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峄人没回家,栗珵净的睡眠比平常浅,中间醒来过两次,竖起耳朵细听门声,想着他会不会突然就回来了。

    就这样,她断断续续睡到五点多,实在没了睡意,便起床了。

    栗珵净今天要值夜班,白天不用去医院,本来可以悠然地享受一顿早餐,无奈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片面包,喝了半杯牛奶便呆呆地看着餐桌,逐渐心神不宁,终于还是没忍住,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虞峄的电话关机了,她担忧之余也顾不了太多,很快打给了齐凡凯。

    齐凡凯倒是接起了电话,只不过像是在梦里接起的,反应相当迟钝,喃喃两句梦话后便没了声音。栗珵净等了他小半天,还耐心听完了他半分钟的呼噜声,再试着喊了他的名字,才等到他一个激灵,忽地醒了过来。

    齐凡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嫂子,这么早就醒了?虞峄人在哪里?他就在我隔壁睡觉啊……什么?你要来接他?不用不用,真没事,等他醒来我会想办法送他回去的。”

    栗珵净却很坚持。

    “你真要过来啊?也不是不行。”齐凡凯声音囫囵,哈欠连天,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好吧,你人到了会所门口给我打个电话,我带你进来。”

    栗珵净打车到了齐凡凯说的会所门口,等了一小会儿,便见穿着宽大t恤衫和肥裤子的齐凡凯跑出门来,朝她笑道:“这里呢。”

    栗珵净跟着齐凡凯走进会所,经过一条铺着地毯的长廊,来到长廊尽头,门自动移开,俩人移至一个清幽的小花园,步过石径,来到会所的住宿区,齐凡凯刷卡后门开了。

    到了这里,齐凡凯还在絮叨:“昨晚虞峄喝多了,也是我们灌他酒的,他早说了不想多喝,但我们实在太热情了,这不好久没约他出来玩了嘛,哈哈……他是想回家的,但醉了就睡着了,你也知道他睡下了就不容易醒来,睡眠质量忒好,谁也不忍心喊醒他。”

    栗珵净客气地说:“是这样啊,那也只好睡在这里了。”

    “对啊,就是这样。”齐凡凯感觉她没在生气,宽心了一些,“我们都是这会所的会员,可以留宿,这里晚上很安静,相当适合过夜。”

    齐凡凯边说边带栗珵净坐电梯上三楼找虞峄。

    三楼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房间,没走几步,忽然听见就近一个房间传出一声叫骂,齐凡凯见怪不怪,对栗珵净努努嘴,轻声说:“是通宵打牌的人。”

    透过掩着的门缝,栗珵净瞟见房间里有好几个年轻人,一股呛人的烟酒味和热烘烘的速食味混杂着蔓延出来,气味浓重且令人不悦。

    幸好很快就走过去了。

    “快到了,倒数第三间。”齐凡凯对栗珵净说。

    “嗯,好。”栗珵净说。

    下一秒,从几步之遥的卫生间走出一个身材纤瘦,穿了一件长t恤和底裤的年轻女生,她往左一拐,上前几步,睡眼朦胧地来到虞峄的房间前,抬手就拍门,并抱怨道:“关门干嘛?”

    齐凡凯见状吓了一跳,赶紧拔腿冲上去,双手扶住女生的肩膀,说:“哎呦喂,我的姑奶奶,你敲错门了!那边才是你的房间,少给我惹事!”

    女生睡眼惺忪,肩膀被齐凡凯掰过后,在原地转了小半圈才停下,愣愣地瞧着真正属于自己的房门,烦躁地嘟囔了一声,然后推门进去,拿脚甩上门。

    房间里当即传出简单的对话——

    “什么?马桶昨晚就堵住了,你居然到现在还没打电话给前台?傻x啊你。”

    “你是截肢了啊?凭什么要我打电话啊?傻x里的极品傻x。”

    ……

    “敲错门的哈。”齐凡凯对已经走过来的栗珵净干笑,当对上后者一双已没有笑意的眼眸,迅速收敛了表情,做起正经事,他抬起手利落地拍门,响亮地喊,“虞峄,醒来了!快开门!你老婆亲自来接你了!”

    栗珵净没想到齐凡凯喊得这么大声,顿时环顾了一下四周,幸好没有惊动任何人。

    “喊鬼啊。”虞峄骤然打开门走出来,上衣都没来得及穿,只穿了一条长裤,手里持着一支沾了牙膏的牙刷。

    栗珵净在看见虞峄人的一瞬间,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你真的来了?”虞峄凝视着栗珵净,似有些不相信,眼睛不免轻轻一亮,声音没有刚才的暴躁,瞬间变得柔和了好几分,“我还当是有人在骗我。”

    齐凡凯狡黠地一笑:“虞峄,得意吧?我们这么多人,也就你老婆愿意来接你。如此被宠爱着的感觉如何啊?”

    “有病。”虞峄抬脚碰了一下齐凡凯的小腿,催他一句,“既然人送到了,你可以退了。”

    “自然是不敢多打扰。”齐凡凯呵呵一笑,很识相地转身就走。

    栗珵净走进虞峄的房间,简单看了一圈,入眼的是皱巴巴的床单和被子、落在地毯上的上衣、沙发上一只落了几个烟蒂的玻璃烟灰缸、茶几上两瓶矿泉水和手机、遮住窗台的窗纱……看完了,她的视线又回到虞峄的脸上,想了想说:“以后还是别喝这么多酒了,小酌怡情,喝醉了容易伤身体。”

    “以后不会。”虞峄对老婆承诺,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去洗漱一下。”

    虞峄洗漱加刮胡子的途中,栗珵净先是走去拉开了窗帘,移开一大半的窗,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来,散去一室沉闷的味道,再捡起他的衣服,掸了掸灰尘,然后把烟灰缸里的烟蒂都倒进垃圾桶,最后试着按了按他的手机,果然是没有电了,心里叹了一声。

    虞峄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经神清气爽,一双亮眸没有残留酒意,发丝上缀着水珠,他直接走向自己的老婆,干干净净地搂她入怀,正想低头亲她,却听她问他:“你昨晚醒来后抽过烟了?”

    虞峄微微一怔,随即解释:“醒来了一回,抽了两根烟又睡下了。”

    女人的观察力果然细微。

    栗珵净也不问他既然醒了怎么不回家,毕竟她也体谅他喝多了,整个人很疲倦,想留在这里舒舒服服地过夜也合理。

    “虞峄,以后真的别喝这么多酒了。”栗珵净又说了一遍,“对身体不好。”

    即便他洗漱过了,她还能嗅到他房间里淡淡的酒味。

    “嗯,听你的。”虞峄笑了,很快问她,“现在亲一下?不嫌弃我吧。”

    栗珵净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等他的脸贴过来,在她额头、鼻尖和脸颊处各亲了几下。

    虞峄像是兴致不错,亲着亲着干脆抱起她坐到床上,慢条斯理地逗弄着怀里的人。

    栗珵净被他吻得分散了注意力,等忽然发现他在得寸进尺,用手指挑开了她的衣服,很警惕地说:“你想干嘛?”

    虞峄昨晚喝了很多酒,半夜醒来就浑身燥热难耐,此时此刻依旧如此,尤其是嗅到了老婆身上馨香的味道,更有些忍不住。

    “我想疼疼你。”虞峄用低沉温柔的声音哄着她,不停去亲吻她的耳朵和脖颈。

    栗珵净赶紧说:“但我现在没有心情,也不喜欢在这里。”

    她是真的不太喜欢这里,便实话实说了。

    虞峄像是没听见,继续吻她,灼热的手指沿着她的脊柱往下,很快来至她的后腰窝,试图引诱她。

    “好啦,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想法。”栗珵净只好拿双手抵住他,以免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被他诱惑到。

    甚至为转移他的注意力,她飞快地说:“对了,我肚子有些饿了,你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虞峄只好作罢,在她腰上轻轻拧了一下,依依不舍地收回手,身体后仰,盯着眼前让人迷恋不已的脸庞,苦笑了一下。他明白她现在确实不愿意,勉强她也没什么意思,便竭力克制了自己,有些沙哑地说:“柜子里有饼干,你先拿出来吃点,等我几分钟,我带你去楼下吃早餐。”

    “好。”趁他松开手,栗珵净从他热乎乎的大腿上跳下去。

    想做的事情没有得逞,虞峄只好走去淋浴间,孤零零地冲了一个澡,算是了事。

    栗珵净吃了两片饼干,等虞峄穿好衣服,走来牵过她的手,然后带她去一楼的餐厅吃早餐。

    一楼餐厅有自助早餐,此刻人不是很多,他们找了靠窗的座位坐下。

    “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去取。”虞峄很体贴地问老婆。

    “你看着办好了,我都可以。”栗珵净笑说。

    虞峄很快走去取餐。

    没一会儿,不少人陆续走进餐厅,有几个人显然认识虞峄,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问他酒醒了没有,在得知他老婆竟然追来了,此刻就坐在餐厅里,他们有些不可置信地朝栗珵净的方向看过去,边看边揶揄虞峄几句。

    栗珵净有些尴尬,起初还会对他们投来的好奇视线保持微笑,渐渐地干脆垂眸,不去看他们了。

    她因为担心虞峄,特意赶来这里的事似乎成为一个他们眼里的笑点,尽情拿来调侃虞峄。

    等虞峄带回了一碗素馄饨给老婆,坐下后告诉她这馄饨是现做的,需要等几分钟,味道很不错,他猜她会喜欢,就多等了一会儿。

    栗珵净很快尝了一个,咬开馅一看,只见是胡萝卜、香菇、木耳和香菜,用料简单,但非常美味,估计是食材新鲜的缘故。

    她觉得非常好吃,慢慢吃了一个又一个。

    随着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明暖,来餐厅用餐的人越来越多。栗珵净看见齐凡凯也进来了,身边还有两三个人,一起说说笑笑。再过了几分钟,她发现刚才敲错门的女生也走进来了,另有一个又瘦又高的男生作伴,手臂相当自然地贴在她的后背。

    “怎么?你看起来有些紧张。”虞峄观察到栗珵净的表情,开口问她。

    “还好。”栗珵净迟疑后问,“为什么好多人走进来没多久就要回过头看我们一眼?”

    虞峄解释说:“很多是认识的,就算不是朋友也是一起玩过几回的会员,自从得知我结婚,他们都很好奇我太太长什么样,我本来是连你的照片都不舍得给他们看一眼,谁料到有一天你会自己送上门来。”

    栗珵净一听,脸上有些局促,小声说:“是这样吗?但真有这么好奇吗?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虞峄一听,立刻拿手指去捏了捏她的脸,低声故意凶她:“长这样还普通?你多久没照镜子了?”

    栗珵净:“……”

    朝霞透过玻璃窗映入餐厅,重叠在栗珵净本已羞赧的脸颊上,像是柔光映桃花一般,在虞峄看来,她此刻美得不可方物。

    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一个世俗的男人,娶了一个美人,就像是怀里揣了一块宝玉,常常舍不得拿出来,免得让人觊觎,但偶尔也有想炫耀的心思,就想不经意地露个一角,无声地招惹他人的关注,意思是:看,我拥有了多好的宝贝。

    他本也想过有意无意地带栗珵净到这里来一趟,让认识他的人看一看自己的太太,谁知道这么快就达到目的了,还是她主动配合的。想到此,他的表情不免有些愉悦。

    相对于虞峄的从容自得,栗珵净始终有些尴尬。

    她似乎还听见了不远处一桌人对她长相的评价,具体是什么听得不太清楚。

    “放轻松,你今天非常漂亮。”虞峄为了给老婆吃定心丸,情话不断,“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可挑剔。”

    栗珵净却在心里想,难道他们评价你是否找到一个好的伴侣,就只看长相?这样会不会太肤浅了。

    没过一会儿,齐凡凯带着他的两个熟悉的朋友过来,热情地介绍给栗珵净认识。栗珵净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表面上的礼数肯定是周到的,她很有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对无伤大雅的问题亦是有问必答。

    这两个朋友还比较绅士,没有对虞峄进行调侃,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打量了一下栗珵净,满足好奇心后就走了。

    之后齐凡凯又带了几个朋友过来和栗珵净打招呼,栗珵净也尽量热情地和他们说话。

    人是不停地过来,虞峄像是很自豪自己娶了一个貌美娴静的妻子,一直没有出声打断齐凡凯的意图,任由他介绍圈子里的朋友给栗珵净认识。

    当然齐凡凯是一个有眼界力的人,带过来的朋友也是经过筛选的,有一些口无遮拦,爱开玩笑自以为幽默实则让人难堪的二愣子,他都跳过了。

    栗珵净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其实在场用餐的所有人几乎都认识虞峄,只是熟悉的程度分深浅罢了,她这边和人寒暄,不知那边角落的人也在看她,轻轻议论着她。

    谁让虞峄一直保持神秘,结婚了连婚礼都不办,问他看一下太太的正面照他也不给,久而久之,大家都很好奇他太太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人。今早他们陆续听齐凡凯说“虞峄老婆过来接他了”,都不免意外,想看看她长什么样,怎么把虞峄看得那么紧,连偶尔在外过夜都不放心。

    “肯定是怕虞峄不是一个人睡的。”一个男人的女伴对他耳语,“急着过来捉奸的。”

    ……

    “虞峄叔叔。”

    栗珵净冷不丁听见有人称虞峄为叔叔,好奇地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又瘦又高的男生,一只手还拉着身后的女朋友,即那个不小心敲错门的纤瘦女生。

    女生低头按着自己的手机,似乎对眼前的一切不怎么感兴趣。

    虞峄看向喊他叔叔的大男生:“怎么了?”

    “我来这里的事情,你千万别告诉我爸,免得他啰嗦。”男生皮肤雪白,年纪虽轻,却表情老练地和虞峄换了一个“哥俩好”的眼神。

    “我不会多嘴。”虞峄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又说,“你见我哪一回说过你的事。”

    男生利落地说了声谢谢,又把目光移向栗珵净,脱口说:“阿姨你真漂亮。”

    他话还没落地,身后的女朋友就抬起膝盖碰了一下他的屁股,意思是“什么阿姨,你会不会说话”。

    虞峄笑了:“喊我叔叔也就算了,对我太太应该尊重一点吧。”

    男生心想“尊重才叫阿姨”,嘴上却甜甜地改口了:“怪我嘴笨,没有冒犯的意思。不好意思啊,这明明就是漂亮姐姐。”

    栗珵净完全无所谓称呼,友善地说:“既然你喊他叔叔,那还是喊我阿姨比较好。”

    “不,他是长得老,你不一样,你看上去很年轻。”男生圆滑地找补。

    “你整天装嫩累不累?十八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八岁。”虞峄无情地点破他,又对老婆解释,“这人当初喊我叔叔硬生生把我喊出了两条皱纹,嘴巴太毒,你不用理他。”

    栗珵净笑了笑,没多说。

    男生身后的女生这才放下手机,乖巧地说:“虞峄哥你好,嫂子真的很漂亮,你们看起来非常般配,我恭喜你们新婚。”

    “看看,”虞峄迅速警告眼前的男生,“让聪明的人多教教你怎么说话才不能讨人嫌。真的,这很重要,关键时候甚至可以救你一命。”

    男生转头瞪了一眼女生,意思是就你会装乖。

    他们走后,栗珵净才问虞峄他们是谁,虞峄说男生是一个和他有业务往来的集团总裁的儿子,女生应该是他现在的女朋友,他猜的。

    “他爸爸把他保护得很好,要知道他带女生来这里过夜,估计会吓傻。”虞峄拿出裤袋的精致打火机,闲闲地把玩着,偶尔按下看一看漂亮的火焰。

    “那你要替他保密?”栗珵净问。

    “不然呢?去多管闲事吗?”虞峄漫不经心地笑了,“他又不是我儿子,怎么做我都没资格说一个字,就算看见他隔三差五换一个女朋友,也就当没看见。”

    “隔三差五换女朋友?”栗珵净听到这里,皱眉表示不认同,“这样不是很不对吗?他才多大,应该正是读书的年纪吧。”

    虞峄把手里的打火机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对她说:“他有点资本,我的意思是他和一般孩子不一样,一出生就领先起跑线万米了。青春和精力,他都挥霍得起,读书怎么样,考多少分对他来说无所谓,大不了过几年就去他爸爸公司打杂,稍微学点本事就行,以他的单纯性子,也不至于坐吃山空,光留给他的遗产就足够他将来养老了。老话说人各有命,他也自有他的活法。”

    栗珵净听虞峄老练地说出这番话,心里有些讶异,试探地问:“怎么听起来你很羡慕他似的?”

    虞峄说:“说完全不羡慕是假的,当然不是羡慕他隔三差五换女朋友,是羡慕有人为他保底和护航,让他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不用为钱的问题发愁。假如他明天要创业,资金和人脉,笑脸和逢迎,他家人早为他准备好了,他只需专心做自己想做的项目就可以,单纯地乐在其中,也几乎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冷眼、嘲笑和软刀子。”

    说完他的表情也变得沉静了不少。

    栗珵净很快想到,也许他最早创业的时候遇到过很多预料不到的艰难事,难免被人利用过、欺负过,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保护他、帮助他。

    想到此,栗珵净的心一紧,看向虞峄的目光多了几分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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