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无主,朝中上下又开始风云动荡。前来问候的帖子堆积如山,徐鹤桥便只能叫人将折子送到这荒郊野岭来。
午夜让人送过来,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天亮刚好进城。
因这些折子安抚,虽他还不上朝,但朝臣们似乎都安静了许多。
于是,徐鹤桥便只能在这儿处理政务。他虽是受了伤,手臂也使不上劲儿。可坐在书案上时却是敲不出一丁半点儿。
仿若他面前的不是红木长桌,而是坐在太极殿内的那把龙椅上。
江胜在一边研着墨,屋子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响。这时头顶传来一道响声,随后有人敲了敲窗,两声长,一声短。
徐鹤桥看折子的手停下。
江胜也几乎是立即就将卓面上的东西给收拾干净,一点儿都不留半点痕迹。
徐鹤桥手里捧着一本书,面带笑意地看向门口。就见檀云拎着食盒走了过来。
“贺公子,今日的膳食到了。”
檀云将食盒中的膳食拿出来,一一摆在桌面上。面上带着轻浅的笑意:“今日是新熬的乌鸡汤,最是滋补养生,让先生待会儿多喝一些。”
徐鹤桥的目光落在桌面上,下垂着的眼帘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你们姑娘今日不来了吗?”
自打那晚走后,叶重雪就是再也没来过每日都是派小丫鬟过来,送膳食,熬药,倒是事事俱到。
可偏偏就是自个儿不来了。
“姑……姑娘今日……”檀云看着那张脸,有些编不下去了。这几日姑娘疲了倦了,身子不舒服了,头疼了一一都被她说了一个遍!
檀云编不下去,可看着那张脸又有些不忍心。
“姑……姑娘在屋子里绣花儿呢。”她只得留下这么一句,匆匆逃走。
等人消失后,徐鹤桥的眼神才挪开:“她在躲孤。”那双眼里带着迷离,似是有些猜不透彻。
徐鹤桥手指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漆黑的玄玉上刻着凶猛的野兽,咋一眼看不出什么,只察觉一股神秘。
江胜的头低垂着,目光却是不敢往那上面看:“陛下不可操之过急。”
徐鹤桥却明显的出了神。
那只手在逐渐的收紧,手指陷入床沿边,渐渐地泛着一片惨白。他面色发沉着,浑身散着一股冷冽之气。
江胜看见那副模样,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以往殿下只要露出这番模样,四周都是无人敢靠近的。
“你说,要不直接将人抓回去。”徐鹤桥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双幽深的眼眸之中让人坠入冰窖:“反正她也不是很听话。”
她害怕他,还躲着他。若是直接带回去的话一切都好了。这样的每日,不……随时随地都能看见她。
抓回来……那实在是他太想念的东西了,这么多年几乎快要成了他的夙愿。
此时心中就像是有头心魔。一直在蛊惑着他。将人抓回来,日后就都是自己的了。
江胜受不住,不敢再直视,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陛……陛下……”
虽然这几件事咋在宫中三令五申的表示过不准人提起,可是隐隐还是能听到传闻。
陛下之前就是因为做的太过分,这才逼的叶姑娘宁死不屈。
若是当年的事再来一遍……江胜浑身颤抖撒:“陛下,叶姑娘外软内刚,还是……”还是别逼她了。
“还是莫要强求的好。”
许久之后,徐鹤桥才将眼里的戾气一点点逼了回去。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漆黑的眼帘之中一片清明。
是他太着急了。
只是抱了她一下就如此克制不住,若是之后再有了旁的……徐鹤桥激动的手指都在颤抖着。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那升腾起来的邪念压了下去。
徐鹤桥将目光放在桌面上,道:“送过去。”
没一会儿,躲着不见人的叶重雪又收到了个瓷娃娃。
这几日她故意躲着不见他,贺公子虽是没什么,只是这瓷娃却是雷打不动的叫人送来。
今日送来的是个男娃娃,眉目五官像极了翻版的他。只是这娃娃有些消瘦,面上的表情也不似以往活泼,显得几分消瘦。
她仔细看才发现,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绳子,上面串了颗红豆。
“红豆?”叶重雪将那红绳取下来,仔细看去。随即想到什么,只觉得指腹都跟着烫起来。
红豆,相思。
她又去看向桌面上的那些瓷娃娃,大大小小一共十来个。有的是他,有些是自己。
每一个都是他亲自画的,表情个个都不一样。今日他送来的这个小人儿,看起来好像很是悲伤。
门口传来脚步声,檀云推开门走了进来。叶重雪立即将手中的娃娃和红绳挡住。
咳嗽了一声才问:“怎么了?”
“江胜来了。”檀云飞快道:“说他家公子身子不好,急急慌慌的我也没听清楚。”
不好……叶重雪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即往外跑。
叶重雪一路小跑着过去,吓得脸都白了。唯恐他是伤口复发或者有什么不适。
可她刚跑进去,却是撞入一个怀抱之中。
被抱入满怀的时候,叶重雪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等鼻尖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冷梅香才知道自己被他抱着怀里。
“你……你没事?”
她被抱在怀中,开口的声音小小儿的。还有几分没回过神:“江胜说你身子不好……”
怀里的人又娇又软,徐鹤桥拥的越发紧了几分。他胳膊微微用力,深深吸了口气:“我没事。”
“那……那你骗我……”渐渐回过神来的叶重雪开始微微挣扎,她面色胀的通红:“你骗我,你根本就没病……”
“别动。”徐鹤桥别她挣扎出了一身的火气,嗓子瞬间哑了几分。他低头附在叶重雪的肩膀,深深地吐了口气。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实在是你一直躲着我不肯出来……”
刚刚飞鸽传书过来,他立即就要如一趟宫。这一去又不知几日才能归来,他只是想走之前再见见她。
徐鹤桥自然是感受到了她的挣扎,抱得更紧了几分:“我立即就要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怀中叶重雪挣扎的身子渐渐地平缓,她闭着眼却是默认他将自己抱住:“你……你伤口还未好……”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紧抓住他的胸前:“你伤口还未好,要去哪里?”
怀中的她忽然变得温顺起来,徐鹤桥低头就看见她那满是担忧的双眼。
此时她就在自己怀中,近在咫尺。
徐鹤桥那只带着玉扳指的手死死捏着,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胸口中的那股强烈的欲忘给压了下去。
他想后退几步,可这时余光一扫却是看见她手腕上带着的红绳。
下面的那颗红豆正在她的手腕下微微晃荡。衬得那只手腕如雪一样白皙。
叶重雪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面色羞红了几分,低下头不敢看他。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手腕,声音小的犹如蚊子一样:“是……是你送给我的。”
刚跑过来的时候太着急,竟是忘记了这个还在自己手上。叶重雪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在他面前暴露了什么,羞涩地想抬脚就往外走。
可才刚转身,就被身后的人抓住了。她转过身,那双眼睛里满是无辜,又露出几分娇怯。
像是不敢看他,目光闪烁,可乌黑的眼瞳中映着身后的光,完完全全是他的脸。
徐鹤桥盯着那双眼睛,心中那根紧紧绷起的弦彻底断了,他没忍住,低下头,唇瓣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湿热的吻让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叶重雪只觉得落在她眼睛上的吻微微颤抖着,她甚至能体会到里面的怜惜。
她明明可以将人推开,却是安静得没有任何动作。任由那唇瓣往下,又落在了她的唇上。
口齿相融,他开始很小心翼翼。
好像是怕将她给弄坏了,一点一滴动作温和着的。叶重雪本抓在他胸前的手也渐渐放开,双手伸出去挂在他的脖子上。
就是这一举动,她感觉到他整个人浑身一颤。
徐鹤桥心中压抑着的邪火再也绷不住,而刚刚还四季如春般的小心翼翼,一下子变得猛烈起来。
挣扎的双手被他困在背后,徐鹤桥整个人压在她的头顶,高大的身子将她整个人笼在自己身下,不让她有任何逃走的可能。
他似野兽一般激烈的吻住她,迫使她张开唇瓣,迎接他的允吸。
几道凌乱的呼吸声泄露出来,又很快被他堵了回去。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好似强势,叶重雪能感受到他越来越炙热,扣住她腰间的手微微摩挲着,掌心一片滚烫。
“放……放开我。”叶重雪浑身无力,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倒下。
她觉得面前的人大概是疯了,竟是这般疯狂。她被强行压住,满是窒息,叶重雪只觉得下一刻就要晕死过去。
或是溺在这唇舌之中,还是会陷入那无尽的吞噬里。叶重雪脑海中闪过一丝清醒,她费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唇角。
血腥味在两人口齿之间融合,他这才像是回过神,慢慢的将她放开。
他站在她面前,眼底是还未收尽的占有欲。漆黑的眼神如同一块墨,浓厚的化不开。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带着寒意的目光盯着她。片刻之后高傲的头颅才一点点低垂而下,徐鹤桥湿润的唇瓣落在她的颈脖:“我没有猜错。”
暗哑的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他只能拼命地强迫自己压制下去:“是你允许的对不对?”
叶重雪被他抵在墙壁上,眼神迷离,唇瓣微微肿起。听到这话后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对上那双明亮的双眼后,却还是点了点头。
徐鹤桥便立即就笑了,其实他是生得一张冷脸的,平日里不苟言笑时便给人一股压迫感,光是看那张脸就能吓得人不轻。
可此时,那张脸满满的全是笑意,配上那张脸,温和如玉,宛若谪仙一般。
那是一种绝对不会出现在徐鹤桥脸上的表情,至少之前是从未有过。是被除叶重雪之前的任何一个人看见了,都会觉得怪异的表情。
“我会早些回来。”徐鹤桥手臂微微发着颤,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你等我。”
叶重雪被他抱在怀中没说话,可却又被他捏了捏肩膀。她胳膊处传来一阵刺痛,抬头却对上那双眼睛。
他像是在等她的回答,叶重雪想到他的伤:“非去不可吗?”
那双眼睛看着他,满是无辜纯洁。徐鹤桥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家中有事……这才……”
他面上满是为难与不得已,叶重雪看过之后便不忍心追问:“没事。”
她笑着道:“我等你回来。”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马车彻底消失后才收回眼神。
檀云一直站在她身侧,瞧见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目光又落在她那肿起来的唇瓣上。
“姑娘……”
叶重雪看着她那打趣儿的目光,赶紧急急走开。她抬手捂在自己的唇瓣上,只感觉如今上面都还是酥麻的。
“贺公子瞧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这番不懂怜惜。”屋子里,檀云拿着药膏一脸抱怨。
“姑娘的唇角都有些破了。”她心疼极了,细细地涂抹在她的唇瓣上。
叶重雪的唇色本有些浅,可此时被他那番□□过后,却是微微肿起,殷红一片。
涂抹上清凉的药膏之后,唇瓣上像是带了一丝水渍,娇艳欲滴的如同雨后的花朵。配上那张无辜的脸,整个人越发的勾魂摄魄。
檀云咽了咽口水,心中念叨,这好像也怪不得贺公子。
任何一个男子看见姑娘这张脸,好像都难把持的住。
而远在京都的宋明朗这几日却是愁破了天。
他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若是只有几分相像还有可能,可这两张脸分明是生的一模一样。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吗?
宋明朗思考的几乎出了神,一脚踹在身侧人的身上:“崔二,你觉得呢?”
崔云策因为逃课被他爹拿鸡毛毯子抽了一顿,此时身上还火辣辣的疼。这一脚下去,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你能不能轻点?”
“你痛还怪我?”宋明朗极为有理:“要不是我你能看见这活的梦中仙子吗?”
崔云策不理会他的狼心狗肺:“那你看了一天到底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宋明郎摇了摇头。
他问崔云策:“你觉得只是单纯长得像吗?”
崔云策看着桌面,除了最近画的那张抱着猫的画之外,其余的三张画中的女子都是一个人。
画中的女子年岁虽是小些,但从五官、形态,气质来看,都一样地光艳夺目。
崔云策想到那日瞧见的那张脸,深深吸了口气:“是一模一样。”
“我也认为就是同一个人。”
宋明朗将目光落下画卷上,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认识自己了,或者是想不起来了而已。
崔云策见好友这样,问:“这女子究竟是谁?”
他们认识那么多年,他却从未说过这个女子的身份。
宋明朗沉默了许久才道:“是拂玉哥哥的未来太子妃……”
这世上能称之为郎艳独绝的唯有徐拂玉一人。
这样的身份,当年却做到愿得一人心,太子之尊,后宫却是空无一人。
后来隐隐有传闻才知道,当年他久久不愿娶太子妃,是为了等一个女子。
崔云策看着画上的女子,这等美貌,也难怪当年太子哥哥疼爱如珍宝。
“只可惜……”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画卷上,忽然察觉出不对劲。
“这些画你是哪来的?”崔云策指着之前的画问他。
宋明朗的画风他认得,几年前的宋明朗压根儿画不出这番意境来。
“是我在平定侯府临摹的。”宋明朗盯着画卷上的女子喃喃了一声,女子酣睡在莲池中央,莲湖中的鱼儿都争先恐后的游荡在她身边。
是极美的一幅画。
“定远侯府有整屋子的画,我那时瞧见便央他给我,他却不肯。后来我就拿了笔悄悄儿临摹了几张,被他发现差点儿打死我……”
宋明朗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却是停了下来。
“定远侯……”两人同声道。
只要找到定远侯,就知道到底是不是。
定远侯如今不在京都,宋明朗写了信叫人飞鸽传书送了过去。
“也不知他收到信后会不会回来。”他看着人走,叹了口气。
崔云策在他身后道:“那就要看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重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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