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黎安华这小子够机灵,也够用心,每天在聚宾楼门口摆个烟摊儿。

    卫阿姨给的本钱帮忙进的香烟,  他只需要假模假样卖着,每天也能挣一两块,  赚到的钱卫阿姨都不要,说是给他留着,等自己找到要找的东西,  这笔钱就给他当奖金。

    所以,  他知道,  即使自己的烟摊生意再怎么好,真正重要的事还是帮卫阿姨盯梢。

    每天早早的去固定地点打开烟摊儿,  眼睛总是若有似无的看向对面的聚宾楼,  他知道掩饰,  做得滴水不漏。

    况且,邱老板是个做生意的,又不是搞间谍活动的,  对于改开春风下自家门前多出来的卖烟小孩他也不会在意。

    于是,这段时间,他什么时候出门,去往哪个方向,  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几点回来,卫孟喜都知道。

    她之所以采用这个笨办法也是因为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因为她不能把孟舅舅自己安排的暗桩折进去,虽然他没说安排这个人是干嘛的,但舅舅这么干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那边想要出手菜谱的人是个千年老狐狸,  从去年说要卖,至今很多买家已经暗潮涌动打听了很久,可他就是不出手,甚至卫孟喜连个报价都没听说,更不知道是谁。

    就连邱老板在内的众多买家,也不知道那个人的真正身份。

    这个人,可真不简单。

    甚至,按照孟舅舅的分析,这个人的真正目的不像是出手菜谱,而是钓鱼。

    所以,哪怕市面上行业内因为这本菜谱已经吵翻天了,但他依然隐藏在背后,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卫孟喜这正宗的卫家人,倒是挺感兴趣,这个卖家到底是谁,他要钓的“鱼”又是谁。

    “卫阿姨?阿姨你在听吗?”黎安华晃了晃手。

    卫孟喜收回神思,“进屋说。”

    黎安华今晚跑得急,鞋底儿啥时候掉了都不知道,他都不好意思进卫阿姨家这么干净漂亮的新屋子,生怕把人家屋子弄脏。

    卫孟喜直接搂住他肩膀,“还没吃饭吧?”

    黎安华想说吃了,可想起张川说的,卫阿姨是个很厉害很聪明的人,在她面前说谎都是傻蛋行为,立马挠着后脑勺说“没吃”。

    卫孟喜去厨房给他煎俩鸡蛋,再切几片香肠卧面条里,配上几叶小青菜,绿油油的十分勾人食欲。

    黎安华一面吃,一面说他今晚的收获。本来按照平时规律,卫孟喜都是让他天黑就回家的,毕竟太晚的话也不安全,她给他在书城租到一个小房子,大部分时候都让他住那儿,不要摸黑回家。

    因为他妹妹住在他们姨妈家里,寒暑假也不回家,他回来也是一个人,还怪辛苦。

    今天他本来都收摊准备回家了,是有个一直买烟的老主顾说还要两包烟,但身上忘了带钱,欺负他小孩儿,说先将烟拿走,待会儿回家拿钱来付。

    谁知那人一去不复返,黎安华知道自己上当了,但又确实不知道那人住哪里,只能硬着头皮等会儿,心说要是再等不到就回去。

    谁知天黑以后,对面的聚宾楼生意火爆,宾客如云,下馆子的人多,想抽烟不趁手的人就更多,他的生意居然也爆好,差点就给卖光了。

    正忙着收钱的时候,“我看见邱老板和一个男的出来,站在我背后的拐角处说话。”

    “他们说得特小声,但我耳朵灵,都听见了。”

    卫孟喜拍他肩膀,“别现,快说。”

    黎安华“嘿嘿”笑,“那男的说,菜谱主人准备开一场拍卖会,时间就在后天早上石兰省图书馆。”

    卫孟喜一愣,“图书馆?”

    “对,回来之前我还特意去看了一眼,可大哩!”

    卫孟喜眉头紧皱,不是大不大的问题,省级图书馆一个省也才有一座,能不大吗。她担心的是,“拍卖会”说明想买的人很多,非常多,多到卖家不想得罪人,又想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而一般的拍卖会,那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才搞的把戏,这个人能把话说得这么轻松,应该是有过一点西式教育背景,或者生活背景。

    再者,拍卖会不去专门的私密性极好的拍卖所,而是去公共场合,她怀疑卖家又要想搞什么花招。

    但无论他想怎么样,卫孟喜都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好小子,吃完快回去吧,明天一早让你利民哥送你去书城,再帮我盯一段时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想知道邱老板会怎么做。

    黎安华眼睛一亮,腰背挺直,敬了个军礼,“是!”

    别说,还真有点标准,卫孟喜被他逗笑,“你上过初中没?”

    “上过,还拿到毕业证呢,只是没钱读,不然我能上高中。”

    卫孟喜看着他挺拔的身形,当兵倒是个好苗子,“要不今年你去验兵吧。”

    黎安华居然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我也想啊,可人家说了,我还是未成年,不能去。”

    卫孟喜一愣,对哦,除非是有特殊才能的人才,以及特殊兵种,一般参军入伍都要等到成年,这小子距离成年还有两年呢。

    “行,你要真想去,到时候我送你去验,但你要遵纪守法,不能干坏事,知道吗?”

    “报告首长,知道!”他又大吼了一声,索菲亚被吓得抖了抖身子,红烧肉“呜呜”躲卫孟喜身后。

    这小子,倒是虎得很,看见他,卫孟喜仿佛能预见十年后的卫东,也是这副模样吧……嗯,不对,应该是比他还虎。

    今年九月就能升二年级的卫东,现在可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干啥都冲在第一个,在班上也是小大哥式的人物。

    现在的班干部还没有老师任命一说,都是小同学们自己民主选出来的,卫东以全票的优势当选体育委员,根花是文娱委员,根宝是学习委员,唯独卫红,啥也没当。

    本来她差点就能当副班长的,跟正式当选的同学就差了两票。

    卫孟喜都做好了安抚她的准备,上辈子二闺女最是争强好胜,姐弟四个就她没得到“一官半职”,估计心态要不平衡。

    谁知小姑娘却云淡风轻,不仅没掉一滴眼泪,还拉着妈妈安慰,说她不难过,能不能当班委也不是那么重要,因为妈妈帮她争取到一个暑假去省城电视台当实习小记者的机会,她现在忙着做准备工作呢。

    这实习小记者是每个市有三个名额,都是自愿报名,卫孟喜记着张雪梅走之前说的话,多给孩子参加一些大小赛事,练习她的视野和临场应变能力。因为电视台是刚成立的,大部分家长还不熟悉,也不会关注相关消息,但一直关注各种比赛的卫孟喜自然就知道了,还给报了名。

    卫红凭借当年讲故事大赛第一名的成绩,顺利得到名额。

    于是,卫孟喜就发现,只要她用心对孩子,给孩子足够的安全感,她其实也不是天生就争强好胜,天生就喜欢斗乌鸡眼的。

    上辈子之所以啥都争,那是因为少,吃的少,穿的少,爱也少,在有数的范围内,想让自己得到最多那一份,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这辈子,爸爸妈妈都是一样的源源不断的爱,她就没有争抢的必要了。因为她知道,无论任何时候回头,爸爸妈妈的爱都在那里等着她,不会跑,不会少。

    譬如,上个学期期末考,姐弟四个的表现都十分亮眼,全是双百宝宝,妈妈为了奖励他们,答应暑假让他们去舅公家玩半个月。

    这是谁都有的机会,不会落了谁,所以就没人跳出来急吼吼抢着说“我要去”,就像吃饭盛汤一样,大家都有一碗,无非是早晚半分钟的事。

    接下来一天,卫孟喜给孟舅舅打电话,确认自己明天是直接去图书馆,还是要准备什么。

    “准备三万块现金,你要没有的话我下午给你送过去。”

    “不用不用,我有的。”卫孟喜喜滋滋,她本来还打算拿去买房呢,但要真能买回菜谱,铺面可以暂缓。

    “别忘了身边带两个能保护你的人去,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以喊救命,省图书馆对面就是省公安厅,他不敢乱来。”

    卫孟喜笑着答应,“有舅舅真好!”

    电话里传来孟舅舅爽朗的笑声,“这算什么好,你父亲要在世……嗐,看我说什么,有个事要告诉你,你做好思想准备。”

    卫孟喜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母亲不久就要去矿区了。”

    卫孟喜一愣,当然,她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她是来给自己带孩子的,孩子更不会跟她亲,“是不是谢依然的事?”

    “对,我听说是谢依然跟她婆婆闹分家,没人带孩子,你母亲和谢鼎会去给他们带孩子。”

    舅舅声音里的犹豫和心疼,卫孟喜懂得。

    就是孟舅舅这样心性淡然的男人都知道,亲生母亲对亲闺女爱答不理,对继女却又是呵护又是陪嫁还又是帮带孩子的,这继母当得可真是“尽职尽责”啊!

    卫孟喜冷笑,“她爱来就来,这么大的矿区,我还能拦着不成?”

    孟金堂不想她难过,就像一个力主公平的长辈,见不得自己疼爱的小辈被不公平待遇伤害,“放心,你家的我去帮你们带,明年暑假我带他们出国玩儿。”

    这几句话可是说到卫孟喜心坎上了,“那舅舅你得说话算话。”

    “算话算话。”

    “那你明天就来吧舅舅,我明天要去拍卖会,没时间看孩子,你得看着他们写作业,不然卫东不自觉,你知道的。”

    孟舅舅真是拿她没办法,明知道她就是装可怜,但就是硬不下心不去。

    “还有啊舅舅,他们正在换牙,卫东不好好刷牙,我和小陆都没时间监督,你得来看着,不然以后变成一口小黄牙……”

    “行。”

    卫孟喜奸计得逞,笑嘻嘻挂掉电话。当天下午就去三家银行把钱取出来,惊动了三位行长,都以为是不是自家哪里服务不周到,让她这么着急。

    钱取好,又叫来胡小五和刘利民,这俩人是她目前最信任的男员工,要是卫东再大点,能有个十七八岁就好了,能派上用场。

    第二天一大早,卫孟喜带上他俩,骑上摩托车,直奔省图而去。

    石兰省图书馆位于书城市中心地带,位置极佳,斜对面是省政府,正对面是省公安厅,左邻右舍是省博物馆和各类名人故居,就是苏玉如家的老宅子也在这边。

    当然,这里的住宅没几栋,都是有数的,解放前石兰省的政商名流互相之间都有点关系,不是姻亲就是世交的。

    苏玉如对当年没人告知她小婉走丢一事耿耿于怀,一辈子也不可能原谅这些所谓的“老朋友”,就是八抬大轿抬,她也不会来这边住的。

    更何况,以她一贯的谨慎,孤老太太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住这么打眼的房子……犹如稚童抱金过市的事,她是不会干的。

    现金分散藏在三人身上,他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借书证,顺利进入图书馆,然后卫孟喜就发现,跟她一样的人不少,都是一个很有老板派头的人带着一个或两个保镖。

    这年代做餐饮的暴发户好像都有个共性——胖。

    省图这样文化气息浓厚的地方,按理来说是知识分子比较多,大家对知识分子的刻板印象都是清瘦,但今天的大厅里,卫孟喜发现胖子超标了。

    卫孟喜一眼就认出人群里的邱老板,以及与众不同的很像个知识分子的赵有志。

    赵有志就是金水煤矿食堂的大师傅,当年斋藤新一来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小红楼给他做过饭,另一位叫王大刚的去年还一起竞拍粮站楼呢。

    卫孟喜是真没想到,瘦瘦的赵有志师傅也来了。看来金水煤矿是真的藏龙卧虎,看起来平平无奇默默无闻的食堂大师傅,居然也是能很有家底儿的。

    毕竟,今儿敢来的,都是手里有钱的。

    卫孟喜远远的冲赵师傅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赵有志表面云淡风轻,只是眯了眯眼,但心里却大为震撼,小卫老板是金水煤矿的名人,她不仅有卤肉店还有加工厂,去年底还开了文具店,据不完全统计,光门面就有好几个……这样的后起之秀,也来竞争菜谱,那绝对是个劲敌。

    卫孟喜来得不早不晚,又看了会儿,陆续还有人进来,除了跟邱老板一样的中年胖子以外,还有一人挺奇怪。

    居然是个穿着洋装戴着金丝眼镜的身高足足有一米八几的中年帅大叔!

    不用她去打听,周遭认识的人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嚯,是金维鸿!”

    “他怎么来了!”

    卫孟喜只觉着“金维鸿”这名字十分耳熟,这男人的身形一点也没有中年人的佝偻和臃肿,虽然看眼角的纹路年纪不小了,但身形清瘦而挺拔,可以说比很多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还精神。

    这气质,妥妥的是有一定社会地位和知名度的知识分子。

    卫孟喜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上辈子的一位名人,那也叫金维鸿。

    据说这人是龙国二十世纪最后二十年里最负盛名的文学大家,可谓泰斗级人物,他以创作那十年期间的知青和受迫害官员的悲惨遭遇闻名,借此展示那个时代的啥啥啥,卫孟喜不记得了,但这个名字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在那二十年里,他可是很好的诠释了啥叫名利双收,啥叫春风得意,他的那些伤痕文学作品,斩获国内外各种文学类奖项,尤其是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知名度。

    那年头,外国人似乎很喜欢看龙国这类“现实”作品,获奖的概率那也是杠杠滴,越悲惨越好,获奖次数和级别与惨绝人寰的程度是绝对的正相关。

    当然,卫孟喜耳熟他,并不是因为他的伤痕文学,而是他老人家在六十五岁高龄那一年,跟子女成年家庭幸福的结发妻子离婚,并火速与自己的硕士研究生结婚了,并于半年后喜获麟儿,再次当爹的“爱情故事”。

    二十世纪末,社会风气还相对保守,这种老夫少妻式的婚姻,还明摆着是未婚先孕的,足以震碎普通老百姓的三观,也足够狗血劲爆,各种大小报纸足足追踪报道了一个多月,就连二婚小娇妻的初恋情人,二婚老丈人的村里有几头猪都给挖出来了。

    卫孟喜可是一集不落的追着,全程吃瓜的。

    当然,当时六十五岁的金大师,其实已经有苍老的迹象了,在卫孟喜看来就是个稍微精神一点的糟老头子,不知道那女研究生图他啥。

    现在亲眼见到年轻二十岁的他,即使内心看不起,但也不得不承认,是真人模狗样啊。

    但就是知道这大师未来几十年的主攻方向都是文学,卫孟喜就愈发奇怪他来竞拍菜谱干啥。

    殊不知她在观察别人,别人也在观察她,她这样的外貌,想要隐藏在人海中是不可能的,邱老板为首的几名中年人,已经过来主动跟她打招呼了。

    在场一共十几个“老板”,她和金维鸿是被关注最多的。

    “这位女士,你好。”金维鸿走过来,伸手。

    卫孟喜毫不犹豫的握上,“你好,不知这位大伯怎么称呼。”

    “大伯”……其他人差点笑喷。

    一向自诩翩翩公子的金维鸿嘴角抖了抖,很好的克制住情绪,“我是个老顽童,人老心不老,你可以叫我金先生。”

    卫孟喜心说得了吧您,六十五岁还能找个二十五岁来个一树梨花压海棠,可真是人老心不老,就像后来网友讨论过的,老年得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儿子还不一定呢!

    当然,也有人评论,说被他抛弃的妻子其实也不是他的原配,真正的原配早在八零年代初期就被她逼死了。

    如果网友爆料真实的话,那她只能说,所谓的年老色衰被抛弃的“原配”也是活该,你三了别人,还敢鸠占鹊巢自称原配,这就叫报应。

    心里想着,面上轻轻笑着,卫孟喜并未改口,转而和邱老板聊天。

    能来这里的,大家都互相知道些,也不聊彼此之间的信息是哪儿来的,唯独卫孟喜是个生面孔,在石兰临近几省的餐饮界是个完全的新人,大家对她的兴趣明显更大。

    但这种“兴趣”单纯就是长辈对后辈,或者强者对弱者的偶发的关注,并非地位平等的看待。

    卫孟喜很清楚,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我叫卫孟喜,各位大哥可以叫我小卫,我在金水煤矿生活,开了两家卤肉店混口饭吃,跟各位没法比,今儿就是来凑热闹,看神仙打架的。”

    众人大笑,“小卫同志你可谦虚了,卖卤肉,是不是美味卤肉店?”

    见她点头,大家伙顿时来了兴致,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起来,卫孟喜隐隐有种自己被他们平等对待的错觉。

    看来,自己的卤肉,她觉着是辛苦钱,可在同行业的成功人士眼里,也是个不错的后起之秀?

    三年,整整快三年了,在无数汗水的浇灌下,她的卤肉也是有牌子的了。

    一会儿,赵有志悄悄走到卫孟喜身后,“你知道金维鸿为什么来吗?”

    见她一头雾水,作为同是矿区出来的“老乡”,赵有志低声道:“他现在国棉二厂开了一家饭店,规模不大,但我说名字你肯定听过。”

    国棉二厂的饭店,卫孟喜想到一个名字——“悠然居?”

    “对。”

    要说这个,卫孟喜也是去年请钱寅刘香吃饭的时候才知道的,当时三人在聚宾楼用餐,聊到聚宾楼,他就说国棉二厂现在又新开了一家餐厅,叫啥悠然居,名字文绉绉的,但宾客盈门,专门做的是高端客户生意。

    去那里吃饭的要么是政府要员,要么是文化名人,即使干个体的,那也得是万元户里顶有钱那几个,都不能随便去吃,得提前半个月预约,随便吃一顿都是二百块以上,消费要是少于三百块,那都不好意思说吃过悠然居的饭。

    当时刘香还觉着奇怪,这些暴发户是傻子不成,花着十倍于市面的价格,腆着脸求着去给人送钱,这也太把自己的饭店当回事了。

    可当时钱寅只是笑笑,说人家吃的不是饭,而是通过这顿饭认识的人脉和资源。那老板十分神秘,也十分有能力,商政通吃,只是至今没人知道那是谁。

    卫孟喜当时一听就想起后世很多的高端私人会馆(所),玩的不就是这样的套路吗?用资源换钱,再用钱去撬开人脉的大门。

    “金维鸿现在是悠然居的幕后老板,要是有了卫家菜的加持,这石兰省的私人饭馆怕是他的天下咯。”赵有志咂吧咂吧嘴,感慨道。

    他只是一名国营单位的大师傅,钱应该是攒下一些,但也不多,跟金维鸿这样异军突起的长袖善舞的大老板比起来,连人家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所以,看到金维鸿也掺和进来,他就觉着自己是彻底没戏了。

    “刚开始我听说菜谱卖一万八,后来变成二万五,前天听说至少三万,可我看金维鸿掺和进来,三万块也悬。”

    卫孟喜心说,自己家的东西能卖这么贵,她是又郁闷又高兴。郁闷的是当年最落魄的时候父亲也没想过要卖,就是觉着哪怕卫家人里再没有精通厨艺的,但留着就是一种念想,就是对祖宗的告慰。

    高兴嘛,这更加说明菜谱的价值,在行家眼里,是无价之宝。

    忽然,赵有志凑过来,忐忑道:“小卫,是这样的,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赵师傅请说。”对于这位瘦瘦的大师傅,她是很有好感的,当时在小红楼做菜,王大刚跟个杠精似的不信任她,赵师傅却全程没有奚落或者嘲讽过她一句。

    看得出来,是个品性不错的人。

    “是这样的,我身上其实只有五千块钱。”不是他身上,是他全家的全部身家。

    卫孟喜挑眉,那他还来……莫非是有别的打算?

    “对,我也知道自己来竞拍是癞□□想吃天鹅肉,但不来试一试我怕终生抱憾。”

    赵有志迅速收回情绪,认真道,“我想跟你商量的是,我同你合伙,把菜谱买下来怎么样?”

    “我出五千块,但不跟你分菜谱,买菜谱是为了我的一位故人,如果他还在世,一定不愿看到自家东西流落到外姓人手里,你也姓卫,我就想……”

    卫孟喜忽然灵机一动,笑起来。

    赵有志被她笑得不自在,自家本来就理亏,此时更加尴尬,以为是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忙解释道:“这人情就算我欠你的,落你手里,总比被别人买走强。”

    卫孟喜哪是笑这个啊,“您说的那位故人,是不是叫卫衡?”

    “是,你怎么知道?”

    “那您看我怎么样?”

    赵有志一头雾水。

    卫孟喜的笑都快憋不住了,“您看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跟您这位故人长得有点像呢?”

    赵有志一愣,苦笑,“说实话,我只在十二岁那年见过他一次,已经记不清他的尊容,也是多年后才听说他突发疾病去世。”

    小时候啊,家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父亲叔伯和婶婶们被鬼子杀的杀,饿死的饿死,瘟疫的瘟疫,到十二岁那年,偌大的族人曾经多达上百人的赵家,只有他和母亲了。

    当时,跟着逃荒的大部队,他们来到一个名叫阳城地区的朝阳县,那是尚未被战火波及的世外桃源,可惜世外桃源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救济他们,即使救济了,也被其他身强体壮的逃荒男人给抢走。

    母亲实在没办法,已经准备好要投河了,又舍不得年幼的他,就将他带到当地一家很有名的大户人家门口。

    当时,母亲将他送到那户人家门口,告诉他跪着,等主人家出来就磕头,不停的磕头,求他们收留他,当牛做马只要有口饭吃就行。

    说完话母亲就走了,他想追,母亲却以死相逼,他要是敢追,她就一头撞死在墙上……正在母子二人拉扯的时候,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个比他还小的男孩。

    听说他们的事后,当即给了他们二十块大洋。

    就是靠着这二十块大洋,他和母亲都活了下来,当时母亲问男孩,要不把有志给他们家做下人吧,以后就给小少爷当牛做马伺候一辈子。

    谁知男孩却说,龙国不可能永远这样,总会有云开月明的一天,不许说那些妄自菲薄的话,让他们回老家去,要是有能为国效力的一天,全力以赴即可。

    要不是亲身经历,赵有志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孩说的话,可当时那奶声奶气的嗓音,他是亲耳听见的。

    当时他鼓起勇气问那个小少爷叫什么名字,以后他一定会报答他,小孩说他叫卫衡,是卫家菜第七代孙。

    四十年过去了,小孩的面容他已经没印象了,但那几句话却一直像刻在心里一样。这么多年里,他也曾去找过那位小恩人,但得到的消息是恩人已死,恩人的后代也不知所踪,他想要报恩也一直没找着对象,一直是一块心病。

    正巧现在听说卫家菜的菜谱沦落民间,他就想来试试。

    要是能买下,他打算让自己孙子改姓卫,给卫衡当后人,传承卫家菜,让卫家菜继续发扬光大。可惜,他的身家在这么多强劲的竞争对手面前实在是不够看,尤其是大老板金维鸿的出现,基本宣告他是没希望了。

    “您再看看,我听家里长辈说,我跟我的父亲长得十分相像。”孟淑娴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她却一副大骨架大五官,眉眼跟父亲十分相似,要是认识的人一定会觉得眼熟。

    赵有志怔了怔,眼眶微红,“你的意思是……你是卫家传人,还是卫衡的女……女……”

    卫孟喜点点头,“正是,我就是卫家第八代孙,我们这一支里只剩我。”以及以后的卫红卫东呦呦,都是卫家真正的血缘意义上的后人。

    “那以前我去找寻,问到你们家曾经的邻居,他说你父亲已逝,你也没了……”

    曾经的邻居?不就是谢鼎嘛。

    谢鼎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看见一个普通工人去找她,明摆着得不到啥好处,肯定是不会说真话的,卫孟淑娴那种只顾自己的人,要真有故人来寻卫家遗珠,也不会放心上。

    卫孟喜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谢谢赵叔对家父的记挂,他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卫家是积善之家,多年来偏安一隅,在乡里是有名的大善人,卫孟喜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父亲逢年过节的时候给邻里们送吃送喝,送完一遍为了确保东西真正发放到有需要的人手里,还会带着她去“微服私访”,有时候遇到老弱病残,都会额外再给点。

    所以,父亲能在三四岁的时候就给逃荒母子活命钱,还告诉他们不要卖身为奴,要留着自由身去报效祖国,救亡图存。

    什么样的家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卫孟喜为有这样一位父亲,这样的祖先家教而骄傲。

    所以,这么多年能被赵有志念念不忘,也是父亲该得的。

    “赵叔放心,菜谱我是志在必得。”就是赌上所有身家,她也要拿回来。

    钱可以再挣,但尊严却是无价的,至少在获得一定程度的物质上的成功后,她觉着尊严更重要。

    正说着,忽然广播里传来一道刻板的中年男声,“通知,通知,请需要借阅菜谱类书籍的同志到四楼工具类书籍区。”

    这在安静的图书馆也不算很突兀,因为自打他们进来以后,广播里偶尔也会播报一些消息,在普通人耳朵里这就是一条很普通的信息,只有卫孟喜等人注意到,赶紧争先恐后的爬楼梯。

    胖子多,很多胖子爬楼都很吃力,反倒是赵有志和金维鸿健步如飞。

    等其他人赶到四楼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工具书区域找寻起来。

    大家不明所以,也跟着瞎找,唯恐错过什么重要线索,卫孟喜却没找,只是在心里感慨,这位神秘的“卖家”可真够谨慎的。

    四楼虽说是工具书区域,但都是菜谱类的,几乎没啥关注度的书籍,一个真实读者都没有,门一关,要真竞拍个啥,也十分方便。

    就在众人找得焦头烂额之际,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各位客人带钱了吗?”

    “你小子是谁,我们带没带钱关你什么事。”

    少年也很恼,“我只是受人所托,要是没带钱的现在就出去,别在这里浪费大家时间。”

    他晃了晃手里的塑封盒子,里头是一本陈旧古籍,上面的“珍馐录”三个字十分显眼。

    今儿能来的,都是冲着这本书来的,而大家伙心心念念的宝贝居然在个半大小子手里,有人下意识就往前走了几步,“你小心点,别弄散了。”

    这种旧书很脆弱,轻轻碰一下或者是沾染到空气都会加快腐坏,缺字少页不说,很有可能一本都毁了。

    少年轻笑,“这只是样本,大家不用担心,都带着现金的话,咱们就开始了。”

    他直接在站在书架前,“起拍价壹万捌仟圆,每次加价幅度最少为一千元。”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一万八!

    不过,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有人已经说“一万九”了,卫孟喜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刚开始跟邱老板很熟的一个邻省的饭店老板。

    “两万。”

    “两万一。”

    “两万三。”

    ……

    很快,价格已经被喊到三万了,要不是卫孟喜或多或少对这些人有点印象,不然都要怀疑他们是托儿了!

    一千块钱说加就加,她听着是既心疼又欣慰,赵有志都快急坏了,他原本预设的是两万块,这一下子就飙到三万,而且还有停不下来的架势。

    不过,卫孟喜也发现了,一直在加价的人里不包括她和邱老板金维鸿三人,她是因为在观望,琢磨别的法子,他们俩则是还没到出手的时候。

    果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喊到四万五的时候,终于只有两个人在喊,其他人都偃旗息鼓了。

    想来也是,卫孟喜这种摊子铺得多铺得大的个体户,也只能拿出三万块现金,光靠开饭店想要拿出四五万的流动资金,也不现实,毕竟现在也才改开没几年啊。

    “五万块。”忽然,一直按兵不动的邱老板开始下场了。

    此话一出,市内瞬间安静得可怕,别人一千一千的加,他却是一口气五千。

    “五万块一次,五万块两……”

    “我出六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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