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及冠之日近在眉睫,圣上召陆明钦准备着手官职交接一事。
回了陆府,陆明钦指腹才抚上官服盘扣,似是想到什么,侧眸问,“今日可是廿日?”
伴云微愣,主子这是忙得连日子也记不清了?
他笑着俯首道,“是。”
陆明钦微敛眉,思忖着换上常服后提步淡声吩咐道,“备马车。”
刻着陆府标志的马车径直朝撷玉桥行去。
车厢外,伴云和疾烨并排坐着,疯狂挤眉弄眼。
因着陆明钦并非为纯粹的文人,武艺甚至可算上乘,他们不敢出声,便只用多年相处的心领神会你来我往。
疾烨咬着指尖的厚茧,眼里满是欣慰。
他想起昨日老夫人那边递消息过来时,世子爷的平淡反应,
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在意的吧。
疾烨默默跟在伴云身后,随着主子踏上云画舫对面的墨雨舫。
云画舫与墨雨舫的东家是同一人,不过为人低调,未曾出现在众人面前。
里头构造与云画舫大差不离,唯一不同的是,云画舫艺伎善歌,墨雨舫善舞。
一入里头脂粉气扑鼻而来,到处是舞女的娇笑声,甚至不少客人在大厅里放肆地摸着坐于身上的舞姬,
还有些穿着官服模样的女官,嘴对嘴喂着小倌吃食。
大衍风气开放,对此巡查人员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好的画舫倒像是花楼。
陆明钦蹙紧了眉。
伴云捏着鼻子,唤着疾烨将几个要贴上来的舞姬隔开。
他知主子喜洁,几年前有一婢女不小心碰着了他的手,自那以后,屋内的所有丫鬟都被遣送回家了。
若不是有几回替主子收拾衣物时发现其上的浓浊他都要以为主子不行了。
行是行了,可是否喜好男子的顾虑依旧在伴云心头难消。
从那时起,伴云就已在心底暗自起誓,必定要为表小姐与世子爷牵桥搭线,不然世子若真寻了个男子,他该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额,他该如何对得起从小与世子一块长大的自己!
三人好不容易上了最高层,那掌柜一袭锦衣,点头哈腰推开门,“陆世子可要遣人上点酒或是美人?”
陆明钦推开东侧的窗,朝外望去时对面云画舫的窗幔清晰可见。
他漫不经心淡声应道,“上些酒便是了。”
不一会儿酒上来了。
“主子,没毒。”疾烨在掌柜的尴尬的眼神中收回了验毒针,大喇喇喊。
这还是表姑娘用药特制的,说是不论是气抑或液,都能在它的功效之下显形来。
彼时小小的人儿语气严肃得不行,千叮咛万嘱咐疾烨一定要将经口的每道菜与酒都验一遍,直到疾烨点烂了头她才罢休。
见主子立在窗边动也未动,疾烨摸不着头脑。
伴云遣送了掌柜的后,回来见他这幅呆样,不由得狠狠剐了他一眼。
他拿起酒盏朝陆明钦走去,“世子爷,这是端上来的酒,说是特意由江南遣送回京城。”
“江南?”陆明钦的目光从窗外挪到酒上。
“是,听说还是那儿的最时兴的酒,名为思归。”
陆明钦接过酒盏,并未放到嘴边,反而轻轻摩挲着杯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伴云原以为世子爷是在挂念表小姐的事,没想到下一瞬他倏忽间开口,“疾烨。”
发着呆的疾烨“啊?”了一声。
“即刻传信给太子,要他们私下派人在京城传南疆疫病之事,但切记不可闹到圣上那。”
疾烨道了个是就往外窜去。
伴云一面恨铁不成钢,一面又细细思索着主子的话。
今日又有新消息传来,孟知同只不过是幕后人引诱二皇子的一颗棋子,为的是借此摸清南疆的兵马状况。
如今假消息传过去,以南疆为饵,那幕后之人必会暴露马脚。
传话后,陆明钦靠窗垂眸看着手中酒盏,蓦然察觉到一股视线,他略抬长睫朝外望去。
小姑娘含着怔忪与惊诧的水眸映入眼底,四目相对之下,她忙侧身回避。
她今日穿了件葱青齐胸长襦,侧身时发上的绿丝绦被河风带得翻飞。
谢知鸢未曾想出来相看这等糟心事都能瞧见表哥,此刻心中酸涩难堪,与方才鼻尖的酸意混杂于一块儿。
若不是背后三皇子虎视眈眈正在那寻她的笑话,她都想掩面大哭出声。
真是憋屈,哭也不能哭!
宋誉景本自顾自斟茶独饮,侧目时蓦然瞧见不远处的小姑娘包子脸皱成一团,又倏忽展开,眼睛瞪得老大。
这是在发什么疯。
他慢悠悠又浅酌了一口,下一瞬瞧见那乌黑溜圆的眼好似控制不住般,里头的泪水瞬间飚出。
这画面过于喜感,宋誉景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谢知鸢本憋得辛苦,可习惯哪是那般好改的,眼里一下子没包住,让那泪溢了出来。
正想掩耳盗铃匆匆擦去,又听到耳边的笑声。
方才按捺住的怒火自胸口处愈演愈烈,她侧身怒瞪某人,“不许笑!”
她的泪不好忍,宋誉景那笑也抑不住。
正当谢知鸢想冲上前去叫他好看,叩门声响起,接着是熟悉的声音,
“表小姐,主子让您去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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