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艺菊

    九月之初,菊花发芽。宫眷之责,应每日往整齐之,尽去其芽,每干仅留其一,以此则菊可肥硕,花开亦大。虽太后亦从事焉。太后于菊最精详,手之不凉者不得抚之,盖谓热手将使叶之萎也。其花约九月杪或十月初则盛开。太后之于菊也,盖有奇能,能于菊之未含朵时,道其花之形与色。谓此将作红花者,乃以竹片书其名于上,而插之花盆中;继又谓此必白者,复如前法,以竹片插盆内,而书其名。花开时,盖无有不如所预述者。

    宫中菜园

    太后于宫内之菜园,关心至切。播种之际,太后必亲自监临。迨既长成,可以采割,各宫眷均携带一种小叉,而收获之。太后见宫眷等从事南亩,状至忻悦。有时兴致勃发,必相助以奖励之。凡植蔬菜,得有最优之成绩者,太后必有所赏。故宫眷等无不殚竭精力以从事,一为赏品计,一为取悦太后计也。太后又嗜养鸡,每宫眷一人,各得鸡若干只,每晨则各以鸡子呈于太后。

    昭仁殿藏书

    乾清宫东昭仁殿藏宋、金、元版书甚多,明版之佳者亦列焉。御笔题曰“天禄琳琅”。甲午岁,命重辑天禄琳琅书目,略仿《郡斋读书志》,而详记收藏家姓名,图识于上。宋、金版用锦函,元版青函,明版褐色绢函。宋版书佳者甚多,金版惟《贞观政要》一书,纸墨工好。

    光绪帝习英文

    德菱每日以一小时,教皇上以英文。皇上天资颖悟,忆力绝强,故进步綦速;惟发音不甚清晰耳。诵习未久,即能读普通教科书中之短篇故事,且能默书,亦无差误。皇上之英文书法,异常秀艳,临摹古体与装饰品用之英字,尤称佳妙。太后闻此,似甚欣悦,谓彼亦愿学之,以其自信,苟从事于此,进益必非常迅速也。讵太后学习两课后,即不能耐,此后亦绝不道及之矣。

    孝钦后工试帖诗

    孝钦后工为试帖诗。相传同治乙丑会试诗题“芦笋生时柳絮飞”,拟作云:“南浦篙三尺,东风笛一声。□□连夜雨,萍迹故乡情。”又同治癸酉考差诗题为“江南江北青山多”,拟作云:“雨夜螺深浅,风前雁往还。舍连春水泛,峰杂夏云闲。”浑切工雅,居然馆阁体制。

    太后教历史歌

    秋夜冗长,太后尝教宫眷等以中国之历史歌赋。间十日考试一次,以觇学业之有无进益也。其优美者,必有奖赏。年幼内监,亦共学习。中有数人,答语绝可发噱,值太后畅乐时,闻此则付之一笑;有时则命内监扑责之,以惩其愚顽。惟彼等常被扑责,视之若惯,而旋亦忘之矣。

    清宫大贿赂场

    慈禧时,宫中贿赂风行,为历史罕见。皇帝每日问安一次,索贿五十金,后妃以次各有差。官眷苦之,家素封者,辄与津贴;贫瘠,有因以致命者。近侍词臣,及行省督抚司道等,有进献或赐膳、观剧悉纳之,称“宫门费”。清介无蓄积者,每不屑为。南书房翰林,本内廷文学供奉,至清苦,且为翰林高选。宫廷赏赉宝翰,及代拟应奉文字,内侍传旨缴进,则文件与贿赂偕往(此经手内监所得),即缴御赏。否则沉没其物,恩眷亦渐疏焉。太后生辰,王大臣督抚等,例进如意(督抚现任者有此制,开缺不能)及贡物,由内务府内监等递进。甲午,刚毅入枢垣,制铁花屏风十二面进御。时中外馈献多,太后年高,懒阅之。刚毅赂近侍,置屏风宫中御道侧,辇驾过,内侍奏:“刚毅进屏风,铁花殊精奇,老佛爷曾赏览否?”后命置寝宫,刚毅自此眷遇益隆。

    一万八千金之烟泡费

    内廷凡遇庆节演戏,召王大臣入座听戏者,时间以六小时为限。王大臣之有烟癖者,瘾发辄不自禁,内监乃得因以为利。度其瘾将发,即送茶一杯至,媵以烟泡三枚。犒赏之额,视官缺之肥瘠为等差,自十金至百金不等。光绪庚辰,俄人以索还伊犁事,几启衅。于时办理海防,召固原提督雷正绾入卫,驻山海关。雷抵都,适孝钦万寿,得拜入座听戏之命。雷烟瘾极大,闻命深以为忧。乃浼人与内监商明,每小时必送茶一杯,每日六茶,每茶索犒千金。雷不得已从之,计听戏三日,而茶赏乃至一万八千金。都下谓为“第一阔烟茶”也。

    载澂之淫恶

    恭王奕䜣之子载澂,淫恶不法。载澂病,奕䜣大喜,日望其死;虽延医制药,不过掩人耳目而已。久之,病革。左右以告,王曰:“姑念父子一场,往送其终可耳。”及至澂卧室,见澂侧身卧南坑上,气仅属,上下衣皆黑绉绸为之,而以白丝线遍身绣百蛛。王一见大怒,曰:“即此一身匪衣,亦该死久矣!”不顾而出,澂遂绝。当澂出入宫禁最密时,王深恐变作。会澂有劫妇事,遂囚之宗人府高墙,意在永禁。无何奕䜣妻死,澂请于慈禧,谓“当尽人子之礼,奔丧穿孝”,乃特旨赦出之。

    亲贵诱抢族姑

    载澂者,宣宗之孙,恭王奕䜣之长子,群呼之为“澂贝勒”者也。年少纵欲,狂淫无度。一年夏间,率其党游什岔海。海故多荷,沿岸皆有茶座,卖莲藕者亦沿岸布地以售。澂见隔座有一妇甚妖冶,独坐无偶,屡目澂,一若似曾相识而欲语者。澂见之,命其党购莲蓬一束赠之,且谓之曰:“此大爷所赠,欲与尔相会,可乎?”妇曰:“吾家人杂,颇不便。请大爷择一地可耳。”澂闻大喜,遂约至酒楼密室相会,从此为云为雨。已非一日,妇知为载澂,澂不知妇为谁也。

    一日,澂谓妇曰:“吾两人情好如此,不得常相厮守,奈何!尔能归我否?”妇曰:“家有姑、有夫,势必不行。无已,惟有劫我于半途可耳。且大爷劫一妇人,谁敢云尔者?”澂大喜,乃置金屋,备器具。仍约妇于什岔海茶座间,率其党一拥而上,劫之去。道路沸扬,以为澂贝勒抢夺良家妇女,不知其有约也。

    妇家甚贫,翁在日曾为浙江布政使。辛酉杭城再陷,逃至普陀为僧,而以殉难闻,得恤如例。子即妇夫,阘冗不能自立,虽亦京曹官,然终身无希望者也。逮妇被劫,知为载澂所为,益不敢控告,因忿而癫,终日被发袒胸,徜徉于衢路间,口讲指画,述其苦楚而已。妇为宗室女,论支派,当为载澂族姑。奕䜣闻之,囚澂于高墙,即此事也。蔑伦绝理,行同禽兽,皇室固当如是乎?

    光绪帝之几废

    德宗之立也,实以慈禧独断。其母福晋,慈禧女弟,至相得,继颇疑之,福晋常引为憾。德宗既长,奕譞时诫之,谓:“一家百口,皆老佛爷之赐。”(宫中称慈禧为“老佛爷”,沿蒙古俗也。)德宗戆直如故。上书房总师傅翁同龢,亦频以民间疾苦外交之事,诱勉德宗。德宗尝言“我不能为亡国之君”,语侵慈禧,而废立之说兴焉。时坤宫与德宗弗睦,频以谗间达慈禧,故事机益迫。

    甲午清兵溃,军舰被掳,吴大澂、魏光焘督师关外,刘坤一督师关内,李鸿章议约多丧失,几定约焉。翰林学士文廷式习闻宫中诸事,知内忧外患交乘,国将覆,往见坤一,请力争约款。坤一未会意,谓弱国无权利可言。廷式请屏左右,以废立之说相告,且谓:“宫中蓄谋久,荣禄以疆臣督兵将不应恫之。慈禧有所作,每询疆臣等意思若何。是宫中滋忌者疆臣,疆臣资高负宿望者今唯公。某知争约必不成,俾内廷因龂龂争约,知废立之难实行,则曲突度秦之效见焉。”坤一嘱廷式代起草,而废立之谋因止。

    次年,又有立溥儁为大阿哥之事。先是将废立事询荣禄,荣禄谓须探外人暨疆臣意见。乃命李鸿章探外使,而法使首弗允(时外报屡腾废立之说,即指此);电询刘坤一,复称“君臣之分已定,中外之口宜防。扶危定倾,责在公等”,而废立之事遂不成(是时华侨及沪商经莲珊、陈梦坡悉有电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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