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士不妨报下名来,你这般壮举,如若籍籍无名,岂不枉顾活这一遭?”前方遥遥传来一个声音。
顾晗抬起头看去,前方重重士兵的后列,一位高壮的女人骑在马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这一身装扮明显与其他人不同,看起来像是朱雅月的死士。她暗想,如若是死士的话,恐怕有些不好对付。
耳边再次响起那人狂妄的话,顾晗懒得再听。只见那人突然放声大笑,头一抬,周围的士兵渐渐围了上来。
顾晗面色清冷,环顾四周一圈后,随即扯下头上的发带,慢慢缠绕在手掌处,将长刀与手掌紧紧捆在一起,末了不忘嗤笑道:“狗屁不通!”
发带末尾系了个死结,刀尖直指前方,她宣道:“今日就让你们死个痛快!”
嗡!
矿场上的大门不知何时紧紧地关上,片刻,从里面传来漫天的打斗声,嚎叫声,撕扯出的悲鸣响彻天空。
辗转一夜,旭日没有如约而至,反而迎来了漫天的乌云。
斛西关常年不见雨水,却在这一天轰隆隆地劈下几个雷,滂沱大雨顷刻而落。硕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了水花。山泥被雨水淋得发软,细小的石头再也站不稳脚步,“咕噜咕噜”地开始不断向山坡下滚来。
矿场上血流如注,混合着雨水流出外面几里地来,死寂一般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尸体。
轰隆!
远处堆叠的石堆塌下一角,砸碎了下面的方桌。
朱雅月站在矿场门口,眼前的景象令她浑身一震。
“去,看看有没有活口!”她气急败坏地吼道。
两名士兵抬出一个人来,她浑身是刀伤,面色狰狞,怒目圆睁,却浑身僵硬冰冷,早已死去多时。
朱雅月痛苦地合上她的双眼,恨声道:“给我找!”
轰塌声渐渐归于宁静,她望着满眼的猩红,浑身颤抖。不多时,堆叠出来的尸山毁了她最后的念想。
“你终归是铁石心肠的人!”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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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活吗?”
“你只能自己活下去!”
“求求我~”
顾晗猛地睁开眼睛,然而诡异的声音依旧萦绕不去。她调整作息,试着抽出脑海中的话。浑身抽搐了半晌,最后瘫坐在地上。她大口喘着气,这么一动,身上的伤口又殷出血来,她咬牙扯开布条,简单地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勉强地止住了血。
此时的都尉府寂静如斯,大部分人已经被朱雅月带走了,她趁机潜了进来,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出去。想到宓竹,她不禁有些担心。
她望了望天色,雨已经停了,巡逻卫很久没有到后院了。她顿了顿,正要从柴房出去,却瞥见不远处的偏房外,一个身穿锦衣的女人出现在门外,很快开了锁走了进去。
是朱雅月!她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顾晗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跟着她。她心思一转立刻跟了上去。
偏房的房门虚掩着,她从门缝中向里面看去,并未见到朱雅月的身影,她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她左右看着确定无人,然后慢慢地推开了门。
屋子四周都是暗黑色的墙壁,对面的一面墙上只挂了一幅画像。
那画像上的人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虽是普通人家的装扮,但却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错觉。盯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开始摸索着周围的东西。墙壁上并没有暗孔,就连画像后面她也检查了,并没有发现机关。
这一动作急促,不免扯到了伤口,她用手摸到衣服外面,已经渗出湿漉漉的鲜血,在这狭窄的屋子里,血腥味很快蔓延开来。
脚步突然虚浮,向后退了一步径直靠在了墙上,吭的一声,空洞的响声从身后传来。她猛地一惊,手指关节扣在上面敲了两声,同样的声音传来,再仔细看看这块砖,明显与其他石砖缝隙不相融合。她尝试着把石砖向里推了推,哗的一声,一旁豁然出现了一道门。
顾晗半眯着眼看向里面,她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门内开阔,但却闷热。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皱着眉头摸索着向里走去。
墙上点着微弱的烛火,一个接一个,指引着通向前方。一条长长的走廊让她不禁想起昨夜的矿洞来。她尽量放轻脚步,走了不多时,前方被堵住了。
墙壁两边,两种选择。她思考片刻,选择了左边。
左侧的入口依然是条通道,只有很短一截,她走了几步便到了。拐角之后,是一扇铁牢门。顾晗隐约感到异样的感觉,踌躇片刻,正要抬步而进,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别动。”随后肩头一沉,一把明晃晃的剑落在她的右侧肩上。
“顾指挥使别来无恙啊!”朱雅月低声说着,语气说不出来的轻快。
顾晗对她这句甚是疑惑,要知道她俩从未见过面,又怎会有别来无恙呢?她暗自思忖,这次秘密行动,难道有人泄密?
见她一言不发的样子,朱雅月冷笑一声,挑眉问道:“想知道里面是什么?”话音未落,她打开外面的锁扣,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一道缝隙。
铁链划过地面的声音,几声之后又归于平静。
“朱大人,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事情既然已经败露,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朱雅月冷哼一声,剑抵在她侧面的脖颈处深了几分,“进去。”
顾晗打开门,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相似的感觉,她仿佛站在了矿洞里的监牢前。
屋子里没有任何光亮,她皱着眉头,思考着如何挣脱朱雅月的钳制,就在这时,朱雅月点燃了火把,整个屋子顿时亮了起来。
顾晗被光亮刺激得猛地闭上眼睛,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一眼望去,眼前的景象顿时让她惊呆了。
屋子的角落里有两个人,一个趴在地上,一个仰躺着。她仔细看着,才发现是两个男子。趴着的人猛地抬起头,向她这边望去,就像满脸的绝望之际突然发现了奇迹一样。他瞳孔快速张开,拼尽力气朝她这边爬来。
这人看起来有些面熟,她目光移到那人身上,手脚戴满镣铐,另一头锁着的正是躺着的人,那人看起来年龄不大,她突然记起,这张脸正是那日送给她们土豆的小郎君,想到这,她蓦地惊住了。
他怎么会?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她的脑袋里忽然炸开一般,难以抑制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恍惚间看到了最初的那个场景。垂下的手掌握成了拳头,胸中一滞,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想活吗?”诡异嘲笑的声音,时不时地出现在耳边,不断地涌入脑海中的记忆,与此时场景如出一辙。
她扶着额头,头痛欲裂。
小郎君努力地朝着希望而来,她却在此时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朱雅月满意地看着此时的她,眼角止不住地上扬,“囡囡。”
顾晗睁大眼睛看向她,只见她狞笑着重复了一遍:“囡囡。”
“你闭嘴!”
朱雅月跟着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是不是觉得这地方很熟悉?”她顿了顿,刺激她接着说道:“想当年,那镣铐上可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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