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外越野拓展实践11
“老婆婆, 我们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一开始众人的选择确实都是“不选择这个风险选项,绕过前面这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老婆婆赶紧离开”,但是当几个人小心翼翼走到这个老人面前尝试绕开的时候,他们便发现这只是一个虚假的选择题——
——步行道是被小溪切断的, 要想不进入森林通过这里, 只有从小溪上方渡过才有可能实现;而想要渡过小溪而不沾溪水,唯一的方法就是从河床上铺着的三四块石头上走过去;而这个一直向他们热情挥着手、另一只手牵着小男孩的老太太, 正结结实实地站在这条小溪的最后一块石头上, 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众人:“……”
最后, 还是走在第一个的达达利亚露出了同样笑眯眯的神情, 挥着手和老太太打着招呼。
“当然, 热心的小伙子!”老太太脸上原本带着的一成不变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后,像被拧了发条的人偶、投入游戏币的古早游戏机中的npc一样,嘴角瞬间向两侧夸张地咧开, 整个人看起来都“生动”了不少,“哦,还有你的同伴们——现在热心善良、愿意帮助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年轻人可不多了,居然能在这种地方遇到整整——整整六个!这太令人惊讶了!”
众人:“……”如果不是您一直挡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的话,我们也不是很想和您搭话的……
连贺川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不好。也不怨他们太过小心谨慎。尽管知道这应该是这个副本的一环, 但这个带着小孩的老太太实在太过诡异了。且不论她那没有人主动和她搭话就在脸上挂着的一成不变的、如同设定好的人偶的笑容,她手里拉着的这个孩子就更奇怪了。
那个小孩看起来大约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整个人瘦的跟猴一样,苍白的皮肤紧紧地包着他细长瘦弱的骨头;但他的力气却着实不小。在这个老太太远远看见他们就挥手和他们打招、一直到现在终于由达达利亚打破了这一僵局的过程中, 这个小孩一直在疯狂地挣扎。
他面向小溪的另一侧,不停地扭动着身体, 似乎想要从自己站立着的这块石头上跳下去, 力气之大让他脚部附近溅起了无数水花;但即使是这样, 老太太仍始终紧紧地攥着他的胳膊。不论这个小孩多么用力地挣扎,老太太都只是站在那里、紧紧地捏着他那被苍白皮肤包裹着的细长脆弱的手骨,始终连看都不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众人,伸长另一只手,在空中不断地向他们摇摆招手。
“恕我冒昧,”达达利亚看起来相当有礼貌,“但是据我所知,这条步行道恐怕并不适合您和您的孩子这样年龄的人游玩——更何况,您的孩子似乎看起来情绪不太好。虽然这条小溪比较浅,但是在有无数坚硬石子的河床上,这样的动作未免有些过于危险了。”
老太太终于侧过头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紧紧握着的这个孩子:“唉,你说得没错。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个森林生态步行道,路肯定坑坑洼洼的不好走,更别提镇里都说现在这里的员工都已经撤离得七七八八的快荒废了,园区都要准备把这里彻底关闭重新整改;可我这个不懂事的猴孩子,非得跑进来!跑到这条小溪这里,非要下去找这个活动里说的这个什么……彩色的鹅卵石。你瞧,我们一个是七十来岁的老人,一个是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碰不得水的小孩,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唉,我这一把老骨头哟……”
曲月看了一眼那个不断挣扎的孩子手腕上因为老太太攥得太紧捏出来的道道红痕,在心中对“老骨头”三个字重新定义了一遍。
陈雪向前走了两步,神情温和:“不如这样,我们帮您一起把孩子送上岸去?您说孩子不能沾水,不管怎么说,先让孩子远离危险是不是?
”
老太太摇了摇头:“不行啊闺女,我这一松手,这猴孩子准要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到时候我一个老婆子上哪里哭去啊!”
李秋生提议:“那我们帮您去喊工作人员吧!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有服务点,我们去和工作人员说明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老太太还是摇头:“闺女,我是老了,又不是傻!我刚刚已经喊过了。这么大的动静,除非这里管事的人是个聋子,怎么着都应该有人过来了。不行不行,待会儿你们把我这苦命的老太婆一个人扔下可怎么办!”
众人:“……”总感觉还是我们的命更苦一点……
陈雪还想说些什么,已经周身低气压、黑着脸的贺川不耐烦地打断说:“反正就是必须在这里帮你把那块鹅卵石找到才行,对吧?”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所有吵闹的声音都停下来了。曲月看到那个不停哭闹挣扎的孩子也停了下来,用那双黑溜溜的、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
老太太似乎也停滞了一秒,随后她的嘴角再次向两侧咧开——别说是一个上了年纪、肌肉已经有些僵硬的老太太,对于任何正常意义上的人类而言,这个笑容的幅度都有些过于大了。这让这个笑容显得更加诡异——那张嘴看起来不再像嘴,倒像是在皮肤上的一道深深的裂口。
“天啊!真的吗,你们真的愿意这么做吗?”她夸张地用那只空的手握住了贺川的手,“天哪——多么热心肠、多么善良的年轻人!”
所有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贺川站在方何知的前面,位于位置的最末端。
……所以,那个老太太握住他的手的时候,自己的那只手就像面条一样无限伸展,最后用她干枯老瘦的手一把抓住了贺川。
虽然队伍里不会有人天真到真的相信这个老太太是人,但当这个事实被对方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是心下一沉;更别提受到冲击力最强的贺川,曲月看到他另一手正放在自己的裤腰、别着匕首袋的位置,似乎在不停地深呼吸说服自己不能对任务交付对象进行攻击。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异样一般,那个老太太还在笑眯眯地自己往下说:“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请你们帮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找到那块彩色的鹅卵石吧,找到之后我一定会付出相应报酬感谢你们的。”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笑容缓缓回收;那只如同面条一般伸长的“手”也缓缓地向回收去。当老太太的手从曲月面前掠过的时候,她微微吸了吸鼻子——
——她闻到了一股异常浓重的鱼腥味。
达达利亚突然举起手:“老婆婆,您应该不着急吧?我们也第一次来这里,可能会找上一段时间呢。”
老太太的手伸到了一半,停在了半空中;而她则转过了头,脸上还挂着那如同用刀刻上的笑容:“当然——你们可以慢慢找。只不过,恐怕还没等我这个老婆子催你们,就要有别的东西过来咯。”
众人神色微微一变,心里都明白她说的是那些携带着浓雾和噪音的东西。距离上一次袭击虽然还没过去多久,但谁也说不准「它」到底什么时候会再度袭击;如果那个时候他们没有完成老太太的任务并通过这条小溪进入建筑物进行躲避,他们的选择只有——原地等死、躲进水里、进入森林寻找树洞进行躲避。
无论是哪个选项,生还的几率都并不高。
意识到可以追问后,陈雪赶紧举起手:“老婆婆,我想问一下这个彩色是鹅卵石到底长什么样子啊?鹅卵石自己也有很多种颜色啊,我们要是找错了怎么办?”
似乎没想到几个人还会继续问问题,那只手又被迫停在了半空中。老太太眼中的笑意已经被不耐烦取代,这让她仍然保持着同
样扬起幅度的嘴角显得愈发怪异:“颜色我不清楚,但我记得他们说这块石头上好像有这个公园的标志。哎呀,你们自己找找就是了!”
话音刚落,老太太不容陈雪追问,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飞速回收,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放大:“那这事就拜托你们几个年轻人了,我这个老婆子就——”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这时,那只手已经缩到比正常人的手臂只稍长一点点。
一个呼吸后,老太太用力地抬起头,眼中除去怒火,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措手不及的惊异。
她死死地盯着曲月,脸上的皱纹团成了一团。仿佛是从牙缝中逼出来的,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怎么了吗,小姑娘?”
曲月喘着气,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当她发现自己手中的精神丝线足足被扯断了一半的时候,她感觉一股凉意从后脚跟向头顶窜去,整个人的后背上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抽动嘴角,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老婆婆,这条小溪到底有多深?我也不会游泳,您能不能给我们一些道具什么的,我们也好帮助您和您的孩子更快找到那块鹅卵石呀!”
老太太已经将不耐烦三个字写在了脸上,甚至连那句“善良的孩子”的称呼都懒得装了:“你不会水,别人都不会啊?你在岸上站着就是了!”
达达利亚第一个举手:“您还别说,我最不擅长游泳了!我和水唯一的关系就是钓鱼,难道您让我坐在岸上把那块鹅卵石钓上来吗?”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达达利亚一眼,但只得到了对方一个笑嘻嘻的无辜表情;当她再度想要开口的时候,贺川的声音却再度打断了她。
“我也不会游泳。”他耸了耸肩。
方何知一听贺川表态了,赶紧接话:“我……我也不会游泳。”
李秋生壮着胆子开口:“我……我刚刚看了,这条小溪看起来很浅,其实有几个坑洞……真的很深!我觉得直接就这么空荡荡的下水,不太……不太安全。”
陈雪犹豫了一下,温和地开口道:“老婆婆,您说您的孩子不能沾水,应该也是不会游泳吧?那您平时这样带他出来,不会带一些辅助游泳或者溺水应急的东西吗?”
老太太扫了他们一眼,脸色似乎愈发苍白了。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原本还勉强算得上是平滑的皮肤上鼓起了一个一个的包。强压着火气,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又细又尖:“这条小溪这么浅,你们用不上这些东西。”
“这些?”曲月咳嗽了一声。由于刚刚紧急使用技能又耗费过度,她脸色白得有些难看,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摇摇欲坠;达达利亚走到她身边扶住她,曲月却只是向他摆了摆手,再度抬起了头,与老太太对视着。
“您手中确实有什么,对不对?当然,给不给我们是您的权力;但这场游戏让您站在这里扮演这个角色,并把那些道具交给了您,都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让我们找到彩色鹅卵石。现在我们发现了这件事,并且明确说明我们很需要,您却拒绝把关键道具交给我们,阻挠我们完成任务。您认为——”
曲月盯着老太太那双浑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算不算,违反了游戏规则呢?”
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静。那个小孩原本在众人正式接下任务后就停止了挣扎,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盯着小溪中的什么;听到这句话后,他突然抬起了头,用那双如同玻璃珠一般的黑眼珠静静地看着曲月。
几个呼吸后——尽管所有人都认为这段时间无比漫长,老太太突然发出了一声怪笑。她将那只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六片烂叶子,丢在了她所站立的那块石头上:“这是鱼草,嘴里咬着这个,就能在水底保持半
小时的自由行动。”
包括曲月内的所有人都用带着几分惊喜的眼神看向这几片叶子,心中也不禁一阵后怕——这个负责给他们发放任务的怪物居然真的有所隐瞒,如果不是曲月最后冒着风险去问,恐怕他们就真的要靠自己憋气下水去找这块鹅卵石了。
就在这时,水声再次传来。众人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本站在他们一两块石头前面的老太太,连带着她一直用手紧紧拽着的那个小孩,都已经化成了一滩水消失不见了。
就在这时,达达利亚深蓝色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随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向前用力地迈了一步,挡在了曲月的身前——下一秒,原本曲月站立着的地方附近的水面上有无数的水草蔓延开,其中的几只水草高高扬起,栓紧了那个小孩的四肢,带着他在空中微微地摆动;而那个之前不断挣扎的孩子此时却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一脸麻木地看着天空。
“怎么?”达达利亚微微俯下身,左手伸开挡在曲月的面前,右手则按在了自己腰间绑着曲月送给他的冷刃的匕首袋上。他抬起头,那双如同极海冻冰般深邃无光的双眼中写满了凌厉的战意;他的声音微微上扬,“说不过别人,就想搞一些下三流的小动作么?”
那个“老太太”已经消失不见,细长尖锐的声音在这团不断颤动的水草中振荡:“油嘴滑舌。我记住你了,小姑娘——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跟他们讨来你的舌头,一定很美味。”
达达利亚的神色冷了冷,那把原本就蓄势待发的那把匕首已经弹了出来,直直地对准了那团仍在不断摆动的水草:“这就是你想说的吗?”
水草的笑声戛然而止。它仍在轻微地摆动着,似乎仍对曲月抱有敌意,却又对眼前这个居然丝毫不害怕自己的年轻人类有几分忌惮。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多么厉害的人物——除了他隐隐约约露出的腰腹展现出的肌肉,眼前的人俨然是一个稚气未脱的青年。
但是,为什么她会在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青年的注视下,感到一丝恐惧呢……?
水草微微晃动着,最后发出了只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不要这么紧张,年轻人。我只是把——我的孩子留在这里。”水草再次晃动,拉扯着被悬挂在半空中的那个小孩缓缓落在了他们附近的那块石头上。注意到周围的几人神情一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她嗤笑了一声,“如果你们找到了那块鹅卵石,就把它放在他的手上。如果你们找不到……但愿它们会在半小时后离开吧。”
说罢,她发出了一声冷笑,水草也随之簌簌地摇晃着,缓慢地沉下了水面;只留下那个木偶一般的孩子坐在原地,玻璃珠一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众人,看得人有些心里发毛。
“……好了,”陈雪俯下身将被丢在石头上的叶子一一捡了起来,分给了众人,“一人一片,先各自去找找吧。我个人建议,不到确定那块鹅卵石就在水下的情况不要用——”她咳嗽了一声,“毕竟,我们必须要考虑如果完不成任务,在水下躲避「它」的可能性。”
曲月接过了那片叶子,便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鱼腥味;她注意到陈雪在分发这些叶子的过程中也在不由自主地皱着鼻子,便知道这并不只有她一个人闻到了。
“那个……东西,”李秋生咽了一口唾沫,似乎斟酌了一下对刚才那个“老太太”的称呼,“到底是什么东西……?”
曲月低声说:“你们闻到了吗?她的身上……还有这些她给我们的叶子上,都带着非常浓烈的鱼腥味。”
陈雪脸色同样并不好看:“我也闻到了。”
曲月点了点头:“我猜她是从……湖区那一边来的。”她扬了扬下巴,示意众人看向步行道的尽头,“既然我们还有一个检查点在湖区,说不定我们以后还
会遇上她。”
“遇上她?”贺川冷笑了一声,“遇上她有什么用?给她带一点鱼饲料,让她下次放过我们?”
陈雪没有理会贺川的嘲讽:“湖区的怪物怎么会跑到这里?”她抿了抿嘴,盯着曲月,“还有……曲月,你能告诉我们,你当时说的「规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曲月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道:“其实那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她很明显就是其他地方来的怪物,而且并不想待在这里。她根本不想要那块鹅卵石——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某人」的任务罢了。而且,她本来脾气就不好,我们追问了,她还耐着性子回答——说明她和很多副本的怪物一样,是受着「规则」的约束的。我只是那这东西试探了她一下,反正当时任务已经开始,很有可能她作为委托人,在被委托人提出正当合理的请求时杀死委托人也是违规的。”
众人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达达利亚缓缓开口:“伙伴,你还真是大胆啊。”
他走近曲月的身边,那双深蓝的双眼中透不出一丝光亮。他与曲月对视着,抬起了手,然后——
——把手放在了她的头发上,然后用力地揉了揉。
“喂!”曲月捂着头,有些不满地抬头看向达达利亚;对方则又露出了那种小狐狸一般的笑容。
“下次这种事情让我来就好,知道了吗?”他耸了耸肩,“伙伴,有的时候要适当地学会求助才好啊。”
讨论过各自搜寻的分区后,众人各自散开到各个区域开始寻找。期间他们发现了许多可以算得上是“彩色”的鹅卵石,甚至有一次李秋生坚信自己在阳光下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标志并用了一片鱼草,下水搜寻一番冻得要死后还是一无所获。
眼看时间越拉越长,众人的心态也变得愈发急躁。情况最糟糕的就是第一个用掉鱼草的李秋生——原本她的精神状态就并不太好,所以才在所有人都犹豫是否需要将鱼草留到那些雾中怪物过来后再用的时候就冲动地吃下了鱼草;现在甚至失去了最后的傍身之物的李秋生看上去已经丧失了理性,在黄昏的光辉照耀下,蹲在河边,怔怔地一下又一下地刮着岸边的泥地,十根手指都擦伤了也浑然不觉。
曲月也累得不行,俯身仔细辨认许久,弄得她腰酸背痛。她无奈地在附近的一块石头上瘫坐了下来,盯着在黄昏光芒照耀下闪烁着一片金色的辉光的河面。她并不是没有尝试过使用技能——但每当她的「聆听」靠近水面的时候,就好像有一层灰雾罩在上面,将她的视线严严实实地隔绝在另一面。
该怎么办呢?
难道这个任务真的不可能完成?他们要躲在冰冷而满是未知的水底,在黑暗中祈祷那些东西半小时后就会放弃猎物自行离开?
曲月茫然地盯着水面。黄昏的光芒金灿灿的,溪水缓慢地涌动,似乎在每一秒都将什么变幻莫测的东西翻动上来——
——而在下一秒,曲月的瞳孔微微一缩。熟悉的恐惧感如影随形,爬上了她的心头。
她在水底,看到了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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