 则是在看地形图。
一晚过去, 便是新的一年。
江云康清晨起来时, 看到薛见山又在扫雪, 把人见了过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 薛见山肉眼可见地胖了一些, 俊秀的五官也慢慢显现出来。
“大人, 您找我何事?”薛见山放下扫帚,小跑过来。
江云康上下打量了一眼薛见山,听到屋里林氏在唤彩萍, 带着薛见山去了书房。
等坐下后,再看着薛见山道,“之前读过书吧?”
“嗯。”薛见山点点头, 过了新年,他便是十五,不仅从小跟着父亲和哥哥们练武, 也有读书。因为是家中幺儿,父亲见他读书不错, 还打算让他参加科考来着。
只是现在成了罪奴, 顶着罪名, 科考便成了永远不可能的事。
“我看过你写的字,笔锋硬朗,在你这个年纪,算很不错了。”江云康道,“你为何要坚持在我这里呢?”
他不信薛见山没有抱负,但是在他这里当下人,并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薛见山薄唇抿紧,低眉沉思一会,才开口道,“大人和夫人都是良善之人,不在这里,我没有可去之处。”
从薛家获罪,到他被人牙子转卖,原本是天上明月般的贵公子,却成了人人可以辱骂的卑微罪奴。薛见山年纪不大,但见了太多人情冷暖,他现在年纪尚小,父亲和哥哥们都已离世,母亲要他先保全自己,待在江家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收留薛见山后,江云康有打听了一下薛家的事,薛家如今活着的人,怕是只有薛见山一个。就算还有人活着,那也不会比薛见山好。
就是去投亲,薛见山也不见得有好去处。
“前些日子,我和白大人谈起过你,他建议你去投军。你们薛家是武将世家,如今科举不成,投军从头开始,并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自个有能力,日后为薛家翻案也不是不可能。”江云康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皇帝活不了几年了,等新帝登基,指不定会有不一样的光景。
江云康不好一直留薛见山在身边,而薛见山在这里也没前程可言,倒不如放薛见山出去搏一搏,若是日后薛见山有本事了,这也是他的人情。
他见薛见山沉默不语,又道,“如果你放不下你的傲骨,在这种情境下,你什么也做不了的。”
“噗通。”
薛见山突然跪下,他知道江大人是为了他好,感激道,“多谢大人帮忙,我愿意去投军,往后只要我能好,一定记得大人恩情。”
“快起来吧。”江云康赶忙道,“既然愿意,就去收拾收拾,等初三就走吧。再过一些日子,可能就要生事了。”
外边虽然还有一掌后的积雪,但这段日子,听说北狄雪灾严重,所以江云康要提前做各种防范。
薛见山说好,再次给江云康磕头。
两人谈好后,江云康便去隔壁找徐放了。
难得的休息时间,和徐放一块坐下后,便一块喝喝茶。
轻松的日子很快就过去,等徐放和木疆回临兴关时,带走了新余的两架火炮,还有专门使用火炮的人。
江云康和白轻舟送他们到城门口,看着走远的队伍,白轻舟感叹道,“真希望哪一天能没有战事。”
江云康也不喜欢战争,战争是残酷的,一旦开始,最惨的还是平民百姓。
但他又知道,战争又是不可避免的。
他淡淡地笑了下,化雪的日子,比之前还要冷,转身往城里走去。
白轻舟随后跟上,“三郎,过完元宵,你是不是要出城巡田了?”
“嗯,下了一个冬天的雪,今年应该是个丰收年,得提前做好准备。”江云康道。
“去年你弄的那个水车,百姓们都很惊喜,等你去巡田,他们肯定很高兴。”白轻舟笑着道。从江云康来到新余后,官声就一直很不错,从改善农耕到提炼细盐,都给新余带来了不小的发展。
两人一路往府衙走去,重新上值后,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但江云康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
他们现在,最怕听到开战的消息。倒不是担心这次打不过,只是打战就要死人,江云康不喜欢看到死人可以。
但越是不想听到的消息,就越是来得快。
二月上旬的一天,临兴关突然传来消息,说发现北狄战舰正在对面聚集。
江云康和白轻舟立马向四周送去救援的信件,江云康自己则是再次给临兴关押送粮草。
等江云康刚到临兴关,就听到有人说,北狄这次好像派了十万军士,而且这只是第一波,后面还有支援。
听到这个,江云康又想骂人,皇上送了粮草给北狄,真是……脑子不清楚!
若只是这十万军士上岸攻城,临兴关大概率能守住,但后续还有支援,就让人很头疼。
从永平城渡江而来,只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北狄这次,是来势汹汹。
江云康想到了之前孟达掳走他时的目的,现在的北狄,细盐贵如黄金,新余在北狄眼中就是一座金矿。
刚开始就出兵十万,不需多想,一定是想拿下新余,再图后谋。
这会,贺之洲和徐放他们全在第一线,他们没空见江云康,只让人来传话,让江云康快点回去找支援。
火炮威力虽强,但不能一次攻击几十艘战舰,而且最开始的效果比较好,等北狄人有了防备,就不好说了。
江云康忙先骑马回新余,一路回去,都是眉头紧皱,心提到了嗓子眼。
等江云康到新余时,天已经黑了,北狄的战舰开始出发。
最中间的战舰上,乎颜完赞站在船头,他期待许久的一日总算到了。这一次,他带了二十万雄兵,就历朝那群废物,肯定守不住新余和临兴关。
“历朝皇帝若是知道我们进攻临兴关,指不定要怎么骂我们呢。”想到这个,乎颜完赞反而很兴奋,一点都没有出尔反尔后的愧疚,还很自豪,“所谓兵不厌诈,真以为我们会说话算话,笑话。”
“就是,拿历朝的钱粮打历朝,这个皇帝以后在他们历朝的史书里,也要被后人笑话。”钱钰笑道。
“那也是他活该,人老了就是不行,脑子不清楚喽。”乎颜完赞说完,四周的军士都哈哈大笑。
他们多次和历朝交手,把历朝从余江以北,赶到了余江以南,现在只要拿下新余,历朝剩下的国土也不在话下。
“将军说得对,历朝皇帝确实昏庸,也正好给了我们机会。”钱钰奉承道。
本来北狄想等历朝再乱一点,可今年雪灾严重,北狄急需用钱,加上历朝皇帝最近太多荒唐事,才提前进攻。
乎颜完赞自信地望着对面漆黑的山林,他坚信这次一定可以,“等攻破临兴关后,我一定要把贺之洲的脑袋挂在我们的队伍前。”
“还有江云康和白轻舟他们的。”钱钰补充道,“咱们这次攻城后,必须要拿这些官员开刀震慑,把他们全部挂城墙上,看看哪个人还敢作乱。”
乎颜完赞也正有此意,过江的速度很慢,他先回了船舱,召集了将士们一块商议。
而此时的临兴关,也注意到危险,就是老兵,听说北狄派出十万军士,心里也跟着不安,更别说新兵。
贺之洲看军心不稳,要叫徐放时,却听木疆说徐放去炮台了。
“他去炮台做什么?”贺之洲眉头紧皱,“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意气用事?”
“将军别生气,徐放带人去炮台,是怕点炮的人被暗害。”木疆解释道,“那两架火炮是咱们这次的秘密武器,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会更艰难。一旦能击毁一辆北狄战舰,咱们就能少四五千敌人,更能捣乱北狄军心。”
“北狄与我们多次交手,肯定以为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守备,但他们不知道我们改良了装备,还重新征兵。当务之急,将军还是先稳定军心比较重要。”
不仅北狄人轻视临兴关的守将,就是临兴关的有些军士,也会有这种想法。
贺之洲低声骂了句,再让木疆去传话稳军心。
木疆忙着稳定军心,乎颜完赞却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
这会丑时刚过,他和将领们都是越说越兴奋,他们都坚信能攻下新余和临兴关。
“将军,等拿下新余后,咱们就有了一座金山,大家伙都是北狄的大功臣!”钱钰笑道。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在场有见过细盐的,都知道细盐有多好。一个个摩拳擦掌,期待再次攻进新余。
有上次就攻进过新余的人,猥琐笑道,“历朝的姑娘都娇滴滴的,上回进城都没玩个尽兴,这次咱们守住新余,大家伙都有福了!”
“大黑,就你最色,还能进临兴关,就想着新余的姑娘家。”有人调侃道。
大黑哼哼道,“有本事你到时候一个都不碰?”
眼看着两个下属要吵,乎颜完赞出声制止,“都别说了,差不多时辰了,都去各自的位置吧。等攻下新余,什么都有!”
他一开口,所有人立马安静,听话地一起出去。
乎颜完赞走出船舱,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一些临兴关的形状,但还是看不清具体,需要再近一点。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开始兴奋,期待上岸后能快速攻下临兴关,好立功升官。
随着战舰越来越靠近岸边,乎颜完赞自个的呼吸声都重了一些。
这次,他要是没成功攻下临兴关和新余,他的脑袋怕是也要保不住。
不过,他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将军,再有两刻钟多一点,我们就能靠岸了。”钱钰提醒道,“船头甲板上容易被射伤,您还是到后面去吧?”
“不急,现在天还没亮,临兴关的弓箭可射不到那么远。”乎颜完赞嘲讽道。
但他话音刚落,两声巨响,惊吓到战舰上的所有人,也包括乎颜完赞自己。
大家齐齐往乎颜完赞的右边看去,只见相隔一条战舰的船头,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在火光的照耀下,众人都看到那艘战舰的船头被炸出一个窟窿,随着河水的倒灌,战舰慢慢倾斜,甲板上好些的士兵往床头滑去,眼看着就要沉船。
“这……这是什么?”乎颜完赞愤怒地瞪大眼睛。
但钱钰也不懂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等再转头去时,已经有士兵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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