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宅是一个占地面积极大,郁郁葱葱的豪宅,过了主干路再往这边拐一个小弯,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从远处直接看到中间,也是最大的那个建筑物屋顶上的琉璃瓦闪烁着亮瞎人眼的光芒,它们整整齐齐的排在那里,几乎流下红泪来。
蹲在飞檐上的小兽徒劳地张着嘴巴,朝天边的,远在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威慑着,他从打造出来的时候就只能保持这样一个造型,不知是悲,还是喜。
“这个宅子给人的感觉好压抑哦。”苏沐秋抱着电脑,蹲在地面上和沈溪溪交头接耳,“怪不得老叶每天都想跑呢,原来之前是个被束缚在大宅子里面的大家闺男哦——”
“闺男!”少女扑哧一下笑了,“温雅可人,通读四书五经,女红刺绣样样精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然后在后花院里捡到了一个画像就思春了是吗?”
“咦,不对不对,”见话题逐渐偏移,他试图转回来,“我们怎么救他出来啊?”
兴欣的第一轮挑战赛还没打呢,就在星期三,大家伙一早上起来就发现叶修不见了!被子凌乱地铺在床上,一看就是匆忙走的,他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可能被人强行掳走了!
而星期五晚上就有比赛,这下可把大家吓坏了也急坏了。
一个队中没有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没有队长!
把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叶修穿着绣裙刺绣的滑稽场景打散,青年偏头看着抱着膝盖,垂下眼帘不知道想什么的少女:“我搞乱大门系统,一起溜进去救人?”
“不用这么麻烦,我叫了外援!”树木沙沙响着,不知道从哪里斜过来的风卷起一阵沙尘直往脸上扑,呛得她一阵咳嗽:“而且,我们私闯民宅有些不太好啊。”
外援?苏沐秋伸手掸掸小姑娘头上的浮尘,“更何况,里面还有带枪的门卫,你看过全职猎人嘛?说不定里面是一个有着三座山高的!流着涎水的大狗!”沈溪溪开始比划,并装出一副很凶的表情吓唬他,“进去就连骨头渣子也不给你留!”
“门卫是有的,带枪的没有,狗是有的,三座山高的大狗没有。”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叶秋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起抬头的两个人,他们的表情都无比纯洁和无辜,仿佛在他家门口只是路过累了休息下,而不是专门来蹲着找人的。
外援?苏沐秋用眼神问她,并且比了个口型:靠谱吗?
叶秋眉毛一跳,“要不是我在,你们早就被定义成了怀疑对象……现在不可能安全待在这里。”
“走吧大救星!”拍拍裤子,沈溪溪径直站起来,“去营救叶修咯~~”
不被她语气里的轻松感染到,弟弟沉下眉眼,“像你这样的女孩,不能来到这种地方。”他脚下一错,堵住了小姑娘的去路,两个人在大门处开始相互盯视。
“你们家的人会吃人吗?”少女笑着说,和全身被建筑物遮掩下的叶秋不同,她只是简单的站在阳光底下,却十分亮眼。
“不会。”叶秋摇头。
“那不就对了嘛,而且你阻止不了我,没有你,我照样可以翻墙进去,或者让大门自动打开,如同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里描写的那样。”纤白的手指一指她背后的男人,苏沐秋无奈的摊摊手。
“你疯了!这样只会激化矛盾!”叶秋神色晦暗,“倘若要是翻进来,你会被人抓起来关走,甚至挨个枪子!”
“所以嘛,有外援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还要自己闯呢?”
“我同意把我家地址发给你,不是让你们随意来的。”
“咦,我本来以为你会是个好共犯?”小姑娘仔细把男人好好打量了一遍,后者如同绷紧了弦的弓,一言不和就会发起进攻。
“你不是很希望你哥回家吗?但你哥被你家里人绑回来啦,这件事不应该让你开心吗?为什么要阻拦我?”
一光一暗,一黑一白。
男人看着这姑娘不知好歹的向上跨了个台阶,白亮逐渐从她身上向下褪去,换上了和他一样的发暗发灰的色泽。
“你不应该来……这是叶家的家事。”
“这话就不对了,叶修说过,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比他娇小的身体又向上跨了个台阶,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意图。
她在试探。
试探叶秋,乃至身后的叶家对她,对兴欣,对整个电竞圈的态度。
不,这丫头只是在宣告,苏沐秋比叶秋想的东西更多,叶秋的存在无非是让她顺理成章进入叶宅提供了借口,毕竟,发住址的可是叶秋!
不管叶秋乐不乐意,他们注定会成为共犯……只要叶秋愿意发地址。
更何况,他相信这丫头,即便是叶秋执意不让她进门,她也会绕过叶秋,通过什么别的手段让这个门光明正大的打开。
“和我来。”男人平了几下吐息,让开了路,淡淡的警示她,“我们家的老头子老太太们,若是你能说服了的话……”
“好呀好呀!谢谢共犯!”沈溪溪眼睛一弯,“那我去去就回,沐秋哥,在这里辛苦你了!待会回去一起买冰淇淋呀!”
能让她自己进入叶宅已经是叶秋对她的极大让步了,苏沐秋是不可能跟着进来的。
“好残忍!”青年苦着一张脸,“那你快点啊!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亲亲抱抱举高高!”
“我哥把你惯坏了。”两个人擦肩的一瞬间,叶秋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知道。”她点头。
“二少爷!”过了大门,一进来就敞亮的空间,有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马上迎过来。
“是今天预约来访问的唐小姐吗?”他不动声色看了一下和叶秋并肩站在一起的俏丽身影,看来二少对这位小姐重视的很呐,自己一接电话立即出来迎接了。
“不是啊,我是两位叶先生的朋友。”沈溪溪落落大方朝他笑笑,“今天专门来找他们的!”
叶秋抱手在怀,全程没有开口说话帮忙的意思,任凭这丫头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我对两位叶先生可是敬佩的很呢,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会培养出这么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一表人才的人来,而且还是两位!”
她用惊叹的语气说:“实话不想瞒,我是死缠烂打,苦苦求了叶秋先生半天,他才允许我来拜访的!今日一见,果然是大家族呐!”
男人冷眼看着本来表情僵硬如铁的管家表情逐渐缓和,不得不佩服这小丫头的嘴皮子功夫挺会。
“那么……”管家朝一言不发的叶秋看去,不太明白二少爷是想把人带到哪里去,大少爷的房间是绝对不能进的,甚至门口都有门卫,监控着叶修的一举一动。
“你想去哪里?我的房间?”叶秋问她。
“当然要去找能主事的人啦,”沈溪溪说了半天口干舌躁,“你的房间,叶修的房间都来日方长嘛。”
“你……”男人隐隐散发着不悦的气息,他哥的房间也就算了,他的房间这丫头也想进就进:“你想对我下手?”
从昨天问他对她的看法怎么样时,他就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今天一大早叶修就被抓回来了,他正焦头烂额充当双方的通信使者呢,试图让局面变得缓和一些,叶修已经绝食抗议了,下一秒这姑娘就来了电话:“亲,请问您家的地址在哪里?”
鬼知道他怎么被鬼迷了心窍,马上把地址给她了。
“怎么能叫下手呢?”少女跳将起来,一把扯住了有力的手臂摇了摇,顺手暧昧点了几点:“我,这,叫,引,诱。”
满意地看见叶秋的脸上出现了惊愕的神色,如同看见了最不可能出现的事物出现在了他面前,小姑娘背着手,老大爷逛街一样乱晃起来。
“不领路就算啦!我自己去找!不过我渴了,先去找点水喝好吗?肚子也好饿,叶修吃饭了没有呀?”自言自语了一阵儿,她拔脚就走。
目标是主屋。
“太贪心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几步追上东张西望的少女,“叶修、苏沐秋和孙哲平宠你也就算了,我是不会由着你乱来的。”
“你会的。现在不会,将来也会。”她定定看着有些焦躁的青年,道。
“什么?”黑眸急剧一缩,他有些不敢置信。
“你和叶修一样,都是流有一样的沸腾的血性,只不过他出来了,你没有,你的本性不是这样的,只不过一回到这里,就开始伪装了。”
“我的性子变了,那是我不伪装了,你还顶着那么多条条框框在头上,看似快乐,实则痛苦的活着。你是为了家人,为了其其他他的人奔忙着,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面具戴久了,你会理所应当的和它融合在一起,但是想要扯下来的话,你做不到,你不敢把它摘下来。”
“你一方面是习以为常,害怕把事情的发展导向一个你不知道的方向,而另一方面……”
叶秋的脸变了,他本来一向挂在外人面前彬彬有礼的态度,熟悉人面前随和有趣的风度消失不见了。
那张淡色的嘴唇把他心里最隐秘的、使人发疯的东西随着她的言语倾斜而出,暴露在光华下:“被当做哥哥的替身养了这么多年,你还好吗?叶秋?”
她叹息着说。
————
替身梗。
多无聊啊,多讽刺啊。
这是第一次有人正视他的眼晴说话:“如果我没猜错,叶修不离家出走的话,不会导致今天这种局面,两个人分担痛苦中比一个人分担好一些,但是。”
“混蛋哥哥离家出走了。”两个人坐在花池边,叶秋把头埋在怀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
“所以,本来是两个引以为傲的儿子,一个赌气出走,全家人的希望就压在了最后的你身上。”沈溪溪晃着双腿,用最轻松不过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将近十年不见,见而不得的渴求让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要求着你,你不只是叶秋了,在这个家里你就是叶秋和他们想象中的叶修的两个人的结合体。”
“我打包票,他们经常在家里把你和你老哥的名字叫错吧?”
“没错。”男人点头。
“缝合。”小姑娘扯着旁过的叶子,“你嫉妒你哥,甚至在年少不懂事时也有过你哥为什么会存在世上的想法。”
这样家里人会只看他一个人了。
“对。”叶秋闭上眼睛,“有段时间,我是真的恨他,凭什么他能出去,我自己被迫要留下来?你知道吗,他们给我的压力太大了,本来压力就挺大的,叶修一走,双倍多倍,我都数不数清的压力通通全到我身上了。我是叶家这代最出色的孩子,从早到晚,我的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哎。”沈溪溪摇头,“被倒膜倒出来的人影永远是固定的。”
她唱着小曲,温柔清纯的声线包裹着这个悲怆的男人,是叶秋最熟悉不过的《可爱的家》,也是那次见面时,这丫头口中唱过的歌。
“有段时间,我甚至觉得我就是叶修了。”男人突然说。
“哈哈,但是你不是。”拍拍他的背,她把编好的叶子给了叶秋:“叶修是对你有足够信心才出去的,他信任你,双生子本来就是心意相通的存在,而且。”
把头发往后面挽了挽,少女道:“叶修打完了比赛就会回来,可是,要是你出去了,你绝对不会回来的。”
“你不理解你哥的良苦用心啊,叶秋。”
我不理解叶修?
叶秋怔忪了一会儿,叶子因为他手上加大的力气而瑟瑟发抖,“他凭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你是谁啊,随随便便说一大堆话出来……!”
“你以为……你以为……”颤抖的声线含上了一丝泪意,“你以为……”
“你看,”被他扯住了领子的沈溪溪不慌不忙,向和存在空气里的人解释一样:“任何人心里都有脆弱的一面,而随随便便的让外人揣摩出来的话,我就会被这样打一顿。”
她语气平淡,“不过,情绪宣泄出来就好点了吧?总是积攒着这些气,无论多么大的气球总有一天会爆的。”
“我……”不敢对上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面倒影的是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对不起。”
他放下拳头。
“谢谢啊,你控制住了自己,我知道当过兵的条件反射都很强,你没一拳揍上来,已经很给我面子了。”沈溪溪开玩笑道。
“对不起。”男人重复道。“明明昨天的我才说过的……”
“好啦好啦,”摸摸叶秋的头顶,小姑娘跳了下来,“可惜了,昨天关于水的那个理论你不在。”
“什么理论?”叶秋调整好了状态,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优雅,只不过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同时少了一点东西。
“水啊,有一个作用。”把手指竖在唇边,她故作神秘道:“叫做净化!”
“我要去看看,这所宅子里的人到底能不能被我说服?里面的水有多深?”
“喂喂,好歹给我个面子,不要随便揍人好吧?”叶秋见她越说越来劲,甚至挽起袖子,要去干架的姿势。
“怎么可能啊,也是你们的家人,我怎么可能随便揍人呢?”
“倘若是陌生人,毫不关系的呢?”
“看他不顺眼,一个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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