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差点儿放不下。

    粗粗看去,便瞧见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烩白蘑、芙蓉燕菜、炒虾仁儿等等。

    更别说,另外一个食盒里面还有果子点心。除了没酒,她这一趟倒像是将整个酒楼能买的都买了过来。

    察觉到他带着笑意的目光,叶重雪莫名有些脸红,她低下头:“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什么都买了一点。”

    她当然知道自己买的这些够多了,可是又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他躺在床榻上时的模样,就忍不住对他心疼。

    想对他好一些。

    徐鹤桥自然是瞧见了她娇羞的脸庞,他握紧手心将那尖叫着的欲忘压制下去。

    漆黑的眼帘低垂着:“叶姑娘不用如此。”

    他道:“我救你是我心甘情愿,并非是为了这些。”

    哪怕是隐隐猜到了他的心思,叶重雪也没这番无措。少年坐在床榻之上,消瘦的身子只穿着单薄的寝衣。

    他身上还受着伤,面色惨白一片,可说出这话的时候却自然极了,好似他对自己好,是天生就该做的。

    叶重雪捏紧自己的掌心。

    微微的痛楚让她清醒,她咳嗽了一声:“就算你心甘情愿,也不该牺牲自己为我挡刀。”

    “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叶姑娘又怎么会知道,在我心里有些人的安危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徐鹤桥的目光落在她眼睛里,目光里一片深邃。

    “叶姑娘不是我,不该为我做决定。”他道:“若有下次,我依旧会如此做。”

    他那双眼里的目光太炙热了,叶重雪只听见自己的心口不停地在跳动。

    他说,她的安危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

    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之前与谢怀安有婚约时,以为谢怀安能护她。可是可后才知道,谢怀安并不怜惜她,三年的等待到底敌不过家世背景。

    可她与他认识才没多久,之前自己甚至怀疑过他。可到了危难关头,却也是他挺身而出,面对刀子眼也不眨的挡在她眼前。

    她脸颊上微微发着烫,这一瞬间竟是不敢看他。

    “我……”她无措地看向旁边:“饿了吧……用……用膳吧。”

    菜肴倒是有了一桌子,可怎么吃就成了个问题。徐鹤桥的伤口有巴掌长,从后背一直迁至肩膀。

    伤的刚好是右边,现在伤口包着自然是不能轻易动。

    用膳就得让人喂。

    叶重雪下意识地去求助江胜,后者一拍脑袋立即就道:“我后院还砍着柴呢,我得去了。不然晚上没热水。”

    她又看向檀云。

    檀云刚在这儿听了这么多,哪里还不懂贺公子对他们姑娘的心思?

    结结巴巴道:“炉子里还熬着药,我……我去看着。”两人溜的比谁都快,屋子里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昨夜上药都不觉得这番尴尬,如今两人隔得好远倒是谁都不敢谁。

    叶重雪眼神闪躲,而少年的耳垂也是羞红的。

    空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还是徐鹤桥主动道:“叶姑娘是深闺女子,若是被人传了出去对姑娘名声有碍,贺某还是自己来吧。”

    他说着用左手举起竹箸,却使用的很是艰难,半天都夹不起一道菜肴。

    叶重雪看他这番样子,哪里还忍心。

    退婚后的女子,本就要被人诟病。何况王轩文在庄子上骂了一通,她早就听见了闲言碎语。

    她又何必在意那点虚名?他该关心的是自己的名声才是。

    “你读书十余载,前途一片光明。”叶重雪走上前,从他掌心里夺过筷子,两人指尖相触互相都愣了片刻。

    叶重雪忍住羞涩,站在他面前:“我是个退过婚的女子,贺公子与我若走得亲近,怕是对名声无益。”

    她是在规劝面前的人,也是在说服自己。

    退婚之后,她一时没想过再找。但是话既说到如此,她也不能看他越陷越深,而自己装聋作哑。

    “我知道。”徐鹤桥却是撇开脸:“我一早就知道,叶姑娘不用专门拿这话来搪塞我。”

    他竟是知道?叶重雪惊到瞪大双眼,白生生的脸上一抹羞红。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嘟囔了一句。

    头顶,徐鹤桥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笑意,又满是宠溺。

    用过膳,已经是深夜。叶重雪说好的留下来守夜。他伤口太过严重,晚上身边不能缺人。

    只是白日里她忙了一日,实在是疲倦。

    徐鹤桥见她捧着手里的书却频频打盹儿,最后竟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看了许久。

    最后忍不住地朝她靠近,他走上前,蹲在她身侧,目光一眼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太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待在她身侧了。

    徐鹤桥忍不住回忆,他好像总是如此,一直在暗地里仰望着她。

    可等他登上帝位,将一切都捧在她面前时。得到的却是她陌生,又满是恨意的目光。

    她说:“徐鹤桥,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闭上眼睛,徐鹤桥想到那句话,心中依旧会发凉。

    她一共救过他两次,这两次都是救了他的性命。

    一回,是他得了时疫,宫里容不下他,悄悄儿将他送往了宫外的寺庙,那是他们的初见。

    时疫无药可解,传染性极强,知道自己得这病的时候徐鹤桥只有一个想法,他必死无疑。

    可是人活着,又怎么会甘愿去死?就连冷宫里伺候他十年来的嬷嬷都因为他染上时疫。

    死的时候面目都腐烂了,尸体上蝇虫四飞。

    徐鹤桥看后吐得胆汁都出来,随后一把火烧了冷宫。就这样,宫里的人才发现他得了时疫。

    念着他是个皇子,没直接弄死他将他送到了寺庙照顾。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从未想过还有睁开眼的一天。

    那时候她才八岁,穿着僧衣像个小沙弥。徐鹤桥醒来的时候她还趴在枕塌边,嘴里嘟嘟叨叨的,等清醒好久后才知道她是在念平安经。

    他躺了七日,她就在身边念了七日。她那时好小,却生的金雕玉琢,犹如玉雪团子一般。

    趴在他的床前,虔诚许愿:“佛佑施主,平平安安。”

    那是他黑暗的悲惨童年中,第一道光。

    他回了宫后依旧是个不受宠的废弃皇子,在宫中的日子举步维艰。熬不下去之时也唯有夜深人静想到她,想到她那双眼睛。

    那时他就发誓,终有一日他要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将这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在她面前。

    可是后来,将一切捧在她面前,宠的她如珠似玉的却不是自己,而是郎艳独绝的徐拂玉。

    他们同年同月同日,可命运却截然不同。

    徐鹤桥只是个冷宫皇子。他自打生下来生母难产而死,他也因此被父皇厌恶扔在冷宫长大。

    可与他不同的是,徐拂玉是皇后所生。一生下来就立为太子,继承大统。

    世人无人敢于徐拂玉争辉,这样温和儒雅的人,只能用谪仙二字来形容。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有弯下身子低头为小姑娘轻拂衣裙的时候。

    知道徐拂玉身边有个小姑娘时徐鹤桥没去在意。

    直到那年除夕晚宴。

    一向温和守礼的太子那日早早退席,惹得朝中上下人人猜忌。后来几番打听才听说他是去陪小姑娘守岁去了。

    再见叶重雪的那日是个艳阳天,昨日刚下的大雪,清早起来艳阳之下融化了一半,他推着轮椅走在宫道上,背后的梅林是小姑娘悦耳的笑声。

    他好奇的看过去,一眼便认出她来。只是当年那个小沙弥已经长成了小姑娘,不变的是那双眼里的纯净。

    她正垫着脚踩在石头上,去够挂在梅花树枝上的纸鸢。身后,徐拂玉弯下身子半跪在雪地中,那双世人称赞绝世无双的玉手竟然在为她拂去裙边的雪渍。

    她转过头,笑着跳入他怀中。徐拂玉站在她背后,摊开双手稳稳接住了她。

    这一幕美的像是一幅画。

    徐鹤桥此时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处境,他坐在轮椅上,躲在角落里。

    他贪婪的看着她的笑脸,却又狼狈怕被她发现。

    最后只能慌乱的匆匆离开。

    后来几番打听他才知道,原来让徐拂玉放弃一切,连除夕晚宴都早退的人原来是她。

    但可惜,她却把他给忘了。

    当年的小沙弥有了新的名字,她叫重雪,是太子殿下亲自取的名。

    重雪——等到后来徐鹤桥才知道这里面的寓意。

    叶重雪的父亲是太子的亲信。那年冬天下了整整一个冬日的大雪,太子曾遇刺杀,中毒之深几乎没命。

    是她的父亲把最后一颗解药救活了太子。而她被迫早产,流落在外,足足等到十二岁的时候才被找回。

    她出生那日,徐拂玉致死而后生,宛若重生。

    她跟着徐拂玉在东宫长大,由他亲自教导。后来,自然也是喜欢上了他。

    想到这儿,徐鹤桥漆黑的眼眸里一片暗色。他放下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书,抬手捏了捏眉心深深吐了口气。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徐鹤桥的指腹落在她的眉心上,眼神之中满是浓郁的不甘。

    他从未输给徐拂玉过,他输的只是他的出身。

    若他不是冷宫皇子,当年,她爱的人便也不一定是徐拂玉。

    可如今,徐拂玉已死,而他才是这天下之王。

    一切都不一样了……徐鹤桥的手指落在她的眉心上,睡着的人渐渐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下来了?”叶重雪吓得不清:“你身子还没好,快回……”

    她直起身才发现身上披着的绒毯,而徐鹤桥却还站在原地,那目光来不及掩饰,满是惊人的占有欲。

    “贺公子……”

    徐鹤桥深吸一口气,将人狠狠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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