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枝提前收工了。

    经过第一天的磨合,第二天大家配合的显然更好,中午休息了半小时的情况下,还提前了一小时收工。

    秦枝背着她的设备到酒店收拾东西,和她同住的女生问她要不要一起打车去高铁站,这样车费便宜一点。

    秦枝想了想同意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酒店门口,给李京州打了个电话。

    有辆白色的宝马鸣了声笛。

    秦枝看了一眼,没在意。

    听筒那忽然传来一句:“上车。”

    电话冷不丁被接通,秦枝吓了一跳,反应了一秒才问:“那是你的车?”

    “……”李京州挂了电话,把车窗摇了下来,“这下信了吗?”

    秦枝瞪着眼,提箱子下了台阶,露天地面上有雪,她还差点滑了一下。

    “秦枝,这是……”和秦枝同行的女生问。

    秦枝咬了咬唇:“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我男朋友来接我。”

    “哦。”女生恍然大悟,“这样啊。”

    女生早晨才刚刚秀完恩爱,她以为秦枝会很羡慕她来着,没想到人家有个更恩爱的在后面等着,一想到这,脸色有点不好。

    秦枝以为女生是因为被放鸽子心里不舒服了,想了想说:“我还是把车钱给你吧。”

    “没事。”女生干巴巴笑笑,“我回头找男朋友报销。”

    “总之还是抱歉啦……”

    这边正聊着,那边李京州摔车门下了车,把秦枝的行李箱一把夺过去,面朝她用口型说:“上车。”

    他不耐烦了。

    秦枝眨眨眼,对女生笑笑说:“那我们先走了。”

    “好嘞,再见。”

    “再见。”

    秦枝上了车,李京州挂挡,车子驱动后他吐槽:“真是一次和睦的告别。”

    秦枝没理他,盯着他方向盘上的车标问:“这车?”

    “也就三十来万。”

    “……”秦枝瘪瘪嘴,“哦。”

    李京州瞥她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惩罚她的阴阳怪气。

    秦枝把他的手打掉:“你等了我一天啊?”

    “没有。”他直视着前路,“睡过头了。”

    “我还不如不问。”

    “车后面有零食,你要是觉得嘴巴闲就吃两口。”

    意思是让她少说话。

    秦枝懒得吃东西,也不再和他斗嘴,怕把他路怒症逼出来。

    她玩了会手机,再抬眼,看李京州还是维持着刚才的样子开车,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认真起来的样子都是很迷人的。

    秦枝挪不开眼,像个花痴,最后被他骂“再看我就把你扔下去”她才转眼。

    然后秦枝阖上眼睡了一会。

    等她醒来,却是在高铁站路口。

    “我们怎么来这了?”秦枝咳了一声,重感冒刚醒,喉咙是很难受的,她有点后悔眯这一会了。

    “坐高铁快。”他声音没什么温度,“时候不早了,你尽早回家。”

    秦枝坐那半天没动。

    她不理解,他待了一天,只是为了把她送到高铁站么。

    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不要。”秦枝很快做出决定,“我和你一起走。”

    他拧眉:“开夜路,你以为搞浪漫呢?”

    秦枝当然知道在车上坐好几个小时会累,但是开车的人更累,他都能开一夜过来,她怎么不能坐一夜回去。

    她点开手机:“我把票退了。”

    他抢过来:“我生气了。”

    “李京州。”她喊他的全名,这是一个亲昵的信号,“带我走吧。”

    李京州看着她。

    她敛起风华时,拥有这世上最淡的眼。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沉静不是面无表情,而是笃定而安然。

    心里有一个声音问他,你想带她走吗?

    想,可是……

    她还在生病,长途漫漫,这不是正确的答案。

    但是,你知道,这却是唯一的答案。

    ……

    李京州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挂挡,转动方向盘,掉头,车子挤入宽阔的大道,义无反顾的扎进茫茫车海里。

    这是一场不伤害任何人的私奔。

    在一个并不晴朗的夜晚,从一座陌生的城市出发,目的地是他的故乡。

    李京州攥紧了方向盘。

    越往城市边缘开,人烟越稀少,渐渐地他们开始路过满是迷雾的路。

    秦枝刚开始还会念一些微博上的热搜给李京州听,过了两个服务站,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京州捏了捏她的脸颊,有点哭笑不得。

    周围全是雾与黑暗,他不太明白,她怎么会安心睡着。

    他放了首陈粒的《光》,音量只调到两个格。

    朝着灰色走去,住进混沌深海,开始无望等待。

    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这样生活的。

    但是现在他明白,雾会散,光明会降临。

    就算害怕,慢慢往前开就好。

    秦枝再醒来,是在高速的休息区。

    李京州给车子开了一条窗缝,跑到不远处抽烟,在刺眼的车灯照耀下,秦枝清晰看到尼古丁升腾的烟雾和他呵出的白气混在一起。

    她一动不动看着他抽完了两根烟。

    过了一会儿,他上车来。

    见她醒着,问她:“醒了?”

    秦枝没回答,反问:“你困了?”

    “没有。”

    他没撒谎,他睡眠一向不好,出去抽烟只是单纯烟瘾犯了。

    秦枝点点头,却忽然解了安全带,起身凑近他,同时揪住他的领子,让他昂起头。

    她吻了他。

    她的吻技是他□□出来的,只有野性,没有温柔,只有攻城掠地,没有浅尝辄止。

    亲了没几秒,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秦枝感受到了,果断从他身上起开。

    理理衣服,挑着媚眼:“来精神了吧?来精神就走吧。”

    李京州还没从温柔乡里走出来,看着她,胸口一起一伏,目光中似有无数要说的话,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车子没有熄火,挂上档就能走,他打开车前灯,慢慢把车开到公路上。

    后半程雾散了,夜里十二点,他们下了高速。

    再过一小时,也就到公寓了。

    已经很晚了,李京州说:“回去好好休息。”

    秦枝说:“你也是。”

    两个人在电梯口分开,各自进了各自的家。

    回家之后,秦枝把设备放好,澡也没洗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她早早醒来,订了外卖,到浴室洗了个澡,收拾好自己之后没多久,有人敲门。是外卖小哥。

    秦枝接了外卖,又从厨房里拿了些水果,才去敲李京州的门。

    他很快把门开开,见是她,似乎有点没意料到。

    秦枝扬扬手里的东西:“我订了外卖,一起吃吧。”

    刚说完话,身后电梯“叮”了一声,有个外卖小哥跑来:“你好,李先生,尾号0712。”

    ……

    李京州也点了餐。

    两人份的。

    这下看来午饭也有着落了。

    秦枝心情不错,和李京州一前一后进了家。

    进来才发现李京州家里真是乱得够呛,餐桌上的啤酒罐五六个,烟灰缸都满了,还有茶几上也都是酒瓶子,外卖盒。

    秦枝边啃着李京州买的煎饼果子,边给他收拾屋子。

    等走到茶几边上,才看到原来桌上还有他抗抑郁的药。

    她就是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分开这几天,他过得很不好,甚至比她还煎熬。

    秦枝一时无言,很快又弯起腰继续收拾。

    她不想说什么,那样太刻意了,心里明白就好。

    李京州就看着秦枝在那收拾,大爷似的,他很久没体会到被人照顾的感觉了,心情有点好,早饭胃口不错,吃得很多。

    后来秦枝收拾完,说要去复习功课,李京州也有事要忙,就没留她,只说中午别忘了过来吃饭。

    秦枝本来打算回校的,既然李京州这么说了,她干脆改在家里复习。

    期末考就在三天后。

    大学考试远没有中学时期那么紧张,主要是考完试之后接着就能放假了,对假期的喜悦能冲刷对挂科的大半恐惧。

    考完试之后,秦枝就要回烟城了。

    临走之前,她去逛了趟超市,这时候离过年还早,年货和春联都还没开始卖,她弯弯绕绕找了很久,才在西城一家小店里买到去年卖剩下的旧春联和过年小挂件。

    买完这些东西之后,她又去学校拿了个快递。

    她是刚刚好卡在菜鸟驿站关门之前到的,人家卷帘门都落下一半了,硬是让她赶巧了,否则这件包裹怕是要留在学校过年。

    买完春联,拿完快递,回公寓之前,秦枝又去了花店一趟,最后回到公寓天已经擦黑了。

    她出电梯之后,直接到李京州家里去。

    李京州那会也才刚回来,给她开门的时候鞋只换了一只,见她大包小包拿那么多东西,问她:“你抢劫去了?”

    秦枝心情不错,笑呵呵说:“对,所以你现在窝藏罪犯了。”

    “买的什么?”李京州显然心情也还行,话音里有笑意。

    秦枝把拿来的快递给李京州,自己拿轻的进屋。

    李京州把快递放在餐桌上,他家里没有剪刀,秦枝去厨房拿了菜刀把快递箱划开。

    一股扑鼻的药香味幽幽飘过来。

    “中药?”

    “对,这个药是我找我叔叔……也就是我继父拿的。”秦枝把药包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他是很厉害的中医。”

    李京州拿起一包闻了闻。

    秦枝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一本正经说:“都是壮阳补肾的,对症下药。”

    “你说谁?”李京州抬眼,阴恻恻看她。

    “……”说谁谁心里清楚。

    李京州冷笑了一声:“我行不行你试过?”

    秦枝秒怂:“没。”

    “想试试?”李京州把药包放下,走到秦枝面前来。

    “我错了我错了……”秦枝怂的没边了,一直往后缩。

    李京州攥住她胳膊往前轻轻一带,她就撞他怀里了。

    然后李京州揪着她的衣领子,荡了荡,往里看了一眼。

    “孔雀蓝。”

    ……她内衣的颜色。

    “够白。”声音喑哑,目光浓稠,“就是还能再大点。”

    这几个字就像几枚导弹,秦枝脑子轰一下炸了。

    疯了疯了疯了!

    狗男人耍起流氓来一套一套的。

    秦枝捂着胸往后退,把她那可怜的低领毛衣往上拉了拉,解释:“是治失眠的。”

    李京州静了下来。

    秦枝委屈死了:“我知道你睡眠不好,专门让叔叔给你配的安神药。”

    李京州依旧沉默。

    他眼里的欲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难以形容的东西。

    可李京州向来不是情感外露的人,很快他就把多余的情绪收好了,指了指快递旁边的塑料袋,问:“这是什么?”

    “自己看。”秦枝没好气儿。

    李京州失笑,把那袋子勾过来,打开一看,全是红的。

    他低低笑了笑,胸腔微微震动:“土死了。”

    他把那些春联福字都拿了出来,撇着嘴看了又看:“土,真土啊。”

    秦枝摇摇头:“李京州你说句实话会死?”

    “老子从来不说假话。”他呛她一句,又胡乱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掏出烟盒,坐椅子上,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

    李京州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点火没点上,他又摁了摁打火机:“几点?”

    “问这个干嘛?”秦枝问,“你要送我吗?”

    火点上了,烟雾一片,他抬起眼,冷笑:“你是什么贵宾吗,我还要送你。”

    秦枝不说话了。

    但她没有闹情绪,只是把春联拿到他厅的抽屉里,又把中药拿到厨房,最后打开冰箱看了看,挺空的,但好在没那么多酒了。

    她问:“我们一起去逛超市吧。”

    “……”

    李京州顿了足有十秒,才说:“不去。”

    秦枝问:“为什么。”

    李京州说:“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不想,不愿意。”

    “……好吧。”

    秦枝不想强迫他。

    她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于是没再和他说什么,也没再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秦枝拎着箱子出门。

    临走之前,她到李京州家敲门,敲了很久,他都没应,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好吧。

    这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秦枝想,压根也没必要告别。

    她拎着箱子走了。

    出了公寓楼,越往外走,她心里就越空旷,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步子挪不动了,停了下来,转头朝某个窗户看去。

    迎面而来的风,吹开了长发,吹迷了眼睛。

    大风刮过,她看清了——

    他就站在窗户口那看她。

    秦枝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响了三声之后,他才接听。

    秦枝笑笑:“怎么着,舍不得啊?”

    “嗯。”他应了一声。

    秦枝呼吸慢了一拍,她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回她。

    更不知道怎么回。

    懵了两秒,他却把电话挂了。

    窗户口的人影不见了。

    再给他打电话,就打不通了。

    作者有话说

    他给她买的早饭是煎饼果子。

    她会安心睡着,是因为身边有他。

    微博:周晚欲。来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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