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
少顷,公输狂捧起酒坛,痛饮完最后一口烈酒,狂笑一声,气势一转,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意气风发道:“你想铸一件什么兵器?”
项无间连忙双手捧上一张灰白的兽皮,说道:“请前辈过目!”
公输狂仔细盯着那张兽皮看了很久。
图纸上画了一把剑形兵器,可它的铸造方法和材料,都让这位天下第一炼器宗师非常吃惊。
“寒玉绿骨,雷云兽毛,云火石,乾坤生铁,”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些一个比一个珍贵的稀世珍宝,“再加上青龙鳞,朱雀羽,蛊虫。”
“这些绝世奇珍五行属性完全不同。”
“五行相生,五行相克。”
“相克破,相生立,相克易,相生难…”
此刻,陷入自语的公输狂已经完全忘记了白云生二人。
白云生侧身小声道:“大哥,这老头行不行?”
项无间却目光坚定,一脸期待道:“如果他不行,那这世上就没人能铸出这把剑了。”
这一刻,石室里的空气安静得就像那尊两百年未曾点燃的三足青金鼎。
良久。
沉思中的公输狂终于恢复常态,却叹息道:“这件兵器,老夫也没有把握铸成。”
这句话无异于一盆冷水,浇灭了项无间眼中的希望。
“不过……”公输狂话锋一转,道,“我可以一试。”
项无间眼中灭掉的光死灰复燃,急道:“还请前辈出手!”
他没有任何犹豫,也不能有任何犹豫。
不管希望多小,他都必须抓住它。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把剑的意义有多大。
“也好!这尊王屋鼎已经两百年不动火了,老夫今天就再让它烧一次!”
此话一出,公输狂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脸上的肃然一扫而光,铜钟大眼中闪烁的兴奋之色绝不会比项无间差。
项无间又作一揖,实话实说道:“前辈,铸剑的材料都已备齐,只有这乾坤生铁晚辈没有找到,不知……”
他已经没时间去寻找比赤金还稀少的乾坤生铁了,即便这样铸成的兵器并不完美。
不料公输狂挥挥手,豪爽道:“不急。乾坤生铁这东西是不太好找。我这一辈子就见过两块,三百年前炼器用掉了,应该还有些剩余,你们等一下,我去找找。”
他叽叽喳喳地说完,一溜小跑地进了石屋后的密室。
看见判若两人的公输狂,白云生抿着嘴,无奈道:“大哥,你确定这老头精神没问题?”
项无间却一脸崇敬道:“公输前辈一生炼器,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锻造一把好兵器更有乐趣的事了。”
白云生点点头,话锋一转,忽道:“大哥,你似乎对炼器之道很熟悉啊。”
项无间微微一顿,笑道:“以前在家里读过几本书,略懂一点。”
白云生这下来了兴致,器术与丹术曾是天下齐名的两大修行之道。如今丹道已消,器道仍存,修不成丹术,要是修成器术也不错。
白云生遂道:“大哥,等会公输前辈回来,我拜他为师怎么样?”
项无间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笑道:“要是修习器术的话还是算了,就算公输前辈肯收你,没有三四百年也难有成就。况且公输家的控火术是绝不会对外传的。”
白云生道:“控火术?”
项无间神秘一笑,说道:“你以为是个修行者就能炼器?如果控制不了天地之火,修为再强,境界再高,也只能看着鼎发呆。
白云生盯着青金斑驳的王屋鼎,呆了一会,问道:“何为天地之火?”
项无间也看向古鼎,淡淡道:“炼天地之器,必用天地之火。不同的实力操控不同的火焰,不同的火焰炼制不同等级的兵器。”
白云生半懂不懂地点点头,听项无间接着道:“天地之火有五种,凡火,三昧玄火,六昧虚火,九昧真火,还有最高等的幽冥神火,不过操控幽冥神火仅限于传说。要操控九昧真火炼器需要大营位或蓝魄境的实力,这样的炼器宗师,在当今江湖上绝不会超过五十位,而且全都在这轩辕山上,其中有一半都是公输家的人。”
白云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哦,公输家就是因为这个才名列五大世家之首的吧?”
项无间微微一笑,说道:“也不完全是。五大世家传承都算悠久,实力其实在伯仲之间,没有具体的排名之分。公输家之所以能压过另外四宗半头,除了天下无双的器术,还有另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
“阵法和神空符。”
白云生顿时无语,仍不解道:“难道天下只有天机门可以创造这两样东西?”
项无间笑着摇头,解释道:
“当然不是。神空符分为蓝绿红三种,等级越高,需要修行者的修为也就越高,但制作的成功率和炼器一样,极低极低。低级的蓝色符能传千里,而等级最高的红色符能传万里之遥,但制作繁琐,且符中蕴含的力量过强,无法控制目的地,故而多用来逃命。轩辕山上的门派都可以制作神空符,不过因为修为和财力的桎梏,大多只能作出蓝色符。如果修行者想要得到绿色、红色神空符,几乎必须求助天机门。”
项无间故意停了一会儿,才又郑重道:“而且,更让人忌惮的是,四荒五洲的传送阵法几乎全部是由天机门修建。所以其他宗派无论得失,都很少愿意得罪公输家。”
白云生不禁暗暗咋舌,想不到公输家垄断了如此多的修行资源。
可他仔细一想也就释怀了。背靠着轩辕山和乾泽部洲的无尽矿藏,换做谁都会成为下一个公输家。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公输狂已经一溜小跑回了石室,边跑边兴奋道:
“还好,还好,还剩下一些,勉强能够。”
项无间顿时心潮澎湃,俯身恭敬道:“多谢前辈成全!”
可就在此时,公输狂炽热的眼光忽然安静了下来,流露出了莫名的不安和犹豫。
项无间看出了公输狂的不自然,小心道:“前辈是在担心什么?”
公输狂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眼里才重新亮起了光。
“小子,老夫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什么是天下第一!”
公输狂狂笑一声,钢铁般的身躯泛起一层金光,接连打出三道赤金色业力,没入王屋大鼎中。
须臾间,这尊沉寂了两百年的青金鼎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接着一束束青金色的光芒刺破鼎上的斑斑锈迹,照亮了整个石室。
公输狂脸上的怀念之情一闪而过:“两百年了,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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