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其实你是不必回去拿行李箱的嘛,为了装给家里人看?”沈溪溪走在他身旁,两个人要去t大门口,因为柳盈的男友刚给学校请了假,研究生好容易从导师眼皮子底下溜走,那还不得跑快点?
生怕下一秒就被揪住要布置任务。
叶秋呼吸着亲切的空气,从来没有感觉到是如此的自由,他就像一只暂时被放出去看外面世界是怎么样的鸟儿,工作、任务、压力统统被抛在脑后,此时此刻,他是自由的。
“是啊,其实我可以不用这么做的,但是,里面有一个我很喜欢的小物件,就没办法。”青年耸耸肩,“你朋友的男友,在t大读什么?”
“建筑,t大的建筑算是top级别了吧?”
“嗯哼,是老八校里面也算是排名靠前的。”他看着小姑娘眼神放光的样子:“很开心?”
“当然啦,”她挺起胸脯,“我平均每年都有出去旅游一回的!没想到这次能忽悠成功,把你拐回我老家去呢。”
拐回老家?
青年眨眨眼睛,“t市是你的老家?”
“不是吧,秋哥,你这么不关心我吗?t市是有很多啦,但是我家乡的t市只有一个哦!”
她想带他回老家?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殊荣吗?明明有其他人可以作为更好的选项不是吗?
比如苏沐秋。
还有他哥?
众多的想法在脑子里面盘旋,青年在瞬息之间领悟到了一点,要么是特意来增加感情的,要么是她有什么事不得不和他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加大一点。
“那真是我的荣幸,”他说,“我以后会好好研读一下你的资料的,保证做到脱口而出。”
“也不用这么做啦,”她摆摆手,“会让我受宠若惊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走在大街上,叶秋拖着行李箱,轮子咕噜噜地响,把他的影子碾在脚下,太阳肆无忌惮地把他们照得透亮,沈溪溪倒是只背了个小包,活蹦乱跳地想去郊游一样。
“不过,好长时间没有走过路了,”他瞅瞅脚上的运动鞋,分明就是没用过几次,之前几乎全是皮鞋,穿习惯了有些紧固的皮鞋,再换成运动鞋还有点不习惯:“还是要谢谢你,出来和我玩。”
“哥,说话怎么这么见外呢?”小姑娘把手背在脑后,看着高高在上的太阳,“玩耍嘛,当然就要玩得痛快,该放松时放松,该学习时学习,该工作时就工作……”
“你说的是,”叶秋诚恳着,眼见到快到了熟悉的大门,他的眼皮一直在跳,总感觉会发生点什么……
“阿盈!阿盈!”少女欢呼起来,一阵风略过去,直接跳在了别人身上。
这姑娘要去跳马的话,绝对能拿奖。
柳盈也好脾气地没有躲,任凭她的身上挂着。
“这是哥哥还是弟弟?”她小声道,看着叶秋挺拔的身影在不远处,拉着行李箱的样子也像是去出差的精英派头。
“弟弟啦!”
“哦~~你把他拿下了呀。”柳盈贱贱的伸出小拇指,意味深长。“那还没有,”沈溪溪果断摇头,“我们只是出来玩的关系啦!”
“那就快了!”拍拍她的背,她说,“我和我家亲爱的是不会去打扰你们的,咱俩到车站就散了哈。”
“散不散的,好过份哎。”
“来了来了,”一个头发凌乱,穿着标准格子衬衫的人从学校里面走出来,“让大家久等了……学长?!”
“哈?”
男友退后了几步又把眼镜往鼻梁上塞了塞,一幅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的表情,“我去,我就说这名字这么熟悉!真的是叶秋学长!”
“学?长?”
学长一词一出,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翻在地,接受到了小姑娘投来的视线后,叶秋头皮发麻,心想,自己又把人给惹着了。
“任同学,请问叶同学在你校很出名吗?”沈溪溪问。
“那不是很出名,那是相当出名!”任同学一个箭步握住了叶秋的手,不止地上下摇晃着。
“他在我们学校就是个传说,绩点高到恐怖不说,各种证书多得能摆展子,学长在本科的时候就被直博了!”
直博……
原世界考个研究生还要累死累活的沈溪溪默默地走远了几步,感谢叶秋没有因为自己蠢和菜,不跟自己玩。
“他还给我们学校捐了三个实验室,两个教室,你们去三教看看,上面还有他的一个教室赠予名言:‘科学是永无止境的,它是永恒之谜!’”
“呃——”见他越说小姑娘离他越远,到后面已经是隔了好长的距离,叶秋也只能笑笑:“没有那么夸张了。”
“学霸的世界,我们学渣也不懂啊!”柳盈和沈溪溪齐齐叹了口气,“要不,咱们俩先走,留下两位大学霸,好好的讨论关于学术的问题?说不定两位的思维火花一爆发,马上能发篇sci呢,我只希望可怜的任同学能蹭到一个第二作者的名额,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走吧阿盈。”
她们自顾自地说完,抛下处在狂热状态的任同学,还有焦头烂额的叶同学。
“等等我们啊!”
好容易甩开保安的询问,叶秋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拉着见到明星人物不放手的学弟艰难跋涉。
————
智慧却能把它从深处挖出。铸好的金币,未铸的黄金,可在矿脉和墙根底下找寻。你们问,谁能挖出这种宝藏:全靠天才的天性和精神力量?
天性和精神一一不可对教徒胡言,这种说法极其危险,因此我们要烧死无神论者。天性是罪恶,精神是恶魔,这两者如果互相结合,就生出“怀疑”、畸形的怪胎。1
复兴号上,绿色的原野接连不断的向后倒去,天空出现的云彩像棉花糖一样,一揉就会断掉,在他们的后面挥手。两个人坐在一起,不约而同的打开了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她上车时就在对着屏幕愁眉苦脸,等叶秋处理完他的工作转头一看,那姑娘还盯着屏幕,时不时翻动着手里贼厚的一本字典。
“有任务?”叶秋小心翼翼道,生怕打断了人家的思路,一个字典就抄脸上拍了。
“natur-undgeisteskraft,直译为天性和精神力量可以吗?哦,秋哥,我在完成老师给我的任务。”
这是吴雪峰给她的任务,要求她每周翻译一点德文名著给他看,为了确保她的德文水平不下降,他还是真的耗费了苦心。
“natur-undgeisteskraft?”没想到叶秋开口就是纯正的口音,还是高地德语,完全不像她的低地德语的口音。
“哦?!你也会德文?”
“意译为天生的智力(naturlichegeisteskraft)会比较好,下文宰相的言论中,他抓住了其中的naturundgeist,乃是断章取义的曲解。”他说,还歪过头去看看了字典,“英德大字典?”
“啊,那就太好啦!”她忙不迭感谢,“哥,你真是太厉害啦!”
“我就是在大学感兴趣才学的,听说有的医学生还要学拉丁文和德语,他们比我厉害。”青年谦虚极了,但还是听了她的夸奖而有点飘飘然。
“拉丁语是已经死去的语言,罗马帝国消亡后,拉丁语从人们的口头消亡了,也就是说,几乎没有人在说这种语言,尽管现代的教会会使用这种语言,但不会有新的词语、句子加入,不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
“这样……”他沉思了一下,凑过去看了一下内容,有些地方很熟悉。
“等一下我,打完这个标点就好了,”沈溪溪说,“还好复兴号上有无线,我还想着说给你开个热点去。”
“要是到了没信号的地方,你的热点也不管用啊。”
“啊呀,看我这个笨脑子,好啦,我完成了!”
“是faust?浮士德的拉丁文写法faustus有幸福的含义,所以炼金术师和魔术师喜欢用这个做姓氏。你不笨,很聪明的。”
“抱歉,一谈起感兴趣的话题,我就停不下来,很多人觉得我这样子有点卖弄知识的样子。”男人说,“因为实在是很感兴趣。”
“没关系啊,我喜欢接受不同的知识,”小姑娘点点屏幕,“有人免费传授给我知识,我欣喜还来不及,要知道,在过去和现在,是要花钱买知识的。”
“我还以为你的老师会给你布置翻译一些早期浪漫派的作品,浮士德我到现在,有的地方我还看不懂。”
“比如诺瓦利斯的《夜的颂歌》?我看到我的恋人的净化的容貌——她的眼睛里栖息着永恒——我握住她的手,
眼泪流成割不断的闪光的飘带。
千年的韶光坠入远方,像暴风雨一样——我吊住她的脖子,
流下对新生感到喜悦的眼泪。”沈溪溪背了一小段,毫不意外的发现了男人惊讶的神色。
“哎对,黑夜正是他心驰神往的“救星”。是黑夜解救了诗人,当夜之将至之时,黄昏像一把刀子“切断了诞生的纽带、光的锁链”,把白昼与黑夜分开,也把纷乱与宁静、痛苦与欢乐分开。终于,不可测知的夜的世界降临了——黄昏像一段前奏曲唱响了夜的赞歌。”
“你好全能!”
“你的记忆力也很出色。”他们笑着看了对方一眼,叶秋帮她把字典放在包里,“要小心字典的纸,不小心的话,手上会被划出个口子。”
“这不是相处挺好的?”柳盈从别的车厢不经意过来,发现叶秋倒是往旁边躲避了下,完全不是刚才亲密无间的模样,小姑娘脸上还是一副坦然的表情,还问她,“晚上一起吃饭吗?”
“嗯哼嗯哼。学长要是同意的话,我家那位是不会介意的。”
有句老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少女还马上去问了青年:“学长?”
“你别……”别人一说学长,他还感觉没什么,可是到了她嘴里,就仿佛心上被浇了层蜜,黏糊糊的。
“学长同意咯,”沈溪溪自作主张,“阿盈呀,我先睡一会,盯着电脑眼睛疼。”
说完,整个人往叶秋身上一歪,沉沉睡去。
叶秋拿人没办法,只能调了个姿势,让她枕得更舒服点,动作十分小心,生怕她难受。
“这不是完全拿下了么?”柳盈回到座位上嘀咕嘀咕,“叶秋被吃的死死的。”
“哥?”在睡梦中的少女呓语了几句,“我们快到了吗?”
“快了快了,”青年摸摸毛茸茸的发丝,“你快到家啦。”
“嗯,可是……”她吸了吸鼻子,“它不是我熟悉的城市。”
“怎么说?”
“咦?又睡过去了?”
天幕仿佛一个阴郁的孩子,天空刚刚的灰白脸色渐渐沉下来,被沉重的灰黑取代。
“变天了。”他喃喃自语。
1:出自《浮士德》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