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姮因睡足了懒觉,才意犹未尽的起床,收拾妥当,问:“贺王爷的伤怎样?可能出门了?”

    化溟答曰:“柳大夫说得养一段,还不能出门。”

    “知道了,阿若呢,可用过早饭了?”宋姮因说着话,往阿若住的房间去。

    化溟急忙道:“小公子在暖阁,与贺王爷玩耍呢。”

    宋姮因一惊:“怎么不拦住他!”

    化溟呆了:“属下以为,贺王爷是自己人……”

    不是自己人,少主怎么能领进来呢?

    宋姮因没再训斥人,疾步去了暖阁。

    暖阁里,贺长霆光着膀子倚卧榻上,胸前伤口敷着褐色药汁,正眯着眼睛看阿若有模有样的耍刀。

    父慈子孝,时光静好。

    宋姮因见此和谐的光景,看阿若专心致志、有模有样,颇感欣慰,静静站在一旁看了许久。

    贺长霆看到宋姮因站着,也没唤人,就这样惬意的望着小姑娘,赏心悦目。

    阿若耍了一会儿,满头大汗,拿巾子擦了脸,跑到贺长霆身旁,问:“姨丈,我练的好不好?”

    贺长霆摸摸人的小脑袋,“好的很,再过几年就能超过姨丈了。”

    阿若喜笑颜开,“真的?太好了,我去练给姮姨看。”

    贺长霆笑,“你姮姨看见了,开心着呢,是不是,阿因?”

    男人望向宋姮因,笑的开怀。

    阿若转头望见宋姮因,刚要跑过去显摆自己的功夫,突然想到什么,站在原地没动,眨巴着眼睛看宋姮因,“姮姨,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宋姮因笑着走过来,替人擦擦汗,问:“早饭吃过了么?”

    阿若点头,“吃过了,跟贺叔叔一起吃的。”

    贺长霆扫了一眼阿若,不开心,“小鬼头,刚才还叫姨丈呢,学完功夫了,过河拆桥?”

    阿若眨眨眼睛,跑开:“姮姨,我读书去了。”

    说罢话,迈着小短腿跑下暖阁。

    宋姮因看看贺长霆,“贺王爷,你真打算在我这里养伤?”

    贺长霆无辜的摇摇头,“不是我打算,柳大夫说了,我不能见风,出不去。”

    宋姮因气笑,“你也知道了,我这里住着阿若,不能让人随便进的,你堂堂定南王,军功卓著,住在我这里,少不得这个来看,那个来请的,阿若的身份泄了,我与他,都是死罪。”

    贺长霆双臂环上后脑勺,悠闲的望着小姑娘,“谁来探谁来请,你就说我得静养,赶走就是了,有什么为难的。”

    宋姮因撇撇嘴,她才不上当,她一个小小翼奴郎,有什么资格替堂堂定南王赶人,传出去,别人又要猜测她与定南王的关系了。

    贺长霆见人拿眼斜他,笑了,“阿因,你能耐真是越来越大了,能从陛下眼皮子底下把人完好无损的运出来,啧啧,我都没这本事呢。”

    宋姮因眼眸暗了暗,避开他起身,“我让人给你找个斗篷,你坐马车回去,不会见风的。”

    贺长霆脸色一沉,“不回去。”

    宋姮因恼,“贺长霆,你怎么这么无赖!”

    贺长霆索性躺在榻上,一副“我就这么无赖,你怎么着”的模样。

    宋姮因顿了顿,改换策略,“你想不想知道蔚云大哥的事?”

    贺长霆“腾”的坐直身子,“他到底什么人?”

    宋姮因笑笑,有些伤神的说道:“他的身份复杂着呢,和当今陛下还有些牵连,不可小觑,而且,他的风度姿仪……”看看贺长霆,继续一脸陶醉的说:“让人心向往之。”

    贺长霆抽了抽唇角,憋出两个字:“肤浅!”

    长得好看有用么,又不能当饭吃。

    宋姮因莞尔,轻飘飘的说:“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其他的,你想知道,自己去问陛下。”

    贺长霆玩味的笑笑,“阿因,你跟我玩手段是不是?”

    宋姮因笑而不语。

    “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陛下与蔚云什么关系,可惜又查不到,想让我帮你?”

    宋姮因点头,问:“你帮不帮?”

    贺长霆灿然一笑,把手臂伸给她,“握着。”

    “嗯?”宋姮因疑惑。

    “握着。”贺长霆直接把自己手腕递进小姑娘手里。

    宋姮因只好不明所以的握着。

    贺长霆便接着道:“晃晃。”

    “嗯?”

    贺长霆轻轻抖了抖胳膊,“这样晃,会不会?”

    “这样晃?”

    宋姮因有样学样,轻轻晃着男人手臂。

    贺长霆满意的点头,接着道:“你说,白狼哥哥,我要你帮忙,我就帮。”

    原来,是在教小姑娘撒娇啊。

    宋姮因面色一僵,甩开男人手臂,“贺王爷误会了,我没那么想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贺长霆向后一躺,“行啊,那我就好好养伤,管他什么蔚云黑云的。”

    宋姮因瞪了瞪人,吩咐:“化溟,把贺王爷送回去!”

    化溟为难:“柳大夫说,王爷不能见风。”

    “那就让柳大夫想办法把人送回去,我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他要是还在,你们,别叫我少主!”

    宋姮因撂下话,气冲冲的走了。

    化溟看向贺长霆,按说少主把他带了回来,应该是自己人,可是少主又要把他送走,那他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少主的意思,莫非要悄悄杀了他?

    化溟想着,暗暗运力,朝贺长霆走去。

    “化溟!”

    宋姮因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幸好化溟还没动手。

    “少主?”化溟收力,看向宋姮因。

    “我……我的意思,就是送他回定南王府,你别多想。”

    化溟点点头,出去寻柳大夫。

    贺长霆也有所察觉,化溟方才对他动了杀心,如今瞧着宋姮因着急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笑问:“舍不得我了吧?”

    宋姮因瞪他一眼,“傻子!”

    转身走了。

    贺长霆笑笑,起身整理衣袍,此处不留爷,还是回家吧。

    现如今不能给小姑娘找麻烦,他也想查查,那个蔚云是什么人。

    宋姮因命人抬了丝缎花锦送去锦绣庄,对庄主交待:“把各大绣坊的丝缎花锦收一收,留一小部分便好,其余的随驼队运出去,还有,让底下的掌事们画些新花样来,不着急,但是,花样一定要新,要美,要足够惊艳,不能与现在的花样重,颜色上,也要比现今的多些、亮些,明白么?”

    庄主应下,立即着手去办。

    适逢先帝大丧,京都高门多遭巨变,几乎家家都有大大小小的丧事。

    国丧期三年,这三年之内,京都贵妇们最喜欢的丝缎花锦是卖不出去了。

    此时低价买进,西去贩卖,获利应较往常三倍不止。

    而三年之后,丧期满,素了三年的贵妇们定然着急争奇斗艳,到时推出亮丽一新的丝缎花锦,定是供有所需,不愁卖的。

    安排罢锦绣庄的事,宋姮因又跑了酒庄、流翠坊、华月庄……

    生意据点跑了一个遍,到晚上时都快累瘫了。

    以前这些事都是陆蔚云张罗,宋姮因就是个甩手掌柜,如今自己亲自操持,才知蔚云有多辛苦。

    而且,一年之计在于春,她得抓紧把一年的生意大方向定了,因此尤其累了些。

    晚上回到府中,宋姮因倒头就想睡,却听家奴报,陆蔚云在厅中侯她多时。

    宋姮因又去了厅中,见陆蔚云长身玉立,一袭烟灰锦袍水墨氤氲,人如画。

    累年行商,陆蔚云身上竟丝毫看不出贾人的铜臭精明,仍是一身清冷,不说话的时候,通身每一处皆可入画。

    一开口嘛,那闯荡四海列国、见惯风云的匪气暴露无遗。

    “蔚云大哥,找我何事?”

    陆蔚云转过身来,问:“你真打算留在京都,不走了?”

    “嗯”,宋姮因坐在榻上,捶着自己的腿,“我觉得京都挺好。”

    “阿灼,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元晖迫你留下?”

    陆蔚云的眼神冷了冷,定定看着宋姮因。

    宋姮因摇头,“没有,是我舍不得走。”

    “舍不得什么?”

    宋姮因顿了顿,在想,到底舍不得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陆蔚云没再追问,微微叹口气,有些懊悔的说道:“穆家遭逢大难,我远在大秦,没能及时保下你与阿端,让你们沦落至此,已是愧对夫人嘱托,往后,我决计不会撇下你们不管,既然你不想去狮子国,我留下陪你。”

    宋姮因莞尔,“你留下陪我们,陆家的生意怎么办?”

    陆蔚云也笑,“我看你挺会经营的,以后生意上的事,交给你,我也过两天清静日子。”

    宋姮因不乐意,“说好的,你帮我照应沧澜离都,我帮你经营两个月的生意,以后,我还要当差呢,没工夫管这些。”

    陆蔚云气笑:“你才管几日,就这般不乐意了?”

    宋姮因瞥他一眼,耍赖:“反正过了上元灯节要开朝,我得接着去当差。”

    陆蔚云笑的更得意,“当差还不如做生意呢,累死累活的,就得了一顿褒奖,三箱金银珠宝?亏不亏?”

    想了想,改口:“不是三箱,其中两箱,还是贺长霆送你的,元晖也就赏你一箱吧?他这皇帝当的,小气的很。”

    宋姮因恼的不行,瞋目:“陆蔚云,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一身的铜臭味儿,臭死啦!我当差,为的才不是钱,为的是黎民百姓、海晏河清!”

    陆蔚云收了笑容,又像往日一样冷淡的没有丝毫情绪,淡声说道:“理想很伟大,不过,元晖可不这么想。”

    “什么意思?”宋姮因问道。

    “阿灼,元晖对穆家的了解,对陆家的生意,对你的想法,远不简单,你别忘了,他不单是你的景袭哥哥,还是大魏的新帝。”

    宋姮因默了默,又问:“你还知道什么?”

    “平定六州之乱,你散财舍命,论军功来说,贺长霆都不及你,便是封侯拜相也不为过,元晖为何只降旨夸了你一顿,并未加官晋爵?”

    宋姮因默然。

    陆蔚云继续说道:“他不敢给你加官晋爵,不敢再养一个定阳王府出来,更不敢让这魏朝出现第二个穆太后。”

    宋姮因眼眸暗下,低声道:“穆家满门皆灭,哪有能耐再出第二个穆太后。”

    陆蔚云叹了叹,“阿灼,你莫自欺欺人,穆家虽亡了,丝道陆家,却好好的,你是陆家少主,富敌四海,这一点,元晖比你清楚。”

    思量一刻,补充:“往后,你当差再好,他也不会给你男子一样的荣誉,他对你,有别的心思。”

    宋姮因自嘲的笑笑,“纳我为妃,是么?我如今姓宋,小门小户,在朝无甚根基,不必担心我拥权坐大,而你们仍奉我做陆家少主,陆家财厚,便是大魏的金山,予取予求。”

    陆蔚云面色微沉,“你明白就好。”

    “可是,景袭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宋姮因喃喃说着。

    陆蔚云冷冷一笑,“他做西北镇将时,或许不是这样的人,可他回京做了摄政王,伴君如伴虎,他若不比恶虎更凶猛,怎会登上此位。”

    宋姮因默然,元晖帝的手段,她是知道的。

    她以前觉得,无可厚非,皇位是把尖刀,要想坐的安稳,自然得慎之又慎。

    可如今,元晖帝算计到她的身上,她又觉得,皇帝不能这样做。

    想了想,宋姮因摇摇头,“蔚云大哥,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猜想而已,就算陛下知道我是陆家少主,又如何?他真想纳我为妃,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啊,何况,他知道的,贺王爷有意聘我,总不会与他明抢吧?”

    陆蔚云挑眉,“所以,你有意嫁贺长霆么?”

    宋姮因面色一僵,淡声道:“没有。”

    陆蔚云倏然一笑,“我那凝霜丸,十万两黄金都没卖,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贺长霆,他要是做不成陆家的女婿,下半辈子,得卖与陆家还债了。”

    宋姮因气笑,“那不是给了两箱金玉宝玩、百匹丝缎花锦么,慢慢还吧,咱不能为富不仁。”

    陆蔚云不悦,嘴上说着不嫁,这就护上了!

    宋姮因伸个懒腰,“累死了,我去睡了,你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反正这留着你的房间,在这睡也行。”

    刚转身,又折回来:“院子里太单调了,连个花花草草也没有,你帮我种一院子紫藤,好不好?蔚云大哥?”

    宋姮因说着话,扯着人的袍袖晃起来,脸上笑嘻嘻的。

    陆蔚云非常不乐意的瞥了人一眼,“使唤我上瘾是不是?”

    宋姮因越发娇软了,“蔚云大哥,那紫藤数我娘亲种的好,她说,在狮子国,种了百来顷呢,是你帮她种的,我去不成狮子国,却想看紫藤,你就帮我种一院子吧?”

    “不管,烦死了。”

    陆蔚云不耐烦的撂下话,信步而去。

    宋姮因笑了笑,这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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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未婚夫的无赖兄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长庆春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45章 撒娇,嫁给未婚夫的无赖兄弟,一本书并收藏嫁给未婚夫的无赖兄弟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