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没好说的,你两可以不用继续审问我。就算你两想问,今天我也不会说。”
江袅的任性在这刻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是个从小到大没受过多少委屈的女孩。
哪怕在市局审讯室里,还是保留惯有的性格,这点让沈商信挺欣赏的。
不是欣赏她的任性,而是她以为他们会听从的自信和能做到的坚持。
“江袅,真不打算说?”沈商信问。
江袅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那么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让他们多和这位吴经理聊聊。”沈商信笑道。
江袅无所谓道:“你找她聊呗,能聊出什么?”
不知该不该说她天真,沈商信隔空点了点她:“起码她知道水昭岭全貌,还知道那位幕后老板的消息。如果没有审问你前,她抵死不承认没人能奈何她。”
现在她为感谢一杯冰可乐把吴经理卖的一干二净。
换做是谁都要写个特大的无语。
江袅愣了下,接着不太确定道:“沈队长,你不是这种不择手段的人吧?”
“那还真是抱歉了。”沈商信回答,“在破案这方面我还真是不择手段。”
再说,这算哪门子的阴险啊,不过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走询过程。
他就是想让江袅明白,现如今她在水昭岭这方面开了口,那么能供他们选择的点将会变多。即便蔡己死了,也会由那些还活着的人口述出曾经肮脏的交易。
江袅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你拿我这份口供审问不会有结果的。”
怕这句话威慑不住沈商信,江袅又找补似的说:“吴经理不是能被三言两语打动的人。”
沈商信扬眉:“是吗?”
事实和江袅说的相差无几。
坐在审讯室板凳上的这位都市丽人打扮的美艳女士听见他俩带来的江袅口供,最多抬了下眼皮子,又波澜不惊地垂下,很寻常地问:“你们还有别的证据吗?”
沈商信将搜出来的分红名单复印件亮出来:“这个算不算?”
“这个不算什么。”吴经理打量着自己的粉色美甲,以过来人的口吻介绍道,“很多酒吧为鼓动经理工作积极性都会有分红这项福利在,我们店能做那么大,肯定有原因的。这就是其中之一。”
“那组织卖淫也是你们店做大的原因之一吗?”沈商信追问道。
吴经理不慌不忙道:“话不能乱说啊警官,要是你们不知道我们店的情况,可以去问问扫黄大队,他们常去查,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店可从未违法过。”
是个对蔡己维持店面手法极度相信的一个人,到底一根筋还是另有退路才敢说这种话?
不管哪种,今天总得有个结果。
沈商信啪得把蔡己死亡通告拍到吴经理面前:“看看。”
吴经理被吓得一激灵,回过神看见面前的纸非常熟练地翻了个白眼:“又给我看什么东西啊?”
“想知道看看就是。”沈商信以前只觉得刺头用来形容男人,泼妇用来形容女性,如今觉得这两者可以拆掉性别上的区别对待,统称为形容人。
吴经理就是很典型的刺头,还是个以性别做先锋的。
“你有没有注意到我是位需要尊重的女士啊?这位警官,如果我在这被吓出好歹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放完狠话,吴经理还气不打一处来,低头看纸张内容嘴里还骂骂咧咧,不大一会儿,声音消失了。
沈商信把那张纸留给她,走回座位上,重新拿了份文件:“不说话了?”
吴经理默然片刻,问:“他真死了?”
“我犯不着为审问你特意让法医室出具个死亡证明来骗你,他死没死,你心里不是该有个结果了吗?”沈商信笑容浅淡道,“你们大老板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如果他知道水昭岭的情况被我们熟知,你猜他第一个不放过谁?”
“当然是蔡总。”吴经理想也没想回答。
“你刚不是看见了?蔡己已经死了,他找麻烦的第一顺位人不在,就会找其余知情人。你认为你在我们这死咬着不松口,等待尘埃落定从这出去,会比他的下场好吗?”沈商信缓缓道,又补充够想象的前提,“你在我们这向老板表忠心,意义很大吗?”
吴经理面露挣扎。
“并不大。”沈商信替她回答,“他会知道你在我们这为维护他的秘密苦苦死守的事吗?也不会知道。他啊,只会凭借了解到的情况做事,假使我们放出点假消息,比方说在这桩案子里有人弃暗投明,你猜,他会不会找上你?”
吴经理咽了口口水,不见先前的从容优雅。
她内心的恐惧不是来源于沈商信构建出来的虚无世界,而是一种对死亡抗拒到想逃离的仓促心理。
诚然,她可以替人守住秘密,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哪怕带到棺材里。
可要是说因为这个秘密没被人所知,她还被有秘密的人给杀了,这事儿别提多憋屈。
人对恐惧的来源不但因为未知,有时已知会更可怕。
吴经理扣着指甲,不小心把美甲扣坏了,她低头看的时候心疼的不得了。
“掉个美甲小角落都心疼,那要是脑袋掉了,你该多疼啊。”沈商信问完又装作恍然大悟道,“哦对,掉完脑袋感觉不到,其实这种说法不对的。人在死后三十秒内能感觉到死亡,甚至还能看见自己的死相。吴经理,知微见著啊。”
吴经理一把子撒开手,颤抖着嘴唇:“警官,能不能别吓我了。”
“我没有吓你,不过在陈述事实。你要是不相信蔡己死了我可以带你去法医室看看他的尸体,现在法医应该解剖完刚缝合好,你和他同事一场,亲自送送也是应该的。”沈商信表现得相当通情达理,仿佛这是件多符合规矩的事一样。
他连哄带骗人的手法让容续刮目相看,比六年前对付自己的时候娴熟多了。
一听说要看死人,吴经理脸更白了:“别别别,我和蔡总关系没你想象那么好,没必要见尸体。我相信你说的他死了的事,那我能问下他怎么死的吗?”
明明当着他们的面从水昭岭逃跑还活蹦乱跳的,难道跑得太匆忙车祸身亡?
这是吴经理能想到最合理的猜测。
然而沈商信直接推翻她的猜测:“他知道的太多,你觉得他能活着到我们手里吗?”
吴经理瞳孔微缩,语无伦次道:“啊,那是、那是被灭口了?”
“你以为我前面那番话是为让你说真相编织的谎言吗?”沈商信笑道,“我们不清楚谁是真正的老板,就目前来看,水昭岭倒闭是一件事,你们能不能活着…又是另一件事了。”
“我说我说,我配合调查能不能保我一条命?”吴经理眼里有了泪光。
在这等生死紧要关头,再嘴硬的人都得向命运低头。
况且吴经理在水昭岭这些年捞到的钱够多了,就算再换个地方工作也能活的不错,没必要为别人秘而不宣,要为这丧命,太不值当了。
“这就要看你表现。”沈商信看眼收回小本子的容续,有心理顾问在旁配合审问,效果确实不错。
容续似无察觉,只低低咳嗽了几声,感冒不会因为你的职业而有差别攻击。
等会中午吃饭再让燕初夏冲杯感冒灵颗粒吧,免得案子还没破完,人先倒下了。
“说说你知道的,从头说。”沈商信发话。
吴经理点点头:“我刚到水昭岭工作的时候,店里两种经营模式已经很成熟了。桃色服务在酒吧行业是公认的潜规则,大家都有一份,没必要为市面规矩断自己财路。对此,我睁只眼闭只眼,有人需要我就推。”
“你从中能拿到折扣吧?”沈商信问,保人归保,该被问责的一条不会落下。
知道主动坦白才是最好的结果,吴经理硬着头皮认下了:“不单是我,水昭岭里其他六位经理都有收取。”
“这点我会核实,继续。”沈商信在她说的折扣上画个圈,这是撬开另六位嘴的一个切入点,“这几年店里出过人命吗?”
吴经理脸色变了变:“生意归生意,闹出人命就不同了。大家都是惜命的人,不会为一时痛快误入歧途,据我所知没有,有不少弄伤的经历,花钱摆平了。”
“嗯,你见过幕后大老板吗?”沈商信问。
“没见过,我只听人提及有这么个人存在,无法确定是不是蔡总说出来忽悠人……”吴经理话说到这看见沈商信似笑非笑的神色当即噤声,完蛋,真假混说似乎被发现了。
沈商信叹了口气:“吴经理,我喜欢聪明人,可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好再说。否则我下午让人把你送回家去,再想法子散播点事实出去。你猜猜会不会有所谓的幕后大老板找上你?”
“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吴经理怒道,“你们局长肯定不会同意你钓鱼执法。”
“哎,这你说错了,我瞒着我局长,说你口供没问题继续关着会被律师投诉,先把你放出去,等找到证据再抓起来,他会支持我的。退一万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能理解。”沈商信当真翻起手机来,念念有词,“让我看看我能联系上哪些媒体,得找几个有影响力的,在短时间内传播到人尽皆知。”
看他真有做的架势,吴经理慌张道:“住手,我说。”
沈商信收起笑容:“再耍小聪明就没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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