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这是叶重雪脑子浮现的第一个字。她半刻也不敢停留,转身飞快地往外跑。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可面对这人她实在是心悸,身子发软,手脚冰冷,一刻都不敢停。
檀云在背后一时跟不上,两人一直跑出林子才停下来。
吉祥正带着妹妹在马车旁等着,如意不知哪里得的糖块,正双手捧着啃的带劲儿。
见着叶重雪,她手里的糖块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吉祥立即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往两人身边走。他目光落在两人狼狈的脸上,又去看向她们的背后:“是谁欺负你们了?”
“还是背后有人追你们。”
青年男子高大的身躯给人带来满满的安全感,叶重雪深深地松了口气,才缓和过来。
“没事。”她掐住檀云的手让她不要开口,发白的唇瓣上浮出一丝笑:“在竹林里瞧见一条蛇,吓着了。”
吉祥这才松了口气。
离她这样近,男子又红了脸赶紧走开。叶重雪上了马车,那发软的手脚才算是好些。
路上无人再说话,比起来的时候那股欢快此时要沉默了好些。
一路回到庄子,直到坐到软塌上,叶重雪心中的那口气才算是缓下来。
“姑娘刚刚在跑什么?”檀云端着茶盏上前:“脸都白了。”
“我也不知道。”叶重雪摇了摇头,她总不能说在寺庙中的那个男子生得与她梦中一模一样,这才害怕的。
说出来怕是也无人可信。
她低下头,眼睫都跟着垂了下来。檀云道:“姑娘常犯心绞痛,要不还是让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之前她也没这毛病。
叶重雪捂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里面平稳又缓和的心跳声。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几次三番都是因为那个男子才引发心绞痛的。
她们之前究竟有什么渊源?
叶重雪想到他跪在殿内的场景,起身将听见的那几句经默写下来。
落下笔后,叶重雪看着纸上的这些字出神。
“明日让人去城中买些经书来。”叶重雪吩咐。她倒是要瞧瞧,那人跪在殿内究竟是为何。
“只要经书吗?”檀云在一边憋着笑:“前段时日姑娘追的那本《落魄书生》已经出到第三本了,姑娘确定不要?”
叶重雪咳嗽了一声,没出息的的回:“也买。”
见檀云出去,她在背后又加了一句:“多多买些最时新的!”得到回应她才放心的躺了回去。
不得不说,这京都的戏本子比起临安的可是要好看太多了!
檀云办事利索,翌日一早就搬了一筐的书来。
叶重雪挨个儿的,翻着翻着发现了不对劲。这些经文在她眼里却是都认得。
她给檀云看,檀云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姑娘,我哪里认得这些啊。”
“这些字认得我,我可不认得它们。”
叶重雪更加觉得不对劲了,莫非她上辈子还当过尼姑不成?可不管如何,认识经文查起来要快了许多。
“姑娘,查到了?”见她停下,檀云赶忙问。
叶重雪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经书,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她手里的这段经文,对准的是一本《心经》。
而《心经》的作用是:赎罪孽。
那少年跪在佛堂中,不是去祈福,而是去赎罪的。
叶重雪一整日都莫名心慌,到了晚上便有些睡不着,辗转反侧。
到最后却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等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有些不对劲。
她眼睛被蒙着,四周一片漆黑。可就算是如此,她也能察觉到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有人吗?”
屋内无人说话,只有一阵空荡荡的声音。叶重雪想解开眼睛下的裹布,却发现抬不起来。
她的手也被困住了。
“有人吗?这是在哪?”
掌心下的触感十分柔软,她察觉自己是在床榻上。叶重雪一边问,一边想从床榻上下去。
她双手在被褥上,慢地的摩挲着。可是心中却是越来惊慌。手掌落在被褥上,她察觉到用的是最好的杭锦。
这类料子千金难买,抓她过来的人非富即贵。叶重雪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漆黑的夜里,屋子里没点一盏灯,她没看见的是,有一双眼睛正在牢牢盯着她。
那人就在床榻边,与她近在咫尺。哪怕是不点灯,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中。
此时屋内就两个人,他却是一副防御的姿态。高大修长的身子笼在黑夜里,他整个身子都紧绷着。
床榻上的人分明被困住了双手,蒙住了眼睛,动弹不得。而他却像是面对一个洪水猛兽,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叶重雪很快就察觉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对方沉重的呼吸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她顺着呼吸声转过头,眼睛‘看’了过去:“你到底是谁?”
徐鹤桥坐在原地,丝毫都不敢动。他看着那双眼睛,白玉般的脸上被蒙住了一层宝石绿的布条,不宽不窄正好只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分明是看不见自己的,可他的手却还是激动到颤抖。扶手上的手指褪去了血色,只余下苍白。
他心中尖叫着想冲过去,可却又硬生生的按捺住。
他怕她发现自己,他怕再看见那双眼里的恨意。他怕她如当年那样,用那种恶心厌恶的目光看着他。
她把他当作做无话不谈的兄长,可他这个兄长却在背后里觊觎她多年。
她宁可跳下悬崖,都不愿意待在他身边。
徐鹤桥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将扶手给捏碎。
“是不是有人?”
叶重雪还在问,那道呼吸声越来越重了,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叶重雪快地的去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她被抓到此处,不知过了多久,这人绑住了她的手,却没伤害自己。
这人没想杀她!
此时屋内就他们两人,她只能这样想,尽量安慰自己。
叶重雪摩挲着从床榻上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刚一下来,那人就动了。徐鹤桥整个人都是一副紧绷的状态。
他不知自己是该立即出去,让她不要发现是自己。
还是该叫外面的侍卫进来,将这屋子里三层外三地的包围起来,让她插翅难飞再也不能离开他的身边!
“你可是要银子?”叶重雪摩挲着靠近,她知道这个人在这儿,呼吸声不会错。
黑夜里她看不见,只好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如今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中,她不得不放软求饶:“若是你要银子的话我可以给你。”
叶重雪声音再强装镇定,可到底还是溢出了一丝害怕:“你不要杀我。”
“若是你不相信,你可以去谢府找谢怀安,他是我的夫君,你让他拿银子来赎我。”此时她甚至都来不及去管与谢怀安之间的渊源。
她只求谢怀安念在自己陪着他三年的份上,救自己出困境。
随着话音落下,屋子里一下子冰冻起来。空气里似是都凝结成了冰。
就在叶重雪颤抖着站在原地之时,面前的人却是动了。
那只手伸出来一把掐住她的掌心。
随着来人用力往下一拉,她整个人扑倒在前。膝盖磕在绒毯上,她是跪着,而面前的人却是坐着的。
她感受到头顶那一股炙热的视线,呼吸都停住了,动也不敢动。
而那只手此时却落在她的颈脖上。
虎口摩挲着她的喉结,徐鹤桥冰冷的声音里却溢出一丝颤音:“你敢嫁给别人?”
徐鹤桥的手都在颤着,衣袍下的身子僵硬如冰。那双眼睛在黑夜里都能瞧见一片猩红,里面是毁天灭地的狂怒。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嫁给旁人!!
徐鹤桥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戾气,眼里的神色几乎要将这面前的一切给撕碎。
“你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嫁给别人!”
叶重雪感受到放在脖子上的手收紧,她呼吸停了两分。她身后的布条寄的并不紧,此时轻轻松松就能挣脱开。
面前那人弯腰靠近,她立即动手将人一把推开。
那只手从她颈脖上落下来,叶重雪附身咳嗽了两声,抬起头时满是怒意:“你这个疯子!”
若不是刚刚她及时动手,只怕他就要将自己给活活掐死。
“是。”
徐鹤桥干脆利索的承认,他本就是个疯子。三年前她不就知道了吗?此时何必还要这样问。
“你现在才知道我疯吗?”那冰冷的嗓音如同淬了毒一样从喉咙里溢出来,咬牙切齿:“谁敢娶你,嗯?”
“我要废了他,我要将他的腿砍断,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砍下来,拿去喂狗!”徐鹤桥浑身的暴怒再也掩盖不住:“谁动了你,我要他立即去死!”
叶重雪被那滔天怒火的声音吓得跪在原地。听了这些之后到底是掩盖不住的颤抖。
就算是她恨谢怀安,却也没想伤他。此时这个人就是个疯子,嘴里一心想着的都是杀戮。
她双手在地上摩挲着想逃,可是却被他一把抓住。叶重雪不停地挣扎着,掌心却摸到了他的袖口。
那宽大的袖摆之上,密密麻地的绣着的像是龙纹?
龙纹?那可是天子才可用的!叶重雪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手指一点点在袖摆上摸索着。
龙头……龙犄……还有一大片的龙鳞。
一双手指攥紧了,叶重雪颤声问:“你到底是谁?”
徐鹤桥垂在袖口下的手动都不敢动了。
他总算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她居然……到现在还没记起自己来。
以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纷,别说三年,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她都要拿剑杀了自己。
又怎么会这么轻地的就忘了他?
他心口乱跳着,却不敢轻易相信,单手抬起她的下巴,如蛇一样的眼睛审视着她:“别跟我耍花招。”
徐鹤桥不敢信她。
她最是伶俐,又深知自己对她的心思。基本上只要她想,就能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自己已经失去过她一回,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你这个疯子!疯子!疯子!”然而,叶重雪却是彻底崩溃了。无端被抓到此处,又被他这样纠缠。
他身上的那股上位者的气质,还有袖口处彰显身份的龙纹,无一不在提醒她,这个男人是个绝对的上位者,是自己万万都得罪不起的。
她抬手想去解开眼睛上的布,却被他阻止。
牢牢紧绷的心松了,叶重雪彻底崩不住,哭着伸手去抓他,用脚踢他,又去咬他:“你到底是谁?我不认得你!”
“放我走!我要离开!”
徐鹤桥的手背上被她咬出一片血迹,他却是动都不动,由着她发泄着。
他一只手伸在她面前,另一只手垂在袖口之下,却是激动到蜷缩。
她没骗自己,她真的什么都忘了。
所有的,一切好与坏,她都忘的一干二净。
黑夜里,那暗沉的眼眸开始发亮,犹如两道明亮的烛火。徐鹤桥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掌心下一片湿润。
佛祖保佑,他求了三年总算是等到今日。
这一次他会给她一个完美的,更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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