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无间手持着暗蓝色的慑天阔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每走一步,慕容尘的心就跟着抖一次。

    所有人的目光早已全部落在他身上。

    天字台上,刚刚平静的杀气又舞了起来。

    此刻的项无间披头散发,血瞳无神,像一个赴死的战神,泪已流尽,血已流干,只剩一副残躯燃烧着铮铮战意,支撑着他完成最后的使命。

    最后,项无间停在白青和薛秋漓面前,平淡道:

    “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你们杀了我的两位兄弟和一位朋友。”

    白青老脸极其不屑地一笑,不耐烦道:

    “区区萤火,又是强弩之末,何必再来送死?”

    薛秋漓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冷漠道:“项无间,投降吧,本宫会留你一命。”

    她又恢复了沧海阁宫主的威仪,但枯白的脸色却在诉说着那招观音有泪留下的创伤,这种伤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恢复的。

    “投降?”项无间嗤笑一声,冷冷道,“今日今时,这里只有战死的神,没有苟生的鬼!”

    青丝染血,妖气腾腾。

    项无间身上凛凛战意冲天而起,可白青却丝毫不为所动。一介屈屈黄魄境的小妖,这点气势还吓不倒大营位后期的他。

    “那你就去做鬼吧!”

    说完,堂堂水云天掌门居然先出手偷袭。

    碧绿的业力状若游龙,数十根巨树冲天而起,树冠合拢,黑暗笼罩了项无间。

    “蛇葬!”

    白青蔑然地吐出两个字。

    忽然,窒息的黑暗中,碧绿的毒液从树干中喷出,仿佛大雨倾盆,瞬间将项无间淹没。

    树牢外,白青头顶上盘卧着一条蛇影,绿色的魔纹在紫青鳞片上一圈圈流动。

    浮石上的江湖看客们纷纷倒抽凉气。

    刚刚他们已经见识了白青的手段,但谁也想不到他的手段还能更狠,更毒。

    銮台上的白鹭洲已如坐针毡。

    白青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但他却完全认不出,这位白掌门此刻用的是水云天的哪门武学。

    白青脸上阴笑着,他已确定项无间生气全无。

    蛇葬中的毒液名叫葬魂苓,提炼自南荒妖界的稀世毒草——九叶葬魂花。此花万年前就已绝迹大陆,只在水云天还有移栽的数株存活。

    白青双掌猛然合起,惊悚的树牢急剧缩小。

    可当树牢缩到一个人形大小时,竟然无法再动分毫。

    白青老眉褶起,手中加强了业力,但那“树人”依然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我明明感觉他已经死了!”

    正当白青疑惑时,那“树人”突然惊悚地说话了。

    “你们险些搭上自己最得意弟子的性命,才勉强演绎出五行相生阵。你们自诩天下六极,却不择手段,唯利是图,还有何面目做中原江湖的领袖。”

    项无间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个字都像一把刀,砍在每一个五大世家人的心口上。

    白青不等听完最后一个字,当即双眼怒睁,气急败坏地吼道:“简直胡言乱语!你这妖孽休得信口雌黄!”

    “白青,你刚刚那招蛇葬是南荒妖界招摇山肥遗大蛇的绝技,想不到堂堂水云天掌门居然也会!难道你和南荒妖界有所牵连?”

    白青的脸色倏地变成了铁青。

    天池瞬间陷入沉默。

    方才那招是他修成不久的得意之作,的确是肥遗蛇族的武学。他有心试招,本以为能杀死项无间,却不想被揭了老底。

    白青拜师白鹭洲,一路处心积虑、心狠手辣地爬上了水云天掌门的位置,却因为没有完整的易水经,一直无法真正地掌控宗族——白家现在至少有一半的长老仍不听他的命令。

    可是谁也没想到,白青竟为了提高实力,竟不顾身份修行起了妖族武学。

    当然,现在白青是决不能承认的。

    “休要胡言乱语,好你个妖界孽子,竟敢血口污蔑白某!”

    “树人”项无间完全不理会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父亲,孩儿不孝,我不能让云生他们白死!”

    喃喃声随风而去。

    突然,朗朗乾坤落下一声惊雷。

    一道五彩的霞光刺破了黑色树牢,坚不可摧的牢狱顷刻间分崩离析。

    项无间身上闪耀着五彩的光华,完好无损地重临世间。

    白云生的尸体怀中射出一道流光,落入项无间手中,正是他赠给白云生的那枚九黎玉。

    “五彩的业力!”

    透彻心扉的震荡暴风骤雨般席卷了銮台,浮石,天池,巫云山。

    斑斓的霞光绚丽多姿,一股无法抗拒的神圣从天而降,照耀了岛屿上空,落在了项无间身上。

    霎时间,天地仿佛于其一身,一种无上的威严压迫着凡人的颤抖。

    薛秋漓和白青一美一丑的两张老脸如见神灵。

    那股五彩的业力绝对远远超过了在场任何一人的业力,那股业力中有愤怒,有杀伐,有冷漠,有厚重,有坚守,强烈的意志从那五彩神光中激射而出,让人仿佛置身远古的荒原,在听从神的训导。

    冰王座上惊坐起,薛炀眼中惊光四射。

    他哆嗦着老须,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难以置信地低沉道:“是本源之气!他竟然能引动本源之气!”

    与此同时,銮台众人中的白鹭洲也面露异色。

    虽然项无间体内的本源气息很微弱,但他和薛炀身为二十八星宿,长久靠近五行本源,所以才敏锐地捕捉到了。

    少顷。

    天地间的圣光熄灭,项无间脚尖点地。

    从朝圣中苏醒的白青和薛秋漓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阵遥远的陌生感袭来。

    黑发黑瞳黑唇,一身黑色的战衣在寒风中猎猎。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白青提起警惕,小心地试探道:“你是项无间?”

    黑发人轻轻一笑,双瞳中射出两束霸道的冷光。

    “妖族孽徒,留不得你!”

    白青尽量提高了嗓门,震了震胸腔里的压抑。

    因为他发现项无间此刻眉心魄印消失,修为已是深不可测。

    项无间蔑然一笑,冷冷道:“可悲的人,可笑的执念。”

    九黎玉护住心脉,慑天剑一剑刺出十影,十把暗蓝色的剑锋环绕雷霆,围着项无间缓缓浮动。

    霞光聚顶,落向十道慑天剑芒。

    只见项无间高高跃起,双臂擎天,十道剑光随行环绕,仿佛妖兽朱厌的利爪,飞速绞碎着空气,发出阵阵嘶鸣。

    “上清轮回剑!”

    神光飞流,十剑合一,汇成一道参天剑光。

    白青和薛秋漓惊颤不已地看着那道恐怖的剑影。

    这一剑,绝对堪比大营位后期强者的全力一击。

    薛秋漓此刻心有迟疑,以她大营位的修为接下这招并非不可能,奈何她伤势未愈,纵是接下必然伤上加伤,只得有心无力。

    可是逃跑,她又拉不下这张老脸,而且这一剑早已将她锁定,逃跑也没了机会。

    白青的反应更快,急道:

    “薛宫主!我们合力抗敌!”

    被惊醒的薛秋漓手影频动,一蓝一绿两道大营位后期的业力交织在一起,迅速筑成一圈结界。

    天字一号台又是一阵剧烈地摇晃。

    阳光收敛,寂暗降临。

    浩荡的剑光挥斩而下。

    “轰!”

    巨大的剑光斩在结界上,霎时间电闪雷鸣。

    悬在半空的项无间冷冷一笑。

    结界顷刻间崩碎,慑天剑带着所向披靡的锋锐斩向二人。

    猛烈的气浪吹得白青、薛秋漓二人身形不稳,几欲飘飞,衣声猎猎,发如乱草。

    融合了五行材料铸成的慑天剑,此刻在项无间手中爆发了最强的威能。

    天字一号台这一生可能都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群遇神杀神的人物,冰冻的石面被剑气生生撕开,裂缝一直蔓延到两位老人脚下。

    本源之气——即使非常微弱,对用业力抵抗的薛秋漓和白青来说也已是万钧之力。

    “大厦”倏尔将倾。

    就在二人万念俱绝之际,一道蓝白色的光忽然从天外飞来。

    顷刻之间,横扫天地的慑天剑气竟戛然而止。

    项无间的脸色从自信瞬间变成了沉重。

    只见慑天剑停在了白青天灵三尺前,薛炀单手牢牢地抓住了剑锋。

    目光凌厉,神态淡然。

    天下第一高手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令天地失色的一剑。

    时隔两百年,天下第一高手终于再次出手!

    破碎的天字台上,薛炀欣赏着眼前的慑天剑,淡淡道:“年轻人,莫逞凶。”

    项无间黑着脸,冷峻地喝道:“薛炀,你也来淌这趟浑水!”

    天下第一高手不紧不慢松开手指,慑天剑飞回到项无间手中。

    薛炀理了理苍苍白发,平静道:“项无间,此处乃是沧海阁重地,还由不得你放肆。”

    项无间气极而笑,讥讽道:“放肆?!那我就放肆给你看看!”

    “嗖。”

    只见两个一模一样的项无间从天而降,定火剑法势大力沉地杀了过去,疾如风,烈如雷。

    薛炀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化指为剑,一只手从容地应对着两个项无间的攻击。

    刚猛霸道的慑天剑在薛炀的双指下毫无用处,项无间像一头被驯服的狮子,面露凶相,却早没了利齿。

    “哼,小小的凤双飞,在老夫面前还卖弄不得!”

    薛炀轻笑一声,蓝色的剑气陡然刺进了右边项无间的心脏。

    仿佛用拳头打碎了一面镜子,右边项无间的身体崩成碎片,化作了风中的尘埃。

    “什么!”

    项无间看着被轻松完美破解的招式,身心难掩震惊。

    乱神间,薛炀的剑气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左边项无间的手臂,项无间手心一疼,慑天剑竟崩飞了出去。

    薛炀也停下了攻击,负手立在天字台上,潇洒地看着项无间。

    项无间左手按着受伤的右臂,迅速止住了血流。他万万没想到薛炀居然识得凤双飞这一招,更知道破解之法,还如此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而且从始至终,薛炀都是单手对敌,这在一向高傲的项无间眼里简直是奇耻大辱。

    薛炀似乎对他并没有敌意,只是笑道:“项无间,我念你是万世不出的绝才,只要你说出五行融合相生和你身上本源之气的秘密,我便放你们离去。”

    项无间心中冷冷一笑,他早就料到薛炀不会白白停手。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闪着光,没有半分犹豫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会让他们五个用出五行相生阵?”

    接着,项无间傲然一笑,冷冷道:“只可惜,我不知道什么五行相生,更没听过什么本源之气。”

    可薛炀的脸色没有因为他的挑衅而变化,这位纵横江湖的老人依旧淡定道:

    “年轻人,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太着急。”

    项无间稳了稳呼吸,用尽余光瞥了一眼横躺的白云生三人,冷冷道:“我早已经没了后路,你不必再多费口舌。”

    薛炀缓缓叹了一口气,厚厚的白须渐渐染上了怒气。

    自他踏入大营位以来,已经三百年没人敢如此对他说话。达到天营位的天之境后,薛炀又独霸“千岁榜”第一高手近百年。

    戎马一生,薛炀什么天才没见过,没杀过?

    只是项无间身后忽然爆出的秘密太过重要,对此刻的他来说,甚至比沧海阁还要重要。

    薛炀还是忍住了怒火,再一次沉声喝道:“年轻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的酒呢?!”

    项无间带着张狂的笑容,慑天剑再次横扫了过来。

    “哼。”

    薛炀无奈地摇了摇头,双指轻轻一弹,一道蓝色的水箭悄无声息地射进了项无间的胸前。

    急速前进的项无间骤然减速,胸口怅然若失,仿佛被人拿去了身体中的一块东西。

    此时,薛炀手中已多了一块彩石,正是项无间涌来护心脉的九黎玉石。

    薛炀揣摩着五彩斑斓的九黎玉,漫不经心道:“纵然你天赋绝伦,借助外力得来的修为,终究要还回去。本源之气就在这块石头里吧。”

    项无间不语,继续用慑天剑回答了薛炀的自负。

    又是那招上清轮回剑。

    薛炀惊诧之余,已经无暇躲开雷霆般的剑光。

    他没想到失去了九黎玉,项无间的实力竟没有丝毫减弱。

    慑天剑轰然斩下,震碎冰面,激起无数冰尘。

    薛炀两指夹住千钧重的慑天一剑,手腕一抖,项无间虎口一疼,慑天剑脱手而飞。

    紧接着,只见薛炀一阵凌波微步闪到项无间身后,化着蓝色业力的一掌拍在项无间后心。

    项无间飞出漫天冰尘,摔倒在地,一身强悍的气息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修为一路飞跌,迅速降回了“黄魄境”。

    身体的伤势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惨重。

    项无间咬着钢牙踉跄起身,方才那只凶光凛凛的朱厌妖兽,此刻已是收羽垂头,浑身火光暗淡,气息萎靡。

    薛炀沉着最后的耐心,冷冷道:“项无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那两个秘密,我不止放你离开,还允许你带走那三人的尸体。”

    “不急,老夫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考虑。”

    项无间双手抚着慑天剑勉强起身,虽然身体和剑锋一直在不停地抖动,但眼神中依然傲气十足。

    銮台上。

    白鹭洲时时摇着头,他仍不明白薛炀的目的。如果只是让五个年轻人演绎五行相生阵,证明能生出本源之气,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他现在还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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