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卫孟喜等的并不是这个小伙,而是他身后的姑娘。

    “五叔!四姑!”根花根宝也来当了小尾巴。

    卫孟喜环视一圈,“咦,卫红哪儿去啦?”最近这四个可是长在她屁股后头的,听不见卫红的叨叨,她还有点不习惯。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知道。估计是路上遇到哪个小伙伴,跟人去别的地方玩了,卫孟喜也不以为然,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两个年轻人。

    陆家老四和老五是一对龙凤胎,这基因是祖上带着的。可跟根花根宝不一样,这俩龙凤胎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四姑长得很实诚,黑黑的皮肤,略显粗笨的五官和厚嘴唇,算不上好看,但给人很踏实的感觉;五叔则是细皮嫩肉,高高瘦瘦,据村里人说他的长相也就仅次于陆广全。

    另一点,四姑学习好,每次都能考第一,所以在陆家倒是老四更受宠一些。

    “三嫂。”陆广梅刹住自行车,摸了摸根花的脑袋,“呦呦好些没?”

    上次她回来的时候就说过,呦呦的肚子有问题,怕是鼓胀病,得去看看,可家里人都觉着她大惊小怪,哪个营养不良的小孩不是这样?他们小时候也这么过来的。

    卫孟喜感激小姑子的关心,“上礼拜回她姥家借了几块钱,县医院的大夫也给开了药。”

    陆广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小侄女,脸色确实是比上次好一丢丢了,“嗯,借了多少你记着,等我哥年底回来一次性还。”

    这倒是句人话,小姑子不愧是喝过这么多年墨水的人,卫孟喜难掩对她的喜欢,问起学校里的事,课业紧不紧张,舍友好相处不,生活费还有没有,像个知心大姐姐。

    陆广梅更奇怪了,这新嫂子从来不跟她多说一句话的,怎么今儿……说实在的,她挺看不上她的鹌鹑样,总觉着她丢新社会广大妇女同志的脸。

    “是这样,给呦呦看病的胡主任说,孩子这是重度营养不良,必须住院打营养针,但咱们也没这条件,人看咱们可怜,就说不打营养针也行,但必须喝奶粉,我这一路从县里问到公社,只有一家卖奶粉的,关键人还必须要干部特供票才行。”黑市她不是没去过,但红星县的黑市也没多少东西,还得随时防着治安队突击,凋零得很。

    陆广梅想了片刻,“哪个供销社?”

    “就隔壁向阳公社的供销社。”叹口气,卫孟喜抹了把眼泪,“可我一没钱,二没票,三还没关系……”

    陆广梅立即大手一挥,“哭啥哭,新时代就没有能难倒新妇女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说着,也不等他们,她一面推着自行车,一面唱着:“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掩盖着志士们的鲜血……”那叫一个铿锵有力,慷慨激昂。

    跟那些温温柔柔的情哥哥情妹妹不一样,这首《五月的鲜花》在现在年轻人里已经不是最流行的了,卫孟喜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歌名。

    她为啥不找别人单找陆广梅呢?一方面是她确实算陆家人里良心仅存的正派人,另一方面嘛,也是她有关系。

    别看这姑娘长相不出众,但因学习成绩优异,又是红星县团委学生代表,每次升国旗当护旗手,交际十分广泛。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谈的对象叫赵红星,父母都是县里供销系统的干部,自去年高中毕业后分配到向阳供销社的门市部当售货员,这也是卫孟喜不得不求他的原因,现在能让小呦呦喝上奶粉的,只有他。

    赵红星这人其实挺不错,虽然其貌不扬,但性格温柔,很会照顾人,四年后俩人顺利结婚,一直是卫孟喜羡慕的恩爱夫妻。

    对不住了,为了自己的计划,这个人情她记下,以后一定会还。

    ***

    借着老四老五放暑假的光,陆家难得吃顿好的。王春梅和婆婆在厨房包饺子,王秀芳含着颗酸话梅,倚在厨房门框上,不知道说了啥,惹得婆婆心花怒放,跟吃了半斤蜂蜜似的甜。

    卫孟喜进院子,准备把睡着的小呦呦放炕上去。孩子大了,屋里得留个人看着,怕她翻身滚下来,磕到脑袋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大人得干活,这任务只能交给孩子,可孩子玩心大,都想出去玩儿,于是卫孟喜就给他们列了个简易“排班表”,一个个轮着来。

    孩子多了,不患寡而患不均,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端水大师,卫孟喜任重而道远。

    今儿正好轮到卫红当班,卫孟喜刚想找人,王秀芳捧着平坦的“肚子”出来了:“哟,他三妈,娘找你老半天呢,家里有活不干,又出去躲懒了吧?”

    卫孟喜白她一眼,“要说躲懒你可是师傅,懒驴驾车,不赶不走。”

    “你!”王秀芳没想到她居然敢回嘴,还被呛了一鼻子,转而又阴阳怪气道,“要我说啊,这丫头就是丫头命,又不是带把儿的,你现在当心肝宝贝护着,以后还不知道嫁给啥臭鱼烂虾呢。”

    这是在骂小呦呦,卫孟喜这暴脾气,“哟,你嫁的倒是带把儿,不也照样是臭鱼烂虾?”

    王秀芳自诩是半个城镇户口,居然嫁了个泥腿子,这是她一辈子的伤痛,关键陆老二确实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人也没骂错,她心里更憋屈了,恨不得冲上来啐卫孟喜一口。

    卫孟喜当然不可能给她机会,扭头进屋去了。现在她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别说妯娌怀着孕不敢惹她这条疯狗,就是婆婆在厨房听见她骂她的宝贝儿子,也不敢吭声。

    在找到技术高超的“神婆”赶走她身上某些不干净的“东西”之前,陆家人都不敢惹她。

    不得不再一次感慨,硬的也怕横的啊,只要她够横,这极品就压根不是事儿。

    小呦呦睡得呼呼的,胸脯慢慢的起伏着,卫孟喜给她盖上衣服,把被子折成长条围成一圈,防止她滚落下去,心里就在想,小姑子能不能找来奶粉呢?后世经验告诉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确定的人身上,既然奶粉是个未知数,那就得用别的东西先替代一下。

    牛奶?菜花沟不养奶牛。

    羊奶?大队部倒是有两头母山羊,但那味儿她远远闻见就犯恶心,不知道呦呦能不能接受。

    “妈,我告你一秘密。”超小声。

    卫孟喜回头一看,“跑哪儿去了?”一张小脸红扑扑,汗津津的。

    卫红学着卫东的样子抹了把汗,“我刚听见新奶奶说话,她要把新爸爸的钱给二爸,要让他去供销社工作。”

    卫孟喜绕了一圈才绕明白她说的谁是谁,原来这丫头刚才没跟她去村口,是躲在东屋的窗外听墙角呢。陆家的房子坐北朝南,北墙上还有扇窗子,窗子与院墙之间只有一条很小的阴沟,得非常瘦的人才能穿过,所以母子俩说悄悄话的时候压根就不担心别人会去偷听。

    可是,他们忘了卫红。

    刚嫁过来的时候,陆老太经常用三瓜俩枣的利诱卫红当小间谍,几乎是陆广全前脚刚跟卫孟喜说了啥,后脚陆老太就知道了,为这还闹过几次,她总觉着卫孟喜是吸人精髓的妖精,快把她儿子吸干抹净了,总有一天会挑拨得他们母子离心,所以天然的就讨厌卫孟喜。后来老三被她撵回煤矿了,“小间谍”也就没用武之地了。

    这段日子卫孟喜一直教育她不能搬弄口舌,却忘了说不能听墙角。

    “妈妈,新奶奶还说要让你回姥家借钱,给二爸。”

    估摸着是看她前两天借到看病钱,就觉着娘家的秋风不打白不打,是吧?卫孟喜冷笑,你的儿子是宝,我的孩子就是草?想得美!

    她眯着眼看向窗外,忽然灵机一动,“你确定是存折?”

    小姑娘猛点头,虽然她不知道那是干啥的,但看新奶奶和二爸的宝贵样,应该是好东西。

    “那你看见她存折从哪儿拿的没?”

    卫红摇头,她个子矮,够不着窗沿,没看见折子是从哪儿摸出来的,“我只听见新奶奶敲墙的声音。”

    卫孟喜略一看房子结构就懂了,老婆子肯定是把钱藏在墙壁的暗龛里。这是黄泥土房,不是青砖,农民的居安思危意识,会让他们盖的时候会预先在墙上留几个暗龛。

    “他们还说,还说等新爸爸回来要跟你离婚,不要我们了。”卫红委屈巴巴地说,眼泪都快下来了,他们实在是过够了寄人篱下,居无定所的日子,跟野狗一样,谁都能打,谁都能骂,说撵就能把他们撵走。

    无论是以前在县城国营饭店,还是后来回到亲生奶奶家,再到现在的新奶奶家,好像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欢迎他们,喜欢他们。

    卫孟喜也不禁悲从中来,是啊,她是大人,她能适应这种境遇,也有思想准备,可是孩子呢?他们懂什么?他们只知道生来就不讨喜,这个世界上没有喜欢他们的人,没有欢迎他们的家。

    “乖,你们想分家吗?”

    卫红眨巴眨巴大眼睛,泪水在眼窝子里打转,“分,分家我,我们就没吃的啦。”

    “笨,妈妈不会饿着你们,分家后咱们盖只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睡只属于自己的炕,想吃啥就吃啥,想睡懒觉就睡懒觉,除了妈妈,谁也不许骂你们一句。”

    卫红又哭又笑,这一定是福窝窝!

    “乖,妈妈才不是软柿子他们想捏就捏的,妈妈要做最厉害的仙人掌,谁敢捏一把就扎死他们。”

    忽然,“噗嗤”一声,是卫红和另一个孩子一起笑出声。卫孟喜回头一看,炕上的小呦呦不知啥时候已经醒了,正趴着身子听她们说话呢,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就跟能听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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