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 许濛濛再次观看当年的录像,可能是因为他比当年年长,也可能是因为何岁就在旁边的关系, 总之他的情绪并没有如他想象那般不可收拾。
那张储存卡里有很多文件夹,每个文件夹对应着名字班级也不同,许濛濛赫然是最后一个。
点开的时候许濛濛正背靠在何岁的胸膛,比起他这个当事人, 他自己都没如何, 反倒何岁的情绪更不对劲。
“濛濛,濛濛,别看了好不好, 别看了。”
好像到这时候许濛濛才有点明白过来,那件事对他自己来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和噩梦,但是它对于何岁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没事的, 我就看看, 我总要走出来的呀。”许濛濛顿了顿,又重复一遍, “我们总要走出来的, 岁哥。”
从“我”变成“我们”。
何岁并不知道许濛濛是如何进屋如何交谈, 他所知道的就是接到许濛濛电话, 赶过来时已成定局,而在那之前呢, 他们又发生了什么。
现在何岁知道了。
哪怕是偷拍的视角,看得出来拍摄者绝对有提前找过角度, 确保拍摄的视野可以广阔清晰,提前就布置在了书房,也难怪那时候非要拉他去…
一开始画面没有任何声音, 黑屏了一会儿才又听到敲门声,以及问候声。
“高老师在家吗?”
人耳通常依靠两种方式来辨别声音,一种是骨传导,一种是空气传导。一般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是通过骨传导,而他人或者各种设备录下的则是空气传导。
由于两者的介质不同,所以自己听自己的声音,和别人听自己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音色。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所以许濛濛在听到视频里自己的声音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那是自己。
视频前半部分都是书房的无人画面,只能通过模模糊糊的声音来判断许濛濛那时候在前面的门口和高辉寒暄。
高辉在问他马上要月考了,复习得怎么样了。许濛濛一五一十回答了他之前做了多少套试卷。
前面一切都是好好的,背着双肩包的许濛濛和高辉一前一后出现在视频里。高辉说他书房有套资料要给他,许濛濛的身影出现在视频里时,视频外的许濛濛感觉自己被抱得好紧。
再后面就是许濛濛在认认真真的翻看老师家里的图书,并没有注意到高辉逐渐和他贴的越来越近,等他发现的时候,那个一开始很和蔼可爱的男人却突然变了一副脸色。
他最开始尝试哄他,哄着不行又利诱。
那时候的许濛濛其实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视频的进度条已经进行到一半。因为是从旁边的拍摄的,所以非常清晰能看到许濛濛的挣扎。
一个少年人实在拗不过成年男性的力量。
“老师疼你不行吗…”
屏幕外的许濛濛看自己那时候的样子,有一瞬间分出别的心思,原来他那个时候是这样的表情啊,原来他真的还哭了啊。
再后面一阵混乱。
视频差不多快到尾声的时候,何岁出画面里,他在清理东西,清理着清理着,他发现了镜头,就单单那个画面来说,是很吓人的。
何岁手套上还残留点点鲜红,紧紧抿着唇,脸色和眼神如出一辙的冰冷,这样的视线望向镜头。
他发现了。
视频的最后是何岁放大的脸。
重新回看视频,何岁那时候清理现场时。很明显手在颤抖…
他们两个人又看了一些别的名字文件夹的视频,视频内容大多大同小异,以各种理由哄到家,半威逼半利诱,甚至还有下药的。
除了偷拍,还有一些视频应该是是明着拍的。镜头对准陌生的少年,高辉虽然没出镜但是能听到他的声音。
“不听话的话,你之前那些视频我可就不保证会出现在哪里。”
中间的一些画面太过于心不忍直视,许濛濛不停的点快进,差不多在视频结尾,视频画面中出现一只手,应该是高辉的手。
他拿着一叠红色的钞票,语气居然变得温和起来,和一开始的语气全然不同,“只要你乖一点,老师肯定疼你。”
好几个视频都是跳着看的,真的也很难有人能保持理智的把它们全部看完,起码许濛濛只看了几个,整个人无力的靠在何岁怀里。
通过视频里那些少年看着年岁就不大,他们能找到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大多瘦弱白皙,因为涉世未深极也容易被诱哄。
高辉本人长得很周正,是从外表绝对看不出他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虽然有一些风言风语,但是都觉得那只是谣言,在外他真的表现得极为负责,对学生又有耐心…
何岁把视频暂停,他和许濛濛两个人无比默契的转身一起抱住了对方。
李兆他们在网上发的帖子,许濛濛也看到的,闹得很大,但是因为都只是大家的一面之词,也被不少人认为是哗众取宠。
热度也没怎么上去。
[在吗系统 ]
许濛濛顺便又给李兆发去消息,他可以把这份证据给他,但是前提是他绝对不想出现在任何有关的消息里。
他给之前会提前删去关于自己的内容,就算重来一次,许濛濛的性格深处还是会习惯性逃避,他不愿意掺和进这样的事,也就除了在何岁的事情上会好一点。
“岁哥…晚上吃什么呀。”
何岁一开始没想过和朋友一起开工作室的,但是他从出来后找工作后就屡屡碰壁。
毕竟比起那些有学历有能力履历表干干净净的大学生,他们又凭什么用一个有伤人前科的,刚从牢里头出来的潜在危险分子?
他看似有选择,实际上根本没有选择。
没有经验会碰壁是可以预料到的,前期工作室刚起步,光房租水电装修是一块,设备器材更是另一大块,而除了那些其他零零碎碎的,开销本来多,而不巧他们资金又很紧张。
最后和崔哥签了借条,约定以后连本带利的还给他,也算缓解了他们两个一部分压力,可即使这样,何岁心里还是会没底。
有时候半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乱得很,他轻手轻脚的下楼梯,想一个人到阳台外头抽根烟冷静一下。
他烟瘾并不大,读书那会儿抽烟就是跟风,现在就是为了麻痹一下神经。半夜的冷风把他脑子吹得稍微清醒了点。
何岁胳膊撑在阳台的栏杆上,想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但没有星星,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无数幢楼房和一小块灰压压的天空。
对面的楼房只有零星的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其他都是黑黢黢的,一个小小方块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像蜂巢。
隐约记得以前晚上还可以看到亮亮的星,小时候和大人在院子里乘凉,他们就会凭借晚上天上的星星判断明天的天气。
他过了七年时间与世隔绝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在飞速发展,在日新月异,要知道以前都还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那些各种对其他人来说早就过时的玩意儿,对何岁来说都是无比陌生和新鲜的。
他到底多有不适应只有他自己知道。
各种纷纷杂杂的事缠在一起,何岁都快喘不过气来,他只能尽可能让自己想点高兴的事儿,比如……比如……濛濛。
许濛濛。
阳台上挂着他和许濛濛的衣服,一阵轻微的夜风一吹,把两件衣服亲昵吹到一起。
何岁把烟叼在嘴里,空余的手又顺手拿起阳台储物柜的小花洒给他手边的多肉盆栽浇了点水。
那盆多肉长得极饱满,之前还是濛濛在负责,等何岁来了以后就是他在负责,他喜欢所有和濛濛有关的东西。
抽完一根烟何岁又特意多站了会儿,拉来帘子之前他自己又闻闻身上确保身上没什么味儿了才又进内屋。也没开灯,何岁就这样摸黑又轻手轻脚的回到二楼卧室。
他视力极好,真一点声音也没有弄出来。顺着扶梯上楼,何岁一眼就就看到床上那一块隆起的小包,是濛濛,他睡觉的姿势太乖了。
何岁回到他的地铺上躺着。
濛濛担心会地上睡着会不舒服,可怎么会呢,就是光秃秃的地板他也是睡过的呀,更何况濛濛还给他垫了那么多层。
“岁哥……”
是许濛濛声音,那声音小小的,弱弱的,在万籁俱寂的黑暗中如此清晰。
何岁突然睁开眼,他先应了一声又连忙坐起来,这才发现床边的许濛濛并不是叫他有什么事,他似乎只是做了梦。
濛濛梦到了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梦到了什么,但那声音带着说不出来的迷茫和无助,濛濛好像在叫他不要走说什么别死。
何岁一团乱麻的心又奇迹般的平复下来。
濛濛需要他,濛濛想帮他。
许濛濛说他自己还有点存款想拿出来给他的时候,还小心的看何岁的脸色,怕伤他自尊,说那钱就当他投资的,以后给他分红。
这就是何岁最不愿意看到的,虽然说出来还有点幼稚可笑,但是他是真的希望自己在濛濛的眼里是无所不能的。
因为太喜欢,所以不想在濛濛面前丢脸,在他面前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何岁一直都觉得许濛濛并不知道那些事。
工作室的人都以为许濛濛是他弟弟,何岁也没反驳,只是在他们开玩笑般询问许濛濛是否有女朋友的时候。
何岁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有,濛濛有对象。”
张庆良是他们工作室里唯一知道许濛濛和何岁真正关系的人,他们之前出来后还聊呢,他问。“你说你们上学就在一起了?”
何岁从鼻腔里应了一声:“嗯。”
“那可真羡慕啊…”
“羡慕什么。”
以前每次狱警说有人来看何岁的时候,他都特别忐忑,出去一张脸回来又是一张脸。说是有个男朋友,夸得跟个花儿一样,可就没见过这朵花儿来看过何岁一次。
都觉得肯定就是没戏了呗,估计要把何岁忘了。谁知道出来以后,许濛濛还真接何岁了,本来都打算和何岁两个难兄难弟一起住的张庆良转头知道人家出来后和男朋友同居了。
周六周日许濛濛还没事就过来帮忙…怎么看都不像个冷心冷肺的人。
张庆良自以为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你看啊,你进去以后他也没找过别人吧?他在外面等了你七年,等你出来以后,又来接你又给偷偷送钱的,能有人这样对我啊,就算男的我都觉得没问题,何况你家小许长那么乖……”
何岁听着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回忆了一下,“你刚说什么?什么偷偷送钱?濛濛什么时候……”
张庆良想起来他说漏嘴了,想着反正都已经说了,破罐破摔一般给一股脑交代了,什么他们开业没多久,前面刚开始那基本都是赔本买卖,他说最后他找他朋友借了。
其实那没有,是许濛濛偷偷给他们垫了。
“行了行了,我说你们俩谈个对象,怎么净都来折腾我。我可不管你们了,反正那钱的确是许濛濛给的,他不让我给你说,说你肯定不会接受……我觉得吧…”
在看到何岁背后的人后,张庆良露出一脸牙疼的表情,“你们还真够够的了,我可不想当这个传声筒了,你们有什么就自个儿当面说吧。”
“……”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何岁都还记得濛濛当时说过的话。
他说:“那就当是岁哥欠我的吧,以后要慢慢用一辈子来还我。”
何岁:“……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的第一本,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希望能在下本下下本稍微成长一点点,
我真的非常谢谢各位小天使一直以来的耐心陪伴和对我的宽容。
谢谢宝子们~(&a;a;gt;w&a;a;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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