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宋姮因移骨之后,贺长霆足足躺了半个月,半月之后才能下床走动。
而宋姮因则被四位大夫关在专门的药室里,整整养了一个月。
其间贺长霆多次探望,都没见到人,甚至在一次偷闯药室时被机关所伤,差点瘸了一条腿。
谢惜云见他如此折腾,怕他再闹下去把命搭进去,只好如实同他说了宋姮因的病况,“她这一个月最是虚弱,见不得人,连我们都不能近身看她,你莫着急,安心等她一个月。”
贺长霆认真忖度了谢惜云的神色,觉得他没有说谎,这才安生下来,坐上了轮椅养腿伤。
也不知药室的机关是谁设的,不仅伤了他,还伤的这样重。
想到这,贺长霆对设机关的人又是佩服又是恨的牙痒痒。
一个月后,宋姮因终于出了药室。
贺长霆寸步不离的照顾半个月,等于等到人开口说话。
让贺长霆没想到的是,宋姮因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贺长霆,你何时娶我?”
贺长霆一噎,这是着急了?
宋姮因没有得到回答,双手摸索着去追男人手臂。
她的耳、口、鼻已经如常,只是因为眼睛受损最早,也最重,需些时日调养,还未完全恢复视力,仍旧蒙着一缕红缎。
贺长霆把手递进宋姮因手中。
女郎抓住,越抓越紧,问:“你后悔了?”
贺长霆摇头,“怎么会!”
“那你何时娶我?”宋姮因追问。
贺长霆看看自己的伤腿,抬手抚上宋姮因细腻柔软的脸颊,“等你眼睛好了,咱们回京,我请皇上圣旨赐婚,然后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过门。”
宋姮因默了默,沿着手臂,一路磕磕绊绊,抚上男人的脸,温柔的触过他的眉目、眼睫、鼻梁、嘴唇,忽而迎面吻了上去。
贺长霆猝不及防,向后闪避,女郎义无反顾的去追,跌在男人怀中。
一抔春水入怀,心神俱震。
贺长霆只僵了一刻,便双手按上女郎腰肢,夺回主动权,差点把人揉碎在怀里。
良久,察觉怀中人乱了气息,贺长霆才放开她,捏捏人的脸,轻笑:“大白天的,一个姑娘家,如此撩拨一个男人,羞不羞!”
宋姮因唇角温婉,双手与男人十指相扣,郑而重之的开口:“贺王爷,陆家少主陆灼、殿前翼卫宋姮因,心悦于你,盼你聘她为妻,与她生儿育女,从此,荣辱与共,肝胆相照,你可甘愿?”
贺长霆愣住,这是,在向他求婚?
可是,求婚不是男人的事么?
还有,荣辱与共、肝胆相照,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好像,当年在边关,他与元晖帝、宋真、步六熊结拜时也说过这样的话。
贺长霆还在发愣,宋姮因捏他的手臂,“你不愿意?”
贺长霆哼了一声,“自然不愿意,谁要跟你荣辱与共、肝胆相照,咱们是成亲,又不是结义。”
宋姮因嘟了嘟嘴,“正是因为我们要成亲,要成为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夫妇一体,我才最有资格与你荣辱与共,往后,你若荣华富贵、前程似锦,我便跟着你享这无上荣华,你若穷困潦倒、人生失意,我便陪着你吃糠咽菜、甘之如饴。”
贺长霆心头大震,望着眼前女郎。
她身形依旧瘦弱,脸色依旧苍白,一缕红缎鲜艳夺目,张扬着她嫁他的决心。
他说过,要她风光大嫁,自定意娶她那一刻,她便是他的责任,让她荣华,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给她的基本责任。
但她今日所言,男人也听出了责任。
原来,她嫁他,也是把他当作责任,富贵不疑,贫贱不弃,是她给他的承诺,也是她作为女郎给他的基本责任感、安全感。
贺长霆只觉得心里喧嚣着欢喜,敲锣打鼓,载歌载舞,仿佛一瞬东风夜放,花千树。
“阿因。”
千言万语都揉进灼烈温柔的吻里,男人低头又把女郎欺负进怀里。
直到女郎气息促乱,男人才不舍的放开她,且轻且柔的一遍遍唤她的名字。
宋姮因不再有不耐烦,安静的听着他唤,唇角始终温婉。
贺长霆唤着心上人的名字,忽而把人从怀里推出去,一双眸子欲/火缭绕。
宋姮因被推了一个趔趄,身子向后倾去,眼看要撞上后面的桌案。
贺长霆眼疾手快,大手一捞,将人拽回怀中,因为用力过猛,轮椅向后倾倒,二人齐齐跌在地上。
气氛静默片刻。
忽的,宋姮因面色一红,挣扎着要推开他。
男人不放,双手紧紧按着心上人,唤了句:“阿因……”
宋姮因从未听过他如此缠绵的声音,并没回应,只想赶紧站起来。
贺长霆却没有放手,呼吸越来越乱。
“阿因……”
听得出来,他不舒服……
宋姮因脸颊烫起来,如火烧一般,烧到了耳尖、脖子后面。
“贺长霆,你……等我们成亲……”
她没有说下去,纵使蒙着双眼,也下意识偏过头去,不敢正视男人的眼睛。
她能察觉,那里有燎原之火……
贺长霆:……
……
……
“阿因……”贺长霆轻唤着,气息越来越重。
宋姮因面色如霞,双手攀上男人脖颈,凑在他的耳边,轻轻吁了口气,“白狼哥哥,我,愿意。”
贺长霆身子一震,本性在叫嚣。
察觉男人并未进一步施为,宋姮因又唤了句:“白狼哥哥?”
贺长霆忽而起身,不顾腿上有伤,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开门逃了。
宋姮因面色一僵,躺在原处缓神。
厨娘进门,见轮椅翻到在地,宋姮因衣衫半凌乱的躺在地上,吃了一惊,急忙去扶她,“宋姑娘,这是怎么了?”
宋姮因急忙理了理衣衫,扶着厨娘手臂站起。
厨娘盯着宋姮因脖子上一片一片的红印看了半晌,忽而一乐,笑道:“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搅扰了贺王爷的好事。”
宋姮因烫红了脸,低头不语。
“玉嫂子,你方才看见贺王爷了吗,他往哪里走了?”宋姮因定定心神,问道。
“看见了,往神农溪的方向跑了,我还在纳闷,贺王爷腿伤没好呢,这样跑,伤口不得崩裂了。”
宋姮因怔了怔,道:“玉嫂子,手杖给我,我去把他追回来。”
厨娘把手杖递到她手中,不放心的问道:“你一个人去行么?要不我跟着你?”
宋姮因摇头,“放心吧,那条路我闭着眼睛走了几百次,早就烂熟于心了。”
厨娘还是不放心,交给她一个短烛,“若是回不来,就放这个,我们去接你。”
宋姮因应下,拿着手杖出了门。
一路寻到神农溪畔,宋姮因凝神听了半晌,没有丝毫响动。
“贺长霆,我知道你在这里,跟我回去,你腿上的伤要快点处理。”宋姮因冲着溪畔喊。
没人动静。
宋姮因又往溪畔走了几步,清冽的水汽打在脚面。
“贺长霆,你想让我一辈子照顾一个瘸腿的夫君么!”
“噗!”
宋姮因听到有男人的笑声,不是贺长霆。
“谁?”宋姮因顿了脚步,凝神听着笑声传来的方向。
“宋姑娘,眼睛可有感觉了?”
是谢惜云清沉如溪的声音。
宋姮因点点头,“近来略有些白光,模模糊糊的。”
谢惜云点头,“嗯,恢复的不错,再有半个月,应该能痊愈。”
宋姮因冲着声音的方向福身,“多亏谢大夫,感激不尽。”
谢惜云清冽一笑,“不必谢我,我与蔚云情如手足,自当拿你作妹妹,这点小忙自然该帮。”
宋姮因低眸笑笑,又问:“谢大夫,可见贺王爷了?”
谢惜云点头,“往你身后那个方向跑了,游过去的。”
宋姮因谢过,转身接着追,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隐约听到有女郎说话的声音。
她记得,偌大一个神农谷,除了她与厨娘,没有第三个女郎。
循着声音,一男一女的对话越来越清晰。
“你一个姑娘家,来这里做什么?”
宋姮因分辨出,这是贺长霆的声音。
“我还没问你呢,你来做什么?叫什么名字?来这儿多久了?再不说,本姑娘把刚给你包扎的伤口拆了,保你比刚才还痛苦!”
女郎声音清冽悦耳,听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贺长霆哈哈一笑,“那你图什么,方才何必救我。”
女郎笑哼一声,“本姑娘瞧你顺眼,顺手救了,你若是惹我不开心,顺手杀了也无不可。”
贺长霆笑道:“本事有没有,说话倒是霸道。”
宋姮因听罢二人对话,确认贺长霆伤口已被女郎处理好,没再逗留,转身往回走,却听见女郎说,“本姑娘霸道如何,更霸道的还在后头呢,你这条腿,今日若没本姑娘,就废了,后半生也就跟着废了,所以,本姑娘可是救了你的后半生呢,你欠我一个大人情,怎么还?”
贺长霆眯了眯眼睛,“你说怎么还?”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你们不都讲究以身相许么,我正好缺一个仆人,你不如自卖为奴,做我的贴身侍从?”
贺长霆哼了哼,“你口气不小。”
女郎弯唇浅笑,眉目张扬,“我既要你,自然就有要你的能耐。”
贺长霆挑眉,“你有何能耐,说来听听?”
“你先跟我说,你为何在这里?叫什么名字?”女郎扬眉问道。
贺长霆默了默,交待:“贺长霆,与朋友来此医病。”
女郎婉转的“哦”了一声,又问:“找我哥哥的?”
贺长霆想了想,神农谷的四个大夫,只有谢惜云年轻些,看着像是有这么大一个妹妹的人,遂点头,问:“你是谢惜云的妹妹?”
女郎笑意漫开,璀璨夺目,“你也不算笨,我和哥哥是不是很像?”
贺长霆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既然是云兄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妹妹帮哥哥,天经地义,什么欠不欠的,见外,走了。”
话落,贺长霆拄着一根半粗的树枝站起身来,冲一身月白丝缎的女郎道:“走吧,带你见哥哥。”
女郎笑弯了眉目,“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名字呢。”
贺长霆摆手,“不急,先去见你哥哥。”
“谢妫,我叫谢妫。”女郎笑望着贺长霆。
贺长霆点了点头,已经走出几步。
谢妫忽而一吹口哨,唤来一匹雪白的狼,一跃骑上,冲贺长霆道,“你的腿伤不能走,上来,我带你去。”
贺长霆看看雪狼恶狠狠的眼神,没凑近,“算了,我自己走。”
谢妫望望贺长霆,忽而伸手扯住他的手臂,将人直接拽到雪狼背上,把人的双手环在自己腰间,道:“坐好了,破风,走!”
话落,一阵风嗖的奔向神农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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