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苏心玥努力了大半个月终于迎来了第四次月考,只是她却没有做到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在热火朝天讨论题目答案的氛围里,苏心玥一个人默默地出了教室。
她站在一二班的交界位,然后往二班看去。
有人慢慢走出来,温宴林站在教室里的人流中间,和人低声说着话,他微微侧头专心的听着,然后露出温和的笑容。
苏心玥一直盯着他,终于,他被旁边的人提醒看见了她,几乎是立刻,少年就走了出来。
他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考的怎么样,苏心玥?”
苏心玥呜呜嗯嗯两声带着哭腔看他,然后委屈地说:“我考砸了温宴林…”
他慌了,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却不是被她说的话吓的,而是被她的哭腔吓的。
她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软弱的一面,任何时候都坚强,从不娇气,所以此刻的哭腔才更让他慌张。
“我…我考砸了,最后一道数学大题我来不及写,时间太短了我脑袋一片空白,前面第第一道大题我怎么算都不对,我就耗了好长时间,监考老师一直重复着时间,我听到那个时间我就紧张,根本就静不下心,我最后一道大题我就来不及做…温宴林我考砸了,我对不起你…我就知道我不应该让你给我补课,我太笨了我根本就没办法考个好成绩,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自信可以考好,对不起温宴林,我真的不应该浪费你的时间的,我太笨了!怎么办呀温宴林,我真的对不起你…”
温宴林懵了。
他说:“你别哭。”
“对不起…”
“没事儿。”
“有事儿,温宴林我为什么那么笨啊,我知道我不该一直算那道题,可我总想着再算一遍再算一遍我一定能算出来,然后然后就浪费了好多时间,温宴林,我真的对不起你,你给我补课补了那么久,我一点都不争气,我怎么能考砸呀,我…”
她突然词穷,嘴巴撅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像断线的珍珠一样,眼睛慢慢地肿成了核桃,两颊绯红,被自己气胀的。
她真的太想能考出一个好成绩来回报两个人的努力,因为没有做到所以真的很难过。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温宴林。
温宴林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
他抬手摸了摸她脑袋,这是第一次,他摸她脑袋,很轻很轻地揉了一下,宽慰道:“苏心玥,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别哭了,好吗?”
她真的控制了下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抽泣。
温宴林明白,从补习到现在她付出了很多努力,所以没办法不在意,只是有时候太固执了不是一件好事情。
两人站在走廊上,来来往往许多人,有不少人都看向他们两个,苏心玥总算回过神了一点点,她抽抽着问:“温宴林,我是不是很傻啊,对不起,刚刚太激动了,因为我太难过了,我不想考不好,真的对不起。”
他笑了笑,没有指责她,只说:“跟我来。”
他没说去哪儿,但苏心玥莫名觉得跟着他很安心,她心里想的是,只要有他在,事情就不会糟糕到哪里去,他永远都有办法抚平她的情绪,所以苏心玥也什么都没问,就跟着他走了。
两人下了楼梯,穿过操场和树荫,到了小卖部。
她很安静,一直不说话,就低头盯着对方的脚后跟,亦步亦趋地跟着,那时候,是真的有过一辈子都在他身后跟着他的想法,年少时期的少女爱当下也爱幻想未来,即使未来像个泡影,但没人计较和明白。
温宴林去里面买了纸巾出来,然后带她到了水龙头前,这时苏心玥才知道对方是想让她洗洗脸上的泪渍。
她听话地埋头打湿自己的脸,捧满手的清水往脸上不断泼去,一直昏昏噩噩的脑袋才算清醒了点,温宴林在这时递给了她纸巾。
苏心玥有些不自在地接了过来,擦干自己的脸。
他仍然没有说话。
因为有苏启林和周营的对比,所以苏心玥才能明显地感知到他的不一样。
他其实是个话很少的人,在这种别人情绪失控的时刻,就更加寡言。
她正愣神,温宴林问:“擦好了吗?”
“嗯…”她点头。
两人开始往回走,和来时一样的路,和来时一样的前后走路方式。
上到二楼时,苏心玥正要往班里走,温宴林拦住了她,他握着她手腕,指了指楼上,苏心玥不解,但还是顺从地跟着他走。
这时已经打了上课铃,每一层的走廊里都很安静很安静,温宴林拉着她像在逃跑一样。
从未和人一起旷过课的苏心玥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一路直上走了五楼到达顶楼,温宴林推开生锈的铁门,声音哗哗啦啦的带着苏心玥的心。
生锈的铁门里面竟是视野开阔的天台,近在眼前的天空和空无一人的世界让苏心玥瞬间被治愈,她走到栏杆前,遥遥看向外面的远山,心里空空一片。
“苏心玥,希望你开心。”
温宴林站在她旁边,对她说了这句话。
苏心玥侧头看他,没说话。
他也不是想等她回应的,只是想表达出这一句话。
苏心玥看了他良久,然后转回头,手上无意识地扣着栏杆,然后说:“我们这算逃课了吗,这是我第一次逃课哎,除了体育课以外。”
“嗯,想回去吗?”他看着她轻轻笑了下。
苏心玥摇头,她说:“很开心,不想回去。”
听完这句话,他又笑了下。
“不难过了吗?”
“还有一点,只要不想起来就没事儿。”
“那道大题那么重要吗?”
“重要,我丢了二十分。”
“你会从其他科目上找回来的。”
苏心玥看了他好几眼,话在嘴边欲言又止。
但温宴林没有发现。
两人站了会儿,温宴林心里百转千回,其实有些事情现在说还太早,可是未雨绸缪一直是他的风格,今天的考试失利其实也是一个契机,高中有三年,高二开始文理分科,他学理,她学文,后面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随着学业加重,未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变数。
他其实还是担心的。
并不担心两人的前途,只担心苏心玥想要的会跟他不一样。
如果高中三年等待过去了,大学他们会有机会更近一点吗。
温宴林握了握栏杆,他轻声问对方:“苏心玥,你想跟我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吗?”
他问完以后就看向了她。
那道视线里有紧张,期待,忐忑。
全部落入苏心玥的眼睛里。
她也抬头看向他,没说话已然愣住。
她一定未深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也肯定觉得突然,但他并不后悔这样问,因为他想确认一些事情,也想未来可以规划的尽可能完整。
但苏心玥没有给他答案。
她低下头去,什么都没说。
温宴林心头拂过一丝落寞,然后他说:“你不用担忧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可以照你的想法说,如果不想也没关系,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她仍然没有回应。
温宴林眼底一暗,他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对于那时候的苏心玥来讲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呢,就是只想看到他的笑容,容不得他有任何的难过,只要他皱一皱眉,苏心玥能不开心一整天。所以温宴林这句话一出,她立刻就急了,那种受伤的语气她真受不了,她说:“想,我想!”
看得出来她没有说谎,温宴林立刻转忧为喜了,他忍不住地弯弯唇角,开心地说:“真的吗?”
她低低地嗯了声,浑身写着不自在和别扭。
她是个很被动的人,如果不逼她一把,她是不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的,后来的温宴林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上谁的心思最难猜呢,一定是苏心玥,她就像是温水煮青蛙里的青蛙,也许已经知道命运多舛,但只要不拿滚水烫她她还就能既来之则安之。
温宴林真的很开心,他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很乖很乖地摸了一下,语气不同寻常的温柔,像在哄小朋友一样,“那你以后想好要考哪儿的大学就跟我说,我跟你考同一个城市。”
苏心玥注意到,他说的是,他陪她考同一个城市,而不是让她跟他去同一个城市,这种细节,总是会不经意的戳到她的心。
苏心玥心软的一塌糊涂,她抬头问:“那你呢,你想考哪儿?”
他笑了笑:“b市。”
苏心玥问:“你想考b大吗?”
他没说话,但苏心玥觉得自己猜中了。
她登时又充满了动力,一扫之前的阴霾,她拍拍他的胳膊,雄赳赳气昂昂地小声保证:“我跟你一起努力,我们考b市。”
就像温宴林想的一样,苏心玥从来都不是心安理得接受别人付出的那种人,她是那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所以因为是他想要的所以自己也因此为目标。
很难说不感动,她只是不善表达,却永远努力做到回应别人。
温宴林宽慰她:“你不用那么在意我的想法,我在哪儿都可以。”
女生的表情又要失落下去了,刚刚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温宴林无可奈何地说:“当然,如果你也喜欢b市,那我们就一起努力。”
这句话说完,苏心玥笑了,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当时的温宴林是真的很开心,眉梢眼角都盈满着对未来信心满满的把握,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利,他的人生似乎除了小时候被人嘲笑过的阶段以外,再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顺风顺水到今日,一切都尽在把握。
只是人生总是充满变数,十几岁的少年有意气风发,有志在必得,却没有接受瑕疵的勇气,完美主义者都需要接受一次破坏的洗礼,而当时的温宴林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格外追求完美却成了两人最终分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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