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耀先恨得咬牙切齿的!他恨“连翘”明知有严明的纪律,却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让他掉了进来。解耀先现在进退两难,顿时感觉到十分尴尬。其实,解耀先冤枉了“连翘”。
“雅克萨酒馆”对于“连翘”来讲,的的确确属于高消费场所。就算没有纪律约束,“连翘”也消费不起。“连翘”手里是有点钱,可那是市委活动经费,和一些同志的生活费。“连翘”怎么可能拿着这些钱跑到“雅克萨酒馆”这种地方来糟蹋。当别人和“连翘”说起“雅克萨酒馆”里面乌七八糟的事情时,“连翘”那是左耳听、右耳冒,根本就没把“雅克萨酒馆”里面的龌龊事往心里去。“连翘”只是听自己的同志说过“雅克萨酒馆”相当复杂,他认为很适合解耀先和霍夫曼在这里见面,这才给了解耀先这么一个建议。至于消费多少钱,反正有白马老狐狸那个冤大头出钱,又不用他“连翘”掏腰包。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呢。
解耀先心中暗骂道:“他娘的!既来之,则安之!不是老子有意上”雅克萨酒馆”这种乌七八糟的鬼地方来,实在是”连翘”那个瘪犊子有意陷害老子。老子只要不过分,组织上要是处分老子的话,那得首先处分”连翘”这个鬼头蛤蟆眼儿的害人精才符合天道!……”
解耀先想到这里,心中顿时一宽,摇摇摆摆的走到标着“3”的桌子边坐下,摘下脑袋上的“罗宋帽”放到桌子上,撒嘛了一眼周围,流里流气的向一个身穿大花布拉吉,腰扎小小的白围裙,显得还很年轻,满脸雀斑的“老毛子”女伺“啪”的一声打了一个响指。
那个“老毛子”女伺本想离这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青年远点,可是这个人向自己打招呼了,又不敢不过去,只好畏畏缩缩的走过来,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先生需要点什么?……”
还好,这个一身特务装束的青年没有无理取闹,只是指了指吧台上的扎啤,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老毛子”女伺如释重负,急忙哈了哈腰,说道:“感谢先生光临!两杯扎啤!……”
“老毛子”女伺说完,转身急匆匆的去取扎啤了。解耀先撒嘛了一眼周围,只见“雅克萨酒馆”一共只有五桌客人。除了自己和“獠牙”,有两桌“老毛子”,还有一桌看上去应该是两个日本商人。“连翘”给解耀先定的座位位置很好,既可以观察“雅克萨酒馆”入门处的动静,也可以一旦有情况,直接溜进舞台后台的角门。“连翘”曾经叮嘱过解耀先,舞女们的更衣室兼休息室有个暗门直通“雅克萨酒馆”后院。那里是“老毛子”贫民的居住区,乞丐、醉鬼比比皆是。不仅地形复杂,人员的构成就连管片的伪满警察的脑瓜仁子都疼。就算是日伪特务封锁了“雅克萨酒馆”的前后门,解耀先只要能进入舞女们的更衣室兼休息室,就能爬上“雅克萨酒馆”的天棚,从天棚进入隔壁的一家大车店,混进旅客中逃走。
解耀先又扫了一眼台上十分敬业的跳着艳舞的“满洲波波娃”们,忽然心生怜悯。解耀先记得资料上曾经记载过,“”事变之后,住在东北的那些“老毛子”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于是,有相当一部分“老毛子”女郎当了舞女或是窑姐儿,而前来消遣的就有很多小日本鬼子了。去“老毛子”酒吧、窑子的寻欢客大多是欧美侨民和小日本鬼子,中国人中只有极少数洋气的人会到那里去。那些酒吧、窑子也分成等级,其中高等的“满洲波波娃”大多自称出自贵族门第,是某某公爵、伯爵或男爵家的小姐。就算是老鸨子也都自称有贵族身份,是某某伯爵夫人或某某女男爵。且不论这些人的身份是真是假,想到自己有可能和一位真正的贵族女郎春风一度,有不少男人都会趋之若鹜地登门寻欢的。
对于“”事变之前还不知脱衣舞为何物的小日本鬼子来说,“满洲波波娃”这种极为香艳的舞蹈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不少小日本鬼子游客的眼球。不过,“脚盆鸡”的文化在那时还是比较保守和传统的。这种禁忌感十足的艳舞并不是所有的小日本鬼子都能满意地体验。“脚盆鸡”的文化中守旧的一面占了上风,另一部分人的新鲜感也过去了。于是乎,“满洲波波娃”的价码直线下滑,政治没落和身份丧失的“满洲波波娃”越来越难以混日子了。
这时,“老毛子”女伺端着两杯扎啤送到了解耀先的桌子上。说道:“先生请慢用!……”
解耀先眼皮都没敢撩,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掏出怀中的“citizen”怀表,看了一眼。见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分钟,解耀先把怀表装入怀中,将一杯扎啤缓缓的推到了对面,那是给他的客人霍夫曼准备的。解耀先相信霍夫曼的智慧,一定能够看懂“连翘”代他在《大北新报》上刊登的寻人启事,按时如约坐在他的对面。
解耀先经不住哈尔滨扎啤麦芽香气的诱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端起扎啤杯“咕咚”喝了一大口。解耀先吧嗒吧嗒嘴儿,哇!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久违的哈尔滨扎啤简直忒好喝了!醇美的哈尔滨扎啤一下子勾起了解耀先对往事的回忆。
解耀先最后一次喝哈尔滨扎啤还是他叫做战智湛,在哈尔滨读大学的毕业前夕,同寝室内的几个同学一商量,决定聚一次餐,算是告别宴会吧。说干就干!“避孕套”毕云涛和“菜市场”蔡世昌、“伪君子”魏俊志一个人拎着一个洗脸盆去学校门前的小饭店买哈尔滨扎啤,或称“生啤”。解耀先和“正在搞”郑哉镐、“真讨厌”曾洮岩就拎着洗脸盆去学校食堂买菜。那前儿大学生洗脸盆的用处是很大的,是名副其实的“多用”。平时既可以用来洗衣服,一早一晚的还可以洗漱、烫脚。同学们凑在一起聚餐了,还可以刷吧刷吧用来装饭、装菜。
“避孕套”不愧是寝室的老大哥,不仅端回来一洗脸盆的哈尔滨扎啤,还顺手牵羊,从饭店拎回来六个罐头瓶子。罐头瓶子就是水果罐头吃光了里面的水果之后,剩下的玻璃瓶。解耀先同寝室的六个同学高呼狂饮,声满整个寝室楼。六个人用罐头瓶子喝了三大洗脸盆的哈尔滨扎啤,都喝的醉醺醺的,别提多痛快了!解耀先多年之后想起来还难以忘怀。
解耀先回忆到高兴的地方,忍不住端起扎啤杯“咕咚”又喝了一大口。这还是解耀先有大事在身,否则的话,这都两辈子没见过哈尔滨扎啤了,1500毫升的扎啤解耀先会一饮而尽!
解耀先把回忆往事当成喝扎啤的下酒菜,喝得正兴高采烈,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姚先生,吧台有您的电话!……”
解耀先不用看,听动静就知道是给他送哈尔滨扎啤的那个“老毛子”女伺。解耀先的脑袋慢慢的转过去,他果然神机妙算,身后正是那个“老毛子”女伺远远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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