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外越野拓展实践26
拉尼娅的故事讲完了。她抬起头, 静静地与众人对视着。
曲月回望着她，侧过头与达达利亚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
“你的意思是……你们……这些镇里的居民，都不是人类, 而是……人偶？”李秋生讷讷地说道。
拉尼娅垂下了头。
曲月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处理着大脑中猛然涌入的各种爆炸性信息。
将拉尼娅讲的故事中的各种信息提取出来，大概内容是：首先, 那件最关键的、改变了她一生轨迹的事件，她接待的根本不是所谓的「一家四口」, 而是四个玩家组成的团队。那四个玩家算得上是他们的「前辈」, 发现了白玉砂与镇里「居民」之间的联系, 并借此引诱拉尼娅带他们到了湖边，并不知出于各种问题，将她推进了湖中。在湖中, 拉尼娅被封印的记忆复苏, 想起了自己曾经也这样被推进湖中；遇到了水下的怪物。怪物上岸，把玩家杀得只剩下最小的小女孩，并把拉尼娅丢回了岸上。随后浓雾再度袭来，拉尼娅躲在树洞中躲过了一劫。但同时, 镇里却认为拉尼娅是杀人凶手，一直在搜查她的踪迹。
其次，就是每一件事之间的联系。拉尼娅和镇民们是木偶, 而非真正的生命体——也就是说, 拉尼娅一直以来重视的「血缘关系」，根本就是一个荒谬可笑的谎言。他们只是一群毫不相干的木偶，被随便塞进了屋子中。甚至她的一头红发, 也找不到任何红发亲戚的来源。这也是拉尼娅为什么认知崩坏, 不愿再「回家」的原因。
木偶的问题并未解决。镇民与这片湖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按照拉尼娅的叙述, 这里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真正而又讽刺的「母亲湖」。每一个镇民——或者说，每一个人偶，在糖果镇都要经历一到两次的「洗礼」，代表幼年、中年、老年，经历三个阶段。
换句话说，当时间推移，面貌不会发生太大改变的木偶每一次需要从一个阶段过渡的时候，就要前往这片湖，投身其中。栖息其中的下身鱼尾、上身遍布手臂的怪物就是负责对人偶的体型、面貌进行更新的「修理师」，无论是在躯壳上直接进行修改还是再换一具新的躯壳，这些人偶在第二天早上都被送上岸，被他们的「父母」带回家。而在这个过程中，人偶的记忆也会被严重损毁，整个小镇的意识被修改，使得没有人能够直接意识到这一过程中存在的怪异之处。
再后，就是「白玉砂」。这种物质是从那些湖下的怪物身上提取的，对于人偶来说，拥有「返老还童」的作用。拉尼娅提到的同事爱娜琳借此恢复了少女般的容颜；她本人也证明白玉砂的作用不仅仅如此。在躲避雾中怪物时，她由于过度饥饿食用了那些水下怪物留在自己身上的白玉砂——或者说，「血肉」。她不仅靠那几颗白玉砂挺过了那三天三夜，而且从镇中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几个月之后，她依旧保持着匀称适当的体型。
湖下怪物的血肉，是岸上人偶的重要生命来源之一。
具体原理无从考证，但从他们接触的众多例子来看，白玉砂对人偶确实有着重要的作用。在景区建立之前，成年的居民要定时前往湖边「捕鱼」，可能就是在确保白玉砂的摄入量。
但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过度摄入白玉砂对这些人偶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包括在他们旅行中遇到的三个人，食用了白玉砂后都明显呈现陷入疯狂的状态，出于对白玉砂的渴望，他们甚至脱离了原本运行的设置，而表现出各种各样「非人」的状态。
再次，就是湖中鱼怪、岸上人偶与雾中怪物之间的关系。可以看出，湖中鱼怪并不会直接攻击岸上的人偶，却对玩家没有什么好脾气。那四个玩家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将拉尼娅引到湖边直接把她推进了湖中。鱼怪把拉尼娅救
了上来，并将那四个玩家杀到只剩下最小的那个小女孩，这是既定的事实。
人偶与雾中怪物却不是这样相对和平的关系。实际上面对雾中的这些未知怪物，人偶与他们这些玩家所面临的处境是十分相似的，甚至两者躲避那些怪物的方式都是非常类似的，都是躲进树洞中等待浓雾散去；雾中的怪物也会通过拟态的方法诱导拉尼娅出洞查看。很明显，雾中怪物很清楚拉尼娅人偶的身份，却没有因为这个身份放过她。
湖中鱼怪和雾中怪物之间似乎没有直接的关系——唯一的联系，似乎只有他们在步行道中的经历。他们拿到的第一个检查点信物——也是让他们从愤怒的雾中怪物嘴里活下来的钥匙，就是通过从那片小溪中的鱼怪手里抢过来一块印着「沃土」眼睛标志的鹅卵石，与那个小孩交换后得到的。
说起来，那个小孩……
曲月蹙了蹙眉，低声问身边的达达利亚：“你还记得当时那片小溪，留下来和我们做交换的那个小孩吗？”
达达利亚点了点头：“嗯，记得。”
曲月：“你还记不记得他当时在一个劲儿地挣扎想要下水？那个老太太还使劲拽着他，不让他下水？”
达达利亚抬起头回想了片刻：“……好像确实有这件事。那个老婆婆不是说，他不能下水吗？所以才要一直拽着他，让我们下水去找那块鹅卵石。”
不能下水。
那个小孩，也是人偶。
在他们目前的情报中，鱼怪和雾中怪物之间确实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似乎也没有什么迹象表现两者是敌对亦或是联盟关系。
最后……
……就是所谓的「女神」。
在拉尼娅的叙述中，梦幻小镇的日期是紊乱的，他们没有明确的认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梦幻日」的举办并不是在固定的时间，甚至也没有固定的地点。那个「女神」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梦幻日举办的时间。
而这个「女神」……与其说是「神」，不如说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一个身处高维的小女孩。这里——不仅仅是梦幻小镇，而是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都是那个小女孩的玩物。她操纵了人们的意识，掩藏了种种不合理性；而她的目的却单纯得出奇，只是为了「好玩」——为了让自己开心。
一开始的「梦幻日」似乎确实是快乐的盛宴。在拉尼娅的描述中，「女神」降临在小镇中，指引他们建设小镇、发展旅游业，让原本需要依靠农耕才能勉强生存的镇民们的生活日益美好；她使用「神力」，在小镇中建起了一栋栋违反常理的、只能被称之为「神迹」的建筑；每一个镇中学习成为导游的孩子——包括拉尼娅，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成为女神大人的导游，带着他们最可爱、最值得尊敬、他们信仰着的女神，游览这片他们付出了无数辛勤汗水造就的梦幻景色。
但「女神」的快乐却慢慢地不像从前那样容易被满足了。一旦她上个「梦幻日」来到这里的要求没有被满足，她就会大发雷霆；单纯的游览已经不能满足她，她甚至用孩童天真而又残忍的思维设计了各种各样的「节日活动」……
而所有死去的人——亦或是说，「损毁的人偶」；以及那些在他们之前来到这里试图参加「梦幻日」的玩家，都会彻底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意识被修改，没有人觉得昨天还在自己身边欢笑的人今天就人走楼空、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任何的问题。
而坠入湖中恢复记忆的拉尼娅却意识到了众多无法被解释的问题之处，并从中发掘出了一部分恐怖的真相。自己一直以来的亲人、生活、理想、愿望、快乐，原来都只是一个个笑话。她无法忍受再留在那个地方、接受她被安排的虚假的一生，便留在了森林中，一直这样徘徊、躲避着「女神」。
深吸了一
口气，曲月抬起头，坦然地与拉尼娅对视着：“拉尼娅，我们确实是那些游客中比较特殊的一批——就像你看到的那四个人一样。”感受到拉尼娅的身体绷紧了一下，曲月顿了顿，用着更加诚恳的语气继续说道，“……但我们和他们不一样。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们并没有任何想要害人的心。说实话，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推你下去。”
拉尼娅摇了摇头，神情麻木而淡漠：“……无所谓了，反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们一下，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我就会赶紧离开——至于你们要做什么，我都管不了。只是一点，那四个人的下场我想你们也已经很清楚了，希望你们想好了再行动吧。”
说罢，她转过身就要离开。
“等等——”
曲月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却听见身边想起了一个懒散的声音。
“这位女士，你该不会打算在这次「梦幻日」前，把真相告诉所有人；或者自己去面对「女神」，企图拯救所有人吧？”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连头也不回走在前面的拉尼娅听到这句话后，脚步也停了下来。曲月注意到她背对着众人的后背在微微颤动，一双手也都紧紧地握成拳头，垂在腿的两侧。
曲月深吸了一口气，「聆听」再度开启，精神丝线在她的指挥悄声无息地靠近了拉尼娅。
“看来我说对了？”达达利亚耸了耸肩，“恕我直言，这也只是无谓的挣扎罢了。对于那个「女神」而言，你们所做的一切——哪怕你真的把这里的一切都毁掉了，对于她而言，也只不过是「有点可惜」而已：一个玩了一段时间的玩具坏掉了。仅此而已。你认为，你的牺牲——亦或是说，你的族人被你代表，随着你一起进行这种「无谓的牺牲」，就是你所认为的对他们好吗？”
拉尼娅终于开口了。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她回过头，表情带着几分讥讽，“说到底，你们难道不是也和我一样吗？被拉进一个你们所谓的「游戏」中，成为她手中的玩物，仓惶地为了明天能够继续苟活而拼尽全力地计算、挣扎……你们比我又好到哪里？至少我有结束一切的权力，而你们呢？”
“我们有结束她的能力。”
达达利亚耸了耸肩，从他倚靠着的那棵树的树干上直起了身：“我们和她，是从同一个「维度」的。”
拉尼娅嘴角的笑容落了下去，脸色变得一片惨白。她的瞳孔缩小：“你们说……什么？”
陈雪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得对。……虽然我们现在不得不求生，但我们的尽头却和你们不一样。如果我们能够成功离开，就能抵达她的面前，从根本阻止她。”
“……你们有什么证据？”拉尼娅的嘴唇微微颤抖。
“我们能看到一些你们看不到的东西。”达达利亚耸了耸肩，将一直缩在后面的方何知一把揪了出来，“这家伙就能看到你们那个女神的宠物。”
看着方何知一副状态外的样子，在一边的李秋生赶紧戳了戳他，小声提示道：“那只白兔子……”
方何知如梦初醒，赶紧将自己看到的那只拽着怀表的白兔子的事情告诉了拉尼娅。本来众人也并未抱着多大希望，没想到拉尼娅听到这件事后，表情也随之不断变换。
“白兔子……”她动了动嘴唇，神情中浮现出了几分惊恐，“……你能看到带着怀表的白兔子？”
“它好像在指引我们发现这一切……”陈雪喃喃道。
拉尼娅的表情终于松动，低声说道：“我们镇里每一个孩子都听过那个童话故事。……那是最初的童话，也是「梦幻日」开始的序曲。”
就在这时，曲月手中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切断了连接着拉尼娅
后脑的导管，她接起通讯器：“贺川？”
对面贺川的声音似乎有些失真，传达的信息却依旧跨越重重距离，让所有人的表情都一怔：
“亨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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