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新找到了一份活儿，下个月的生活费也会比之前多的，我会努力赚钱的……所以……”
孟江这句话说的太小声，如果不是一直在注意他，陆彦冬可能都要没听到他在和自己说话。
关于每个月的生活费，实际上孟江已经给他非常多了。
他上高中的时候，他们老家县城的工资低，孟江那时候一个月工资才九百块，但是他每个月就要给陆彦冬七百，自己只留二百块。
上大学以后，孟江跟着陆彦冬到了他上大学的地方，京兆市是一个大都市，孟江工资一个月多的时候五千多，少的时候四千多，而每个月就要给他打三千到三千五。
陆彦冬其实如果不老想着买那些死贵死贵的东东西，他每个月已经算富裕了，起码比他生活费少的人也是有的。
无论什么时候，孟江几乎可以说是把他的能给的全部都给陆彦冬了，掏心掏肺的好也不过如此。
上个月他说换新工地了，工资比之前多一点，所以上个月到账是四千块，陆彦冬给他打回去他隔天一大早又转回来，还打来电话问他为什么转回来，是不是生气了之类的。
陆彦冬不知道他又去找什么活干，但是用脑子想也能想到不是多么轻松的事儿，他感觉自己眼眶有点微酸，如果开着灯肯定就被看到了，他想幸好没开灯。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我根本就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陆彦冬在心里打着腹稿，他想和孟江分析自己就是一个人渣，多么忘恩负义，多么冷酷无情，让他赶紧离开自己，让他讨厌自己，讨厌到最好清算他过去给自己过去花了多少钱，然后再让自己连本带利的还他。
如果孟江真的这样做了，或许陆彦冬的心理或许还能舒坦一点，或许也就不用一直纠结要怎么弥补他才好。
但孟江坚定的说：“不会的，我为彦冬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为什么会后悔？”
他一点没犹豫的回答，语气中带着肯定。
这句话突然让陆彦冬心脏细细密密的疼起来，一直到手心再蔓延到每一根手指尖，都是一种酸涩感的疼痛感。
“你对我这么好，就没有什么想从我身上得到的吗？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无私吗？你是圣父还是白痴啊？说不定我以后会抛弃你，我不再见你，把你忘的一干二净呢？”
“你知道吗我以前其实就是故意的，我他妈就是故意利用你的，利用完，我还会把你踹了！”
那些在心里挤压很久的话终于说出口。
“为什么不恨我啊。”
对啊，孟江恨他多好，最好来报复他，在他废掉的时候就应该过来嘲笑他，对他落井下石，为什么要来照顾他？
竟然……还能对他那样好，他根本就不值得。
“我从来没想过要从彦冬身上得到什么啊。”孟江从沙发对面试探的坐到陆彦冬旁边，感觉陆彦冬情绪不太对，“如果一定算我有什么目的的话，我希望彦冬可以永远幸福。”
“我为什么要恨你啊。”
“彦冬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天边一颗很漂亮的星星，有只要看着你，就觉得很好了。”
孟江也不知道陆彦冬为什么突然间情绪这么激动，但是在这么一刻，他好像有种自己真的触碰到这颗漂亮星星内核的错觉。
他紧紧挨着陆彦冬，轻抚他的后背。
……
等话说出来以后，陆彦冬自己还觉得有点尴尬，毕竟他和孟江之间，他才是最不占理的那一个，而那个明明最该生气的人竟然反过来在哄他？
“彦冬，你好点了吗？”
“抱歉。”
陆彦冬真心实意的道歉。
“没事的。”
——
外面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走廊有客房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路过的声音，陆彦冬还隐约听到外头的服务员在问其他房间的客人是否需要打扫卫生。
可能是因为昏暗的环境，陆彦冬话也多了一点，他一点点和孟江讲他这一个多月都做了什么，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描述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中间省略掉了他重生所以知道未来的一些隐情。
等什么都解释清楚了，最后他问
“对了，你觉得我在做哪种事情？”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
“……做你不想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孟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难过，而陆彦冬自己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可能是因为自己那次没接他电话，他起了疑心？
那个夜场里上班的人有谁是喜欢才做那份工作的，不都是看在钱的份上吗？往更开了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在因为一些身不由己的原因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起码……绝大部分人都这样。
“我不喜欢做的事情那多了，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做，万一我就喜欢呢？”
好幼稚。
陆彦冬感觉孟江原本笔直的脊背都有点塌下来，他有点于心不忍，又转换了话题。
“孟江，我总归是要进入这个社会生存的。两年后我就毕业了，明年我就要开始实习了。”
“你不会以为我今年还是十四岁吧？”
过了很久。
“那……好吧。”
陆彦冬一伸手就能摸到床头灯的开关键，难得有心思开了一个玩笑：“怎么，你还要打算养我一辈子啊？”
灯光是橘黄色的，光是看着就很温暖，像落日的余晖，而借着这点光，他看到孟江的表情，他竟然很认真在想他刚刚的那个玩笑话。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那我这几年得多攒一点钱了。”孟江认真的补充道，“不然养不起你。”
陆彦冬突然就笑了，又带着一点点其他心思的问：“你以后不找老婆不结婚啊？”
孟江嗯了一声，算是承认的意思。
“不结婚是因为……”孟江的视线看着地面，他其实不太想在陆彦冬面前说这个，“因为我，我喜欢男的，当然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那彦冬呢？彦冬会结婚吗？”他自己问完又自己答话，“会结婚的吧？……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陆彦冬看着孟江脸上的表情再三变换，像个调色盘。孟江其实长得不差，五官轮廓棱角分明，倒不如说他在陆彦冬面前小心翼翼的姿态和他那一身肌肉都不怎么相称。
陆彦冬又继续问：“你希望我和谁在一起？”
孟江没说话，要他说什么呢，他自然希望陆彦冬能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光是想想，心里难免都会有些不舒服。
陆彦冬收起了再想逗逗他的心思，再逼肯定是逼不出来了，毕竟他上辈子死之前才和他说喜欢他。
“你喜欢我吗？如果喜欢的话。那你，想和我在一起试试看吗，或者说你愿意吗？”陆彦冬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死，也给了孟江拒绝的余地。
陆彦冬声音响起的时候，孟江还以为他出现了幻听。
陆彦冬继续说“你也可以拒绝我。”
他的确不是同性恋，对男的也没什么兴趣，但是如果那个对象是孟江的话，他好像就没那么排斥了，只要他高兴就好了。
以及，孟江震惊的表情的确有点……蠢。
——
两个人把这事儿说清楚以后，气氛也没那么凝固。陆彦冬把电视打开，节目里刚好放着一档搞笑的综艺。
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主持人和嘉宾夸张的笑声。
他先去洗了澡，等洗完澡准备上床的时候，孟江还有点惊讶，“你，你不回宿舍啊。”
这里离他学校那么近…
“那你想我走吗？”
孟江看着陆彦冬一副好像马上就打算穿衣服离开的样子，“不想不想不想。”
孟江要好久好久才见陆彦冬一次，怎么可能舍得他走，更何况，陆彦冬刚才还说了那些让他忍不住产生一些更多幻想的话。
而陆彦冬看着他一副快上来抢他衣服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等孟江磨磨蹭蹭洗完澡上床，他身上酒店的浴袍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陆彦冬和他之间有一条细细的空隙。
明明上一次见面都可以靠得严丝合缝。
综艺进行到恶搞环节，让嘉宾给自己最好的朋友打电话表白，电视机里的嘉宾和观众一起沸腾起来。
在空调房待久了嘴唇就容易干，这个酒店的饮用水放在床头的位置，倒是很方便。陆彦冬喝完水下意识问旁边的孟江，“要喝水吗？”
孟江点了点头。
陆彦冬便打算给他拿另外一瓶新的。
然后就看到他很自然把他手里的那瓶拿过去了：“彦冬，你之前那句话是在……开玩笑吗？还是，恶作剧什么的？”
刚才孟江答应的很快，几乎是稀里糊涂就答应彦冬和他在一起试试，等头脑冷静下来，又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太快了，他有点不敢相信。
就算孟江有想过和如果能够和陆彦冬在一起就好了，但他也很清楚那只是他一个人的妄想，彦冬和他是不一样。
孟江小时候就发现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一本画册上，他会最先注意上面的男性，而身边其他男性则会更加注意女性。
小时候他还不是很清楚自己这样的心态，只是觉得很想和陆彦冬待在一起，很想看着他，彦冬和其他人是那么与众不同。
村子里其他孩子都灰头土脸，只有陆彦冬白得不像话，像童话书里才会出现的小王子，孟江下意识就想把自己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就为了想看他笑一笑。
后面年纪越大，孟江更清楚自己的心思。
特别是出来工作以后，几个男人闲来无事围在一堆，总口无遮拦说一些荤话，围绕的多是女人，那时孟江更能发现自己的不同，他第一次做不可言说的梦。里面的对象并不是女人。
陆彦冬和他不一样，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讲，真的太突然了。
“我没有开玩笑也没有什么恶作剧，我很认真的。”陆彦冬坐直身子转向孟江，他尝试去拉孟江的手，以一种自我刨析的角度开口：
“我虽然现在也不太确定我对你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但如果一定要让我选择和一个人共度一生的话，我希望是你，”
“而且……”陆彦冬顿了顿，“我现在也只信任你。”
人在面临巨大幸福来临的那一刻，大脑的确是会飘飘然，如置身云端，整个人晕乎乎的。
这是孟江在那一刻亲身体会到的真理。
“那我……那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孟江听到自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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