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瞪大眼睛,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被沈玉淙一掌震碎魂魄的时候,不同的是那时候的沈玉淙眼里没有一丝情感,而此他的眼里竟出现了不明显的犹豫。

    她赌的就是沈玉淙不会滥杀无辜。

    果然,那剑在她眉间停了下来,但浓烈的剑气却烫伤了她的额头,要换做旁人此刻已经惊慌失措,君珂呼吸一滞,却纹丝不动,仿佛将七情六欲抛去了别处,一双水眸定定的看着他。

    沈玉淙衣决一晃,几乎是下一瞬就出现在她身前,抬手握住剑柄,两人相视无言,周遭空气却因此降低了好几度,他那双狭长的眸子里像是带着冰碴,极具压迫力,让人莫名觉得心慌。

    小八心急如焚,顾不得周遭师兄弟的阻拦,一个健步上前,拦在她身前道:“师尊息怒!”

    眼前蓝芒晃得人眼睛生疼,君珂右手藏在身后,几乎在脑袋里想了好几种拼死一搏的方法。

    沈玉淙沉默片刻,只凉声问:“你为何在这儿?”

    这话一出,小八也是一愣,转头投去疑惑的眼神。

    君珂见他还有疑虑,心下松了口气,佯装吓到后战战兢兢的模样往后退了半步,道:“我担心你们啊,你们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丢我在灵隐山,我出门找人遇到了朗华师兄他们,他们带我来的。”

    说完,还委屈巴巴的用袖子抹脸。

    小八面露心疼,沈玉淙却眉目一侧,道:“朗华。”

    朗华把扶着的余净月递给旁边的人,自己上前拱手道:“回沈仙尊,的确是弟子见师妹可怜带来此阵的。”

    沈玉淙仍是不信,目光睨着这满地的魔物残骸,又道:“那为何没在队伍里?”

    朗华面露为难,竟也答不上来。

    另一弟子上前维护道:“回仙尊,师妹同弟子一同到黑雾薄弱之处放信号,中途迷了路走散了,想必是这样,师妹才在此处发现了小宗主。”

    君珂掩面‘哭泣’,还不忘在心底给这位心地善良的小师兄点个赞。

    小八看到她手上的血迹,慌张道:“安宁,你受伤了?”

    君珂才想起这一茬,故意把手摊开道:“是啊,刚才跟遇到个魔物,手被划伤了。”

    沈玉淙似乎动容了,朝之剑垂了下来,蓝芒渐敛,压迫感也释缓了些。

    小八重重的舒了口气,想着这事终于完了,刚想包扎伤口,沈玉淙却率先有了动作。

    君珂抬眸看他,一双眸子还染着水气,就见他伸手来摘掉了她头上的簪子。

    君珂:“····”

    ‘小尾巴’上还有血迹!

    君珂心下一慌,心跳逐渐加快,手不自觉地攥紧,眸子逐渐泛红,在心里做好了防御姿态。

    兀然大风四起。

    浓稠的黑雾又快速弥漫而来,开始是缠绕在人的脚下,迅速扩散至天空,与之前的黑雾不同的是,这次能闻到淡淡的杏花香气。

    当下,沈玉淙停止了打量木簪的动作,难得冰封的脸上崩裂出一丝厌恶。

    身后的弟子们也察觉到了不寻常,均全体进入战备状态,朗华正眉头紧锁之时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茫然摘下来一看,刹那间大惊失色道:“是杏枝!!”

    朗华话音刚落,头顶一声鹰啸划破天际,紧接着成群结队的白枭如过江之鲫穿梭在空中黑雾间若隐若现,杏枝如细雨般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

    身后的弟子们顷刻间乱了阵脚,都往最茂密的树下躲藏,虽这东西砸不伤人,但它一旦出现就说明有更危险的东西来了。

    君珂双目瞪大,心里默默念出那句:“杏枝开道,百鬼夜行。”

    脑中一阵剧痛,呼吸十分艰难,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

    沈玉淙负手而立,看上去面容镇定,不像是遇到了强敌,倒像是来叙旧友。

    弟子们六神无主,只把希望寄托于沈玉淙,想着他会有什么指令,却不见他有多余的动作,倒是很平淡的丢下一句:“结阵。”

    朗华立刻道:“结阵!!”

    弟子们分散开来,以沈玉淙为中心点,使出毕生所学结了个牢不可破的阵法,阵法结成后,杏枝依旧落个不停,砸在阵上泛起一圈圈光的涟漪。

    耳旁是吵闹的鹰啸,头顶是劈头盖脸的杏枝,心里还得提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何地出现的魔物,所有人此刻都感觉压力倍增。

    片刻后,雨点般的杏枝停了下来。

    刺耳嘈杂的鹰啸声也停了下来。

    密林之中万籁俱静,落针可闻。

    静到能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心跳声,紧张的心情让每个人都神经紧绷,目光左右逡巡,就怕敌人来个突然袭击。

    沈玉淙泰然自若,转身朝着西南方看去。

    大家朝着他那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一群模糊的身影,像鬼魅般,藏在雾中,只能通过大致辨别可以看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最前方两只魔物竖着高冠,身后像拖着一条长尾,看不清是什么尾巴,手里还提着熏香还是灯笼的东西,泛着悠悠青芒,后面是长着鹿角的身影举着两面大扇,紧接着两侧整齐排列着一行侍女,侍女服侍的便是一顶奢华的轿子。

    轿子在阵前缓缓停了下来,风声呼啸着卷起残叶席卷而来,看似无害却带着强大的力量,逼得弟子们暗暗牟足了劲抵挡这攻击,可那股无形的力量实在太强,施法的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或多或少的艰难,额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直到弟子们脚步有微微往后退的迹象,沈玉淙终于抬掌往外一推。

    一股巨大的气流形成圆环扩散开来,打碎了那股力量。

    风停了,落叶从上而下轻柔飘落,弟子们手里的劲也顿时松了下来,看着阵还在大家又松了口气。

    视线集结于那顶黑色的娇子上,来人似乎不想露脸,低沉的嗓音带着倦意,懒懒的道:“本君此次来并非为了挑事,只是有些东西忘了拿走,还望沈仙尊行个方便。”

    多年不见,萧恒的声音她依旧能清晰的辨认出来,但相比以前,似乎多了些疲惫之意。

    说罢几名身型姣好的侍女领命上前,垂头行礼,看着沈玉淙道:“望仙尊行个方便,放奴婢进去收拾下。”

    沈玉淙身姿未动,眸中却逐渐燃起了君珂所见过的杀气。

    轿子里的人轻笑一声,道:“沈仙尊这是想在这儿跟本君切磋下?”

    周遭空气一下跟着这句话一起沉了下来,大家把视线又转到沈玉淙脸上,心里虽在打鼓,但只要沈玉淙一声令下所有门下弟子还是会奋不顾身冲出去。

    就在沈玉淙手里的刀开始莹莹燃起蓝光之时,有弟子跪地□□了起来,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捂着胸口纷纷倒地,阵法不攻自破,黑雾中的光亮渐灭。

    “沈仙尊三思啊。”侍女笑着躬身,脸上的鳞片透着寒光。

    朗华捂住胸口道:“仙尊,刚才的黑雾有毒。”

    沈玉淙冷着脸,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剑直插轿身,道:“解药。”

    侍女侧身看了眼身后,依旧皮笑肉不笑的道:“仙尊先让奴婢去把事情处理了,自会有解药奉上。”

    君珂见所有人都被这黑雾所影响,她看了一眼明显感到痛苦的小八,只好也跟上了这条道,扶着胸口往后靠着大树缓劲。

    沈钰淙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这才昂着首微微侧身,虽动作不明显,但不难看出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那身体布满鳞片的女子欠身入内,从袖中拿出一支白玉匣,施法念叨了几句,四下散落的魔物残魂不一会儿功夫均被收入匣中,侍女低头清点了下,脸色逐渐难看。

    “禀魔君,白面魔君不在此处。”侍女朝轿子内的人肃然诉说。

    君珂也随之神色一变,或许蓬莱的人不知道,但君珂知道白面魔君便是刚才躺在地上只有空壳的魔物,只是她来时就只见到青面魔君在施法修复魂魄,明明那时候他儿子还没有半点复活的迹象。

    按侍女这语气,这白面魔君显然魂魄已经修复,那今天这神坛的意思便是让他复活于自己体内,而并非修复残魂?

    白面魔君本是第六层魔物,只因为了和家人团聚闯入了第五层,又误打误撞被君珂给灭了,他的功力远比青面魔君强太多,若是借尸还魂或是强行夺舍,那百姓又该经历一场动荡了。

    沈钰淙自然也是不知道白面魔君究竟是何物,从他们的神情和语气来看,便有一点可以确定,这魔物不简单。

    轿内人掀开帘子,露出半张侧脸,修长的手挥了挥,意思是可以撤了。

    侍女在白玉匣子上落了三层封印,抬脚准备离开。

    沈钰淙眉梢微挑,道:“不收拾完就走?”

    连小八都能听出自家仙尊语气不善,一来想问白面魔君怎么处理,二来想说弟子们的毒还没解。

    轿中人轻笑,语气吊儿郎当的道:“家事就不劳沈仙尊费心了。”

    语闭,他从袖中伸出手来张开五指,袖中飞出莹莹星光,光亮速度极快冲入人群,整个罩住了里边的人。

    本来觉得胸闷气短的人,一下松快了许多,都吃惊的站起身揉了揉胸口。

    毒解了,红湖河神也乘轿消失了。

    世人皆知他掌管着魔族,却从未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样貌,他几乎从未在人前露过面。

    此处被萧恒设了障眼法,人走了,结界自然也破了,蓬莱几位不明真相的长老终于找来,云祁呼了口气的,道:“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朗华像是见到了救星,指着地上的人道:“云长老,快来给她看看,是近水台小宗主。”

    云祁习以为常被江湖郎中般使唤,也是心急如焚的前去查探情况,手指在她脉搏上轻搭,表情越来越凝重,忽而又松开了些道:“心脉受损严重,好在第一时间有灵气护体才不至于无药可救,现下需要回蓬莱继续救治。”

    话已至此,也没人敢耽搁,都纷纷冲上前来帮忙。

    牛首山的方天明走来,问沈钰淙:“怎么回事?怎么把近水台的小祖宗伤了?”

    沈钰淙淡淡扫了他一眼,回头把木簪还给君珂,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了一会儿,冲着小八道:“望天枢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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