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进入巨石冢的一刹那,周围空气中忽然飘起了淡淡的黑色气流,在一根根巨石间游荡。
白云生戒心骤起,拔出长生剑,慕容尘也是双拳紧握,随时准备应急而动。
这一男一女走在庞然的巨石大阵中,仿佛两只蚂蚁在碎石堆里爬行。阵中浓郁的土元气一直在不安地颤动,白云生跟随着体内天土珠的指印,缓缓向大阵的中心走去。
越靠近中心,巨石冢中的黑气便愈浓愈厚,周围的气氛也更加阴森诡异。
此时的白云生才忽然发觉,这些黑色的诡谲气流竟然在影响他的意识,不过这种感觉微弱不可言,而且这些黑气好像有些惧怕他,一直在他身体一尺外徘徊。
周围一片死静,连风声都消隐不闻。
不过走在白云生身后的慕容尘可就没那么“好运”了,随着一步步深入墓地,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诡异的黑气如跗骨虫蚁一般悄然爬上了她的脸庞。
但这一切慕容尘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浑然不觉。
白云生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吞天兽的踪迹上,天土珠发出的信号已经越来越强烈,他们距离这尊江湖妖物榜上的超级大妖已经越来越近了。
果然,在又绕过一根参天巨石柱后,一道庞大的黑影倏地占满了白云生的视线。不过他并没有躲藏——有天土珠在身,收服吞天兽并不在话下。
白云生将长生剑立横于胸前,体内鼓动的业力已蓄势待发。但是这头威震天地的大妖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小人“的到来。
很快,吞天兽的全貌便展现在白云生面前,虽然做足了心里准备,他还是深深地吞了口唾沫。
只见一幢黑影横亘眼前,遍体鳞甲,高愈十丈楼宇,如柱的四肢此刻正半跪半卧,硕大的头颅上生满了土黄色的倒刺,两只骇人的长角从额头两端蜿蜒而下,气势逼人,森然恐怖。
此时的吞天兽似乎正在昏睡,两只妖瞳死死闭着,看上去和一座荒芜小山无异。
“野蛮姐。”
白云生小心地轻唤了一声身后的人,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野蛮姐?”
白云生又喊了一声,转头看去,却见到了让他无比惊骇的一幕。
只见一个满脸爬满了黑色魔纹,浑身燃烧着黑气的鬼影正杀气腾腾地逼视着自己。
“你怎么了,野蛮”
“呼!”
白云生惊恐的话还没说完,凶猛的拳风已经冲杀而来。
“嘭!”
好在白云生反应够快,长生剑挡在胸前救了他一命,但还是整个人倒飞出去六七丈。
还没等他喘口气,呼啸的拳风已经如雨点般砸了过来。
黑气流窜在慕容尘的拳头上,仿佛燃烧的黑色火焰,让她整个人宛如魔神附体,不要命地朝着白云生攻击。
如果仔细看去,此时慕容尘的双瞳已经染上了一层漆黑,脸色变形抽搐,已与鬼魂无异。
“你疯了吗慕容尘!”
白云生大吼一声,一边脚踏七杀步闪躲,一边试图唤醒着魔的慕容尘,但显然此时的慕容姑娘已经两耳不闻身边事,只认得眼前活人血。
“嘭嘭嘭!”
沉重的撞击声在巨石冢中不绝于耳,发疯的慕容尘已动用了中营位的全部实力,拳拳到肉,招招毙命,逼得白云生有几招险些出剑伤了她。
“这黑气果然不是好东西!”
白云生在心咒骂着,闪躲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他现在绝不想出招还击,但是手中的长生剑却似乎在引诱他一样,白云生的两只手有一股强烈杀死慕容尘的冲动。
“呼!”
又一连串的拳影划过白云生胸前咫尺,强劲的业力再次将他震退,被揍了快有半刻钟的白云生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杀欲,脚心一跺地,七影幻出包围慕容尘,七道血色流光瞬然穿破了她的绝对防御。
“噗!”
血一样的剑锋穿透了慕容尘的左肩,黑色的业力飞速渗入她体内,杀得那些侵入的黑气逃跑一般飞离了慕容尘的身体。
白云生这次“兵行险着”果然有效,他立刻收剑将慕容尘将倾的身体扶住,祭出九黎玉打开了结界。
那黑气似乎忌惮九黎玉发出的光芒,一直游弋在周围就是不敢靠近,而结界里的慕容尘被肩膀的疼痛弄醒,涣散的瞳孔稍微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野蛮姐!”
白云生着急地轻呼了一声,慕容尘的目光移到了白云生脸上,声音异常虚弱地说道:
“云生,我怎么了?我感觉身体好重”
“你刚刚被此地邪气所侵,体内业力几乎耗尽。”
白云生略过了自己被揍的事情,道出了实情。
慕容尘飘飘然的眼睛扫了扫九彩光外的漫天黑气,恢复了刚才的记忆,仍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你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厉鬼要吃我,所以”
“这地方果然是个邪地。”
白云生又安抚了慕容尘几句,开始想办法如何离开这里。既然他没有被黑气所害,只好将慕容尘送出去然后自己再来取土支脉。
而就在此时,一阵微弱的抖动从白云生脚下传来,他立刻回头看去,发现不动如山的吞天兽竟然站了起来,两只车轮般大的枯黄兽眼正呆滞地看着他二人。
吞天兽巨大的下颌微微蠕动,口吐人言,声音如雷。
“你们也进来了?”
白云生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头妖物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很惊讶,遂回应道:“你很奇怪?”
说完便是把慕容尘扶着站了起来,一旦吞天兽稍有动作,白云生立马跑路。
吞天兽一眼便看穿了白云生的小动作,苦涩道:“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伤不了你。”
“嗯?”
白云生一闻此言立刻眯起细眼,探出业力向吞天兽靠近。半晌过后,白云生放心地走到吞天兽面前。
他伸出右手,带着几分怜悯,道:“把土支脉交给我吧,玄武的封印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源气一旦泄露你必死无疑。”
就在刚刚,他已看穿了吞天兽体内无法挽回的伤势,一团暗红色的魔焰正附着在它心脏上,不停地吞噬着它的生机。
吞天兽没有多言,只是微微张开吞天大嘴,一块土黄色的菱石缓缓飘了出来,白云生张手便将菱石收在手心。
此时菱石里正游弋着黄色的光芒,一闪一闪地试图冲破表面一层暗黄色的东西,一圈圈精纯的土源气从菱石中扩散而出。
白云生将土支脉收入体内,置于脾脏内天土珠旁边,然后面带疑惑道:
“能告诉我,是什么人将你伤成这样?”
失去了土支脉的吞天兽变得更加虚弱,两只车轮大眼中神色尽失,声音沉重拖沓:
“半年前,一个黑衣人在星云沙漠千里地下将我惊醒,他说要我去替他办一件事。我岂会入眼,恼怒之下与其交手,却不料被他三招制服,还用业力化成的魔焰烧伤了我的心脉。那人说唯有土支脉能救我一命,而他要我办的事正是盗取支脉。我起初没有答应,土支脉有月亮丘的至强者守护,又有神兽封印,要抢夺它谈何容易,但最后我迫于伤势只好出手,却不想”
吞天兽话音忽然变得更加低沉,白云生也大致猜出了后面的事。
“我狠下决心偷入月亮丘密地,那里竟然没有人守护,我侥幸之下将土支脉吞入腹中匆匆离开,来到和那黑衣人约定的巨石冢中,但我一直等到现在也没见他出现。”
吞天兽沉重地说完,两只枯黄大眼已经有了闭合的迹象,仿佛一个困倦了的耄耋老人。
白云生心头再次燃起了浓浓的不安,这种感觉和他离开玄武山时候如出一辙。
吞天兽,日月阁妖物榜排名第七的超级大妖,身重如山岳,嘴大可吞天。一直在星云沙漠地底沉睡,据说可吸千里大地之力,置万物成荒芜,只要站在地面上,吞天兽便无人可敌。而能在三招之内将其溃败之人究竟能有谁?
白云生眼前快速地飘过这些信息,然后问出了自己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那人未来,你为何不带着支脉离开?”
病态百出的吞天兽早已没了往日的雄风,它沉淀了许久才出声道:
“我抢走支脉后,月亮丘必会倾全门之力追捕我,藏身于此也算无人敢来寻找。我之所以没有离开”
“因为它根本走不了!”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声音截断了吞天兽沉闷的话。
白云生骇然转身看去,只见几十道黑衣人影从巨石后走出,已经将他们死死包围。
“烟雨楼?”
白云生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护法大人说你是个很难对付的人,不过现在看来也并不难。”
领头的黑衣人衣绣五滴青雨,这是烟雨楼玄组一等杀手的标志。
白云生心里暗觉不妙,眼前这杀手的修为绝对已在中营位之巅,其他杀手也不遑多让,五色不同的瞳孔里射着同样慑人的杀气。
白云生绝对相信自己可以安全离开,但带着受伤的慕容尘就不一样了,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可会不管慕容大小姐的身份高低。
庞大恢弘的巨石冢兀立在无尽沙海之上,阵中的黑气飞速流窜,仿佛一只只死后的鬼魂在地狱游荡。
白云生站在奄奄一息的吞天兽旁边,冷眼看着烟雨楼的围困,手中寒光一闪,长生剑寒芒毕露。
“我终于明白了,从头到尾都是你们烟雨楼的阴谋。”
白云生嘴角弯着冷酷的微笑,声音极为阴森地说道。
“哦?阴谋?”
领头的杀手不屑地笑道,一双深蓝色的眸子里布满了冰渣子。
“哼。你们先将月亮丘的慕容庆招入麾下,而后假意夺走大玄武杀,实则是为了引出月亮丘的至强者慕容悟天,为吞天兽盗取土支脉制造机会。然后又将吞天兽引入这巨石冢,将其困在这大阵之下杀人灭口,等吞天兽一死它身上紫魄境的妖血和土支脉便唾手可得。”
白云生不失冷静地分析道,脚步微微后移,向昏沉的吞天兽靠近,持剑的手悄悄做出了出击的动作。
“好一个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想不到慕容庆这么快就暴露了,真是个废物。你说的不错,只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那杀手蔑然一笑,“嘶嘶……”他身后的十名杀手已然亮出了嗜血的兵器。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白云生故意又问出了一句话。
“你的话太多了!”
领头者蓝瞳一瞪,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这巨石冢究竟如何能困住一头紫魄境界的大妖?”白云生的脚步又向后微微动了几下,问道。
“哼,既然你死前问了,告诉你也无妨。在这巨石地下埋葬着上古时期的无数冤魂,而这些镇灵石摆成的五灵封妖阵便是用来镇压邪灵外逃,擅闯者,有进无出。”
杀手头领带着惊悚的语气说道,但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白云生的冷喝:
“那你们就留下一起陪葬吧!”
“呼!”
只见白云生手中黑芒忽闪,一座黑塔浮现,将他和慕容尘瞬间收了进去。
而与此同时,“轰!!”一声惊天巨响撼动了整个巨石冢。
吞天兽庞然如山的身体轰然兵解,强劲的业力形成了圈圈气浪震荡而出,大阵中狂风骤起,顷刻间便将那数十名玄组杀手绞成了粉末。
“呼隆隆。”
浩荡的业力凶猛地穿过一根根擎天石柱向外扩散,但在这紫魄境层次的业力——即便吞天兽已经重伤——无可匹敌的冲击下,巨石冢中的石柱竟然岿然不动,分毫未移!
响声冲破天际,在苍莽的沙海中回荡了许久。
气浪冲出大阵,卷起铺天盖地的狂沙,旦夕之间便将巨石冢方圆数里内的沙丘尽数荡平。
就在几个呼吸前,白云生暗暗靠近吞天兽,是因为后者突然传音于他:
“白云生,土支脉你已得到,请你帮我归还月亮丘。”
白云生当时也是相当诧异,他感觉不妙,立刻问道:
“你想做什么?”
吞天兽沧桑一笑,苦涩道:“我为苟生于世,盗取天地至宝。然天地有常报应不爽,土支脉没能愈我伤势,反将我摧残至死,烟雨楼如此构陷与我,我不会放过他们。”
白云生听出了吞天兽残弱声音里赴死的决意,遂微微点头颔首,并未再多说话。
“你可有能自保的东西?”吞天兽最后问道。
“有。”
“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吞天兽留下了它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便是那一声响彻天地的惊天爆炸。
这只重伤的紫魄大妖自行兵解,引爆了最后的力量,和那几十名烟雨楼杀手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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