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本丸,但两只狐之助没有跟随一起回来,而是换了一只自称为确保我安全的狐之助一起回来。

    不过,它机械般的动作,就像只是个监视着我的通讯器。我的通讯器再也没能拿出,接受或连接他人的通讯。本丸里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连最喜欢玩闹的短刀也似乎变得无比严肃起来了。

    毕竟,我收到了不许出阵的通知。

    因为会议的缺席,我的身份,似乎已经被很多人知晓了。不过,鉴于我的本丸档案仍在政府手中保管,本丸的权限依旧是属于我。

    歌仙兼定趁这段时间,告知我他已经将画本全部修复好了。但其实,有了前辈给的那封信,画本,似乎没那么重要了。不过,我还是答应了他,会在某天亲自去取回。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条长廊。我停了下来,那只一直跟着我的狐之助也停了下来。庭院中的草木已经有枯黄的景象了——

    “大将,怎么了?”这几天跟着我的药研藤四郎问我。

    “……已经九月了吗?”

    “准确来说,是九月中旬了。您身上的伤,回来愈合了近一个月才勉强好了。”

    我点了点头,继续朝着歌仙兼定的房间走去。

    拿到画本的时候,我看到了和前辈画得不太一样,却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画本。

    “真是太感谢您了。”我朝歌仙兼定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我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歌仙兼定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您能满意就再好不过了。”

    “请您挑一张吧。”我说。

    “挑一张?”

    “是的,请您从这个画本中挑一张留下来。药研藤四郎大人也挑一张回去吧。”

    “不……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为什么?”歌仙兼定问,“是有什么您还不满意吗?”

    “不是,我很满意。只是,我一直承蒙大家的照顾,能送给各位我珍贵的东西非常少……既然画本已经修复好了,它曾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所以我想让各位都挑一张。”

    “大将,是我们承蒙您的努力了。”药研藤四郎看向了我。

    “可是,我想要感谢你们。”

    “……我知道了。”歌仙兼定点了点头,从画本中拿走了一张,顿了一下,他又看向了我,“对了,既然现在有时间,不如一起去赏花吧。”

    “可是现在是秋天,去哪里赏花?”药研藤四郎问。

    “没关系,这个我会解决。”

    “但是,大将,您不是不喜欢改变季节吗?”

    “没关系。”

    “刚好趁这个机会,我会把大家画下来——自然要先让陆奥守吉行准备好相机。”歌仙兼定似乎想到了好主意,“那我去和清光商量去了。”

    我继续拿着画本分发画纸,但无论如何,那张被保存得最好,是前辈留给我的——为我画的第一张画,被特意留下来了。

    最后,我将余下的画带回了房间,放置在了纳物盒中。

    “大将,该吃药了。”

    这段时间,总是会忘记时间过得有多快。

    “谢谢您一直以来都在照顾我。”我接过药研藤四郎递过来的碗和药片说。

    他沉默了一会,问道:“画本就那样送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那个画本的事吗?”

    “稍微听一期哥说过,是大将非常珍视的东西。”

    “没关系。”我将空了的碗递换给他。

    “这样……看来是我想多了。”

    “今天也辛苦您了。”我向他鞠了鞠躬说。

    “我果然还是再陪陪——”药研藤四郎没有说下去了,他看到了那只狐之助正在盯着他,“……晚安,大将。”

    “祝您有个好梦。”

    拉门被关紧,但我没有听到下楼的脚步声。

    虽然没有出阵的任务,但每天晚上要应对的是这只狐之助前所未有的询问。

    “请问,是你炸毁了自然部的研究基地吗?”

    “我没做那种事。”

    “请问,你和美丽的怪物琥珀之间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请问,你是否见过政府部门可疑人员?”

    “没有。”

    ……

    那天被清光救上来时,我也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清光和我说,他们来找我的时候,看到了和我非常相似的身影,我这才明白……

    是妈妈救了我。

    是妈妈让他们来救我。

    可是……

    就算是这样……

    长达四个小时的审问,在半夜十二点结束。那只狐之助出了门,将推门拉上。

    ……我也依然会给妈妈带去危险。

    我伸出手,捏住了自己的脖子……

    果然还是……

    死去吧。

    然而……

    拼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却无论如何无法让自己真正死去,反倒是因为动作颇为费力,而倒在了床铺上。

    ……

    赏花的那天,我用灵力更换季节,落叶纷飞的秋天,也瞬间变成了花开的春天了。

    我知道他们在担心我,所以期间,我有意笑了笑——希望他们不要起疑心。和泉守兼定本想怂恿着我喝酒,结果被清光和堀川国广抓个正着。不动行光修行回来以后,似乎成了短刀们中最让人放心的一个——

    “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我说。

    “这种事……您不说大家也都知道。”他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又看着我,“那家伙如果知道了您和我们这样,但唯独没有他……”

    “绝对会生气的吧?”我接过他的话。

    “……抱歉。”不动行光垂下了头,“赏花……不应该这么悲伤。”

    “没关系。”

    不动行光抬起头看了看我,笑了起来:“我会连同他那份,一起好好守护您!不过现在,稍微去和别人喝点酒吧。”

    他向我鞠了鞠躬,然后坐到了和次郎太刀他们一起去了。

    “哦~果然刚刚有拦住山姥切是正确的!”

    我是靠着那棵樱花树下休息的,并且在这里,能看到大多数人的身影。

    “快松手!还有,都说了不要叫我山姥切!”

    “鹤先生,您有什么事吗?那个……也请您先松开手,可以吗?”

    看着被鹤丸国永强行用臂膀箍着脖子的山姥切国广,我将目光放在了鹤丸国永的身上。

    “鹤先生?我们的关系终于近了一步吗?”鹤丸国永笑着松开了手,走到我身边坐下来问。

    “您不喜欢吗?”

    “倒不如说,我更喜欢你再亲近一点的叫法,叫我鹤就好了。”

    “那样太没礼貌了。所以,您和山姥切国广大人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虽然我也想去修行,但一想到要离开你这里这么久,又不能真的变成鹤回来,所以还是让山姥切去吧。”鹤丸国永思考着说。

    我看向了山姥切国广,但他并没有说话。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啊……”鹤丸国永站了起来,伸出手——

    我本来以为他只是想摸摸我的头,结果却弯腰下来探了探我的额头。

    “怎么了?”

    “没什么……但是那个时候你生病,我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你,多少有些在意。”

    “是吗……谢谢您这么在意我。”

    “……我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有时间过来尝尝牡丹饼,‘光忠特制’。”1

    “牡丹饼?”我看着鹤丸国永走远。

    “千万别吃。”山姥切国广冷不丁开口说。

    “为什么?”我转头看向了山姥切国广。

    他拉了拉兜帽,因为我的目光。

    “……总之,别吃。”

    “我记下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口,“我是山姥切的仿制品,当然,不是什么赝品。”

    “我知道。”

    “……不管在你心里,山姥切有多重要……但我就是我……”

    “我知道。”

    “……所以,不要把我当作他。”他微微抬起头看我。

    “我没有。”

    “那……那天晚上——你说的那些话——”

    “那天晚上?那些话?您指……”

    他再次拉着兜帽低下了头。

    我站了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能请您告诉我吗?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寂寞……”

    “什么?”

    “你说只有那天……会觉得很寂寞……”他说完,有些烦躁地看向了我,“就算想要找人倾诉,也要叫对人名字吧?!”

    我看着他,也逐渐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我只能深深地向他鞠躬:“非常抱歉,请您不要生气。”

    我想不出什么话语为自己辩解。

    “……没有生气。”

    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他。

    “没有生气。人寂寞的时候,会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倾诉,在你心里,他就是那样的人吧?”他从未有过那样认真地正视着我,“所以,听说我,我有个请求。”

    “我在听。”

    “那家伙现在没有在你的身边……所以我想要想清楚一些事。今天赏花,但我更喜欢一个人赏花。所以,今天就向你辞行吧。”

    “我知道了,也祝您一路平安。”我顿了一下,“……您口中的那家伙,帮了我不少忙。不过,我从来没有将您和他相比较。”

    “这样吗……总之,我会写信给你。”他再次低下了头,向我鞠了一躬,然后也离开了。

    这次赏花以拍照结束。

    就在赏花结束不久的晚饭时间,我收到了山姥切国广的第一封来信。在被询问之前,又收到了一封,在询问中,收到了最后一封。

    来给我送信的和泉守兼定不悦地挠了挠头:“那家伙是要在这么短时间全部做完那些事吗?真是疯狂啊……”

    “有着笑容的兼先生才最帅气。”

    “喂喂,你怎么也学会鹤丸国永那些了!”他皱了皱眉看我。

    “抱歉,我只是想让您不要担心。”

    “那家伙只是想赶上潮流,你以为我担心的是谁?”

    “我知道。”

    他安静地看了我一会,挥了挥手:“走了。”

    直到询问结束后,我将三封尚未拆开的信放在了纳物盒中。

    只要将床单挂在屋梁上,就可以了……

    我站在椅子上,勉强能将系在一起的床单丢过去。

    只要一会……

    我站在椅子边缘,将身体前倾,脖子上的力气逐渐变大——

    “咚!”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系住还是别的原因,我并没有迎来预料中的死亡。

    拉门被人粗暴地拉开——

    “大将!”

    他匆匆跑过来,将床单丢开,仔细地检查着我的脖子。

    “为什么?”

    在确定我没有什么问题时,药研藤四郎看着我问。

    “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了。”

    我知道这些天,药研藤四郎都在这个房间外面守着。

    “尽管这么小心,但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大,“明明不久还在和大家一起笑,一起赏花,为什么……!”

    “那是因为……”

    “……”

    “我能不能不说?”

    药研藤四郎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将拉门关上,亮起了电灯。

    “站得起来吗?”他问。

    “没问题。”

    药研藤四郎扶起椅子,示意我坐在那里,然后替我抱来毯子,裹住了我:“我绝对不会让大将死去,就算你想,我也不会让你结束自己。”2

    他一种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气势和我说着话,尽管坐在椅子上的我,要稍微比蹲下来的他高,但我还是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您真温柔。”

    “所以,我会守着大将,直到你愿意说出理由。”

    “说了的话,您会同意吗?”

    “不会。”

    “那就没有意义。”

    “生命终止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意义。”

    “我……被清光拯救过一次。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便是活着也不知道怎么办的情况……”

    “所以认为自己死去就能解决问题?”

    “那会解决好多问题。”

    “比如?”

    “没有我,妈妈应该早就变得自由了。”

    “妈妈?”

    “是的,我最重要的人。”

    “她……现在在哪里?我们从来没有听到您提起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子……连姓名也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的……”

    “很想她吗?”

    我将胸前的指环托起来给他看:“之前很想,但现在,我不想。这是妈妈留给我的,她一直在注视着我,所以我知道,她很喜欢我……不,大概这里应该要用‘爱’。”

    “为什么之前想,现在不想了?”

    “有人在找她,有人想通过我找到她,那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只要我不呼唤,妈妈就绝不会出现——这是我和妈妈之间的约定。”

    “大将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是的。”

    “那就一直保持下去,那也不坏。”

    “不行,现在的我已经做不到了。”我握紧了指环,“在理解了那些情感之后,我越来越害怕自己在什么时候就呼唤出来——那样的话,妈妈会不顾一切来到我的身边。我不希望那样,可是……”

    “既然知道她是爱着你,这种事就没必要纠结了。”

    另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我们之间响起。拉门被推开,才不久见到要去修行的山姥切国广,现在就跪坐在门口。

    “……您不是去修行了吗?”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本以为他会岔开话题或者别过脸,他却仍然正视着我:“修行途中,我一直在想这段时间,你说的那些话。”

    “我说的?”

    “为什么会感到寂寞?你不像是那种会为这种心情烦恼的人,不过,当你慢慢理解了那些,你就会发现,有些情感你无法承受。意识到这一点,我就想到了离开时候你说的那些,果然还是不放心——作为你的刀,当然要无论如何都赶回来。”

    “无论如何?”

    “是,即便是为了你死去,那也是可以的。可是,现在的你,至少要明白,既然你的母亲爱着你,就说明,她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山姥切国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信地和我说话,那个样子,和山姥切长义不同,完全不同……而且……

    是我最希望变成的样子。

    “活下去……”

    “是的。”

    看着山姥切国广时,眼泪很快就滚落下来了。

    “我这种……束缚着妈妈自由和生命的人,也能活着吗?”

    “大将……”药研藤四郎忽然睁大了眼睛,“原来……”

    “作为她的女儿,也深深地爱着她啊。”山姥切国广接过了药研藤四郎的话。

    “所以才一直忍耐着不去呼唤她——这份回应,作为母亲,一定收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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