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回神智的元宁有些发愣的看向越川，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茫然。
越川扣住她的手腕，“这便是此幻境的厉害之处，神君，这里是幻境，面前皆是虚幻，不要入障。”
元宁凝神，再看向那女子的时候，方才的画面已经消失了。
女子凄厉的声音把秦泰叫了进来，他紧紧的握住床上女子的手，可是他一碰到那女子，她就痛不欲生，秦泰目中含泪，“夫人。”
“夫君，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不，不要，我一定会有办法就你的，那蛇妖不中用，我就再仙一个，总会将你治好的。”
女子含泪摇头，“不要在做那种事情了，求求你，别再平白添罪孽了，夫君。”
可是不管女子如何哀求，秦泰是铁了心一般不答应。
过了许久，女子才不那么痛苦，在婢女的照顾下睡了过去，只是那紧皱的眉头却怎么都松不开。
秦泰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阴沉着一张脸，转身离开。
那婢女见床上的人睡了，这才起身出去，守在了门外。
元宁却没有走，站在那女子的床边看了好一会儿。
“是瘴气。”女子身上的伤，是被瘴气侵蚀后造成的。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瘴气伤出来的。”越川看了一眼伤口后，便将头转了过去。
床榻上的女子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你们，可是地府的引魂使者？”
元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她怕脏，所以衣服的颜色都是偏深的，再看一旁的越川，一身白衣，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竟然被当成了引魂使者。
“夫人看我二人像引魂使者？”
那女子摇了摇头，“倒也不像。”
元宁虽然不忍，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夫人，你可知道，你的夫君操纵蛇妖，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孩子？”
女子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他不该是罪孽深重的那个，罪孽深重的人，是我才对，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变成这样的。”
“仙人，你们要抓就抓我好了，不要抓我的夫君，他都是因为我，才这样做的。”女子一激动，身上开裂的皮肤又开始渗血了，她的面色也越发的苍白。
“你先冷静一下。”元宁想要安抚她，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皮肤。
白嫩如霜，吹弹可破。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皮肤，再怎么保养，也不可能如同婴儿一般嫩滑。
想到婴儿，元宁脑海中快速出现什么，而后不可置信的看向女子，“蛇妖抓的那些孩子，是用来给你换皮用的？”
女子虚弱的点头，“是的。”
元宁手指头颤了颤，“你的寿元已经到了。”
“我知道，是秦郎逆了天意，强行将我留了下来。”
“可是他害了很多人，才将你留了下来。”
“我知道。”女子目光空洞的看向前方。“十二年前我就该死去的，这十二年，是他替我偷回来的。”
从女子的话中，他们才得知，那时候刚刚成婚不久的他们，随着宗门一起去猎妖的时候，误入了一片瘴林，女子便是在那里受得伤。
“从那以后，我便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我是想死都死不了了。”
女子抬头，哀求着看向元宁，“仙人，我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我只要还活着一天，秦郎就不会罢手的。”
元宁闭了闭眼，指尖微动，一柄剑就出现在了手里，举着剑指着女子的眉心，直需要再进一寸，这女子便会死去。
随着她的剑指过来，那女子闭上眼睛，等着剑落下。
门被人“嘭”的一下推开，秦泰直接闯了进来，看到元宁举剑对着床上的人，他顿时就疯了。
隔空虚抓一把，一把像是镰刀的东西出现在手里，红着眼睛对着元宁砍了过来。
元宁踉跄的退了两步，拿剑将他的镰刀挡了回去。
“秦郎，不要！咳咳咳咳咳咳。”女子话还没有说完，就开始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到最后，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秦泰立马丢了手里的东西，扑过来将她抱进怀里，慌忙喊道，“师妹，师妹，素素！”
女子勉强睁开眼睛，对着秦泰虚弱的笑了一下，“师，师兄，真高兴，你还能叫……叫我一声素素。”
她有名字的，她叫连素素。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
“素素。”
连素素摇了摇头，“师兄，求求你了，不要再错下去了，生死有命，这就是我的命。”
“不，不！这不是你的命，若不是你替我挡了瘴妖那一下，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素素，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师兄，你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错，收手吧。”连素素又开始咳了起来，身上的伤口倒是不渗血了，可是嘴里流出来的血，同样止不住。
“师兄，师兄，求你，素素求你了。不要再错下去了，素素好痛苦啊。”
秦泰抱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泪水从他脸上滑落，滴在连素素的脸上。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道，“好，师兄答应你。”
听到他的话，连素素想要对他笑一下，可是扯了几个嘴角，都没有把笑容扯出来。
她如今，也只是有一口气在吊着罢了，活不了，却也死不掉。
秦泰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轻声道，“睡吧师妹，你先睡，等一下，师兄就来陪你了。”
说话的时候，秦泰额头上若隐若现的印迹，让元宁握紧了手中的剑。
魔印，这秦泰，竟然堕魔了。
还没等她举起手里的剑，秦泰身上的魔气竟然开始消散了。
“他在自戕。”
连素素死了，秦泰也没有选择独活。
面前两个人的尸体，紧紧的抱在一起。
一时间，元宁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她甚至控制不住的去想，若是自己变成这样，谢临澜会不会像秦泰一样，哪怕与天下为敌也要救她？
“神君，莫要入障。”越川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元宁自嘲的一笑，“我怎么会入障呢，不管什么时候，被他放弃的那个人，也只会是我啊。”
谢临澜不会放弃苍生去救她的。
他也不会为了救她而入魔的。
晋城城主和夫人突然之间过世，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元宁和越川坐在晋城的茶楼里，耳边都是大家的议论声。
有人说城主和城主夫人是被人害死的。
还有人说他们是自戕的，不然，城主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人杀死。
什么样的猜测都有，可是元宁却没有听进去。
越川替她斟了杯茶，“神君，幻境便是如此，若是思虑越深，迟早会生了心魔，被这幻境吞噬，成为其中之一。”
“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玄天镜的由来？”
元宁摇了摇头，这镜子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数万年前，此镜是天族至宝，是为天生神脉的神仙，造劫用的。”
“造劫？”
“就是你想的那个造劫，像神君这样的神女，生来就是神仙，修行上也是比一般的仙家要顺遂的多。是以祖神留下这面镜子，目的就是为了要锻炼拥有神脉的神仙。”
“那为何会没有书籍记载？”
“九幽玄族叛变后，将玄天镜一起盗走了。玄族有位玄姬，曾是此镜的守护者，懂一些玄天镜的用法，经过她的锻造，原本只是造劫用的镜子，成了真正的劫难。”
越川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万年前，不少仙家都被拖进了幻境里，再也没能出来。上任天君怒极之下，将玄天镜从天族的书籍上给抹去了。”
元宁好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斟酌的说道，“这天君是不是有些小气了，玄天镜变成这要样，也不是它自己要变的，干嘛把有关它的记载给抹掉？”
像她这种出生晚的，还以为玄天镜，就是九幽玄族的东西呢。
越川轻笑一声。
“有些幻境能折射出你内心所想，这个幻境，是瑜湘为你而创出来了，自然是有些你内心的想法的。”
“所以我内心里是希望谢临澜像秦泰一样对我？”元宁觉得有些可笑。
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是给我创的幻境，是不是意味着，谢临澜有很大的可能性，也落在了这个幻境里？”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听到这话，元宁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莫不是，她还得再看谢临澜和瑜湘在她面前扮演恩爱夫妻吗？
见她如此苦恼，越川安慰道，“这些事情，暂时先放放吧，眼下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方才说了，这幻境是为你创造出来的，这里面的妖魔鬼怪，可都是会冲你来的，哪怕他们的本意不是你，可是只要遇见你了，都会想要杀掉你。”
“这般倒霉？难怪，难怪为什么我明明是神仙，还会过的如此落魄，原来都是这幻境搞出来的事情。”
“那，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出去？”
越川喝完最后一杯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知道需要时机，可到底是什么样的时机？”
“神君，你该知道，天机不可泄露。”
元宁撇了撇嘴，天机天机，回去她就把宗门里的那只大公鸡给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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