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时间07
“……纳西妲？纳西妲！”
曲月焦急地在脑内不断呼唤着纳西妲的名字,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良久的沉默。
对……连接……
应该先把她们之间的通讯链接恢复，才有可能听到纳西妲的声音……
曲月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的理智最后还是阻止了她——因为她很清楚真相。
——她们被「沃土」发现了。
但是那五个存在没有出现，副本内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动。包括当她点开系统界面的时候, 她看到纳西妲为她开设的终端仍静静地藏在系统界面的角落，让她惊慌失措的情绪勉强平复了下来。
但是曲月并不打算因此放松警惕。
虽说看上去似乎还尚且平安无事，但之前在剧院里的经历让她愈发忌惮这些怪物心态之恶劣——说不定，就像当时那些坐在剧院中的影子一样，现在的她说不定也正出现在何处的屏幕上, 被人饶有兴趣地观赏着、期待着她露出恐惧和绝望时的神情。
薇薇安曾经说过, 「沃土」是一个巨大的存在，但祂自身实际上可能并不存在何种意识——又或者说祂并不屑于玩弄人类；祂身为「沃土」, 化身为滋养恶意与绝望的温床，只不过是为了让它们结出果实，供祂食用罢了。
如果将人举例的话，「沃土」是一具躯体，而她本身、以及因她而起的来自提瓦特大陆的众人，或许是和「病毒」差不多的存在；身体中的免疫细胞发现了异类，并自动进行了驱逐，这件事在身体中每时每刻就在成百上千地出现, 并不会引起祂的注意。
她和纳西妲当时及时断开了链接, 纳西妲应该也快速退回了提瓦特大陆；这样的话, 对于「免疫细胞」而言，危机也就此解除, 没必要进一步干预副本了。
但是, 纳西妲最后和她说的那句话……
「永生」。
他们在追求「永生」？
可是, 为什么？虽然像梅如云这样比较弱小的boss会被「沃土」当做养好的食粮吃掉, 但是以剧院里的经历看, 别说是那五个至高的存在了，那些地位较高的boss已经拥有相当大的权力了，某种意义上只要不被「沃土」吃掉，它们就已经实现了永生。
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伙伴？”达达利亚注意到曲月长时间的沉默，快速地将刀剑收回鞘中后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曲月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还是被发现了。”
达达利亚皱了皱眉：“……果然。”
沉默了几秒后，他的脸上再次扬起一丝轻松的笑意：“不过这应该就是副本的设定吧，我过来时候老远就听见我的那两位队友大声谈心的声音了，被发现也是理所当然的，没出事就好。——走吧伙伴，不知道她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还得抓紧时间汇合呢。”
曲月点了点头，侧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倒在地上的怪物。那只怪物似乎是一头变异的巨狼，漆黑的鬃毛上沾满了血污，脖子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着。她心神一动，叫住达达利亚：“你能不能去看看这只怪物的爪尖？”
面对曲月怪异的请求，达达利亚却没有多问一句，径直走向怪物的尸身，按照曲月的指挥找到了四肢之一的左臂，用刀挑起来凑近，以便让曲月看得更清楚。
曲月顿了顿：“能不能把它爪尖那里的毛稍微掀开一点？”
达达利亚依言将毛掀开，露出了怪物染血的爪尖。他用手指在其表层捻了捻，那利爪竟露出了如黄金一般耀眼的金色。
曲月说可以了，达达利亚便放下怪物的左臂，转过身向着甬道更深处走去。一路上，他并未开口多问一句，直到曲月一边翻阅
着刚刚战斗时错过的队友发出的消息，一边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果然。”曲月喃喃自语般，“我见过它。”
达达利亚在漆黑的甬道中完全无法视物，但他行走得却依旧轻松从容：“那只怪物吗？哈哈哈……不愧是见多识广的旅行者小姐！”
曲月无奈地跳过了他的调侃：“我是说真的。这些怪物、这个副本、这个游戏，包括刚刚方何知描述的那个「梦乡」，以及我之前去过的「安全区」……我见过它们。”
达达利亚的动作稍停了一瞬，随后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似乎是随口开玩笑般地问道：“伙伴，你来过这里？该不会是在梦里吧？”
“是。”曲月回答道。
达达利亚微微一愣。
“是在梦里。”曲月重复道，“只不过……我忘记了。这些记忆被拆成一块块碎片，零星地嵌在各种各样的噩梦里。只不过最近接触得越多，好像想起来的事情也就越多了……”
拐过了一个弯，达达利亚眯了眯眼睛，适应着前方的光亮：“伙伴，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做的梦吗？”
曲月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这样迅速地就接受了她的解释，随后即刻回答道：“至少有五六年前了吧。”她犹豫了一下，“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好像也曾经忘记过一段记忆，只不过最近越来越清晰了……”
“阿贾克斯！”李秋生眼前一亮，第一个向着两人兴奋地挥手；坐在一边正与方何知交换信息的陈雪也抬起了头，站起了身，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看来已经解决了，真不愧是你们。”
“顺便还拿到了这个。”达达利亚耸了耸肩，将手中的那把金钥匙在两人面前晃了晃，“似乎是任务道具。”
陈雪怔怔地注视着那把金色的钥匙。它在她的眼前快而轻盈地晃了一下，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让她想起老家麦田在正午照耀下闪烁着的麦穗。
“长话短说，我们总结一些彼此已经的信息吧。”
曲月的声音在陈雪的耳边响起。或许因为连接方式不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甚清晰的电流声，似乎为她凭空增添了一丝非人感。
首先是副本本身的内容。正如陈雪所推测的，「三重又三重的挑战」很可能指的是木乃伊的完整制作过程，而他们现在所经历的这第一重挑战就是「祓秽」；而达达利亚则从无限循环的黑暗中醒来，在唯一一个循环的死角看到了一道需要三把钥匙打开的大门。
“那这么说，我们已经拿到一把了？”李秋生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喜。
“完全靠武力吗？”陈雪谨慎地确认道。
达达利亚笑了笑：“算是吧，”他活动了活动肩膀，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中迸发出了好战的光芒，“哈……也不怎么样的对手嘛，只能当热身了。”
看到达达利亚的眼神，陈雪抿了抿嘴，明显地向后挪了挪。
曲月：“……”不知道累死累活的人是谁……
她清了清嗓子：“事情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分组很明显是故意的，陈雪，你和李秋生被分为一组，需要探查出来这个游戏的真正内涵，并且通过那个黄金高台进入甬道；阿贾克斯那一边，他在战斗的时候和你们一样几乎无法视物，实际上难度非常大。”
“换句话说——”曲月通过达达利亚的视线，打量着不远处那个圆形门厅，“如果不是依靠我们都拥有的那个特殊的天赋能力，我们很可能已经死伤过半了。”
陈雪愣了愣。
……确实是这样。
如果不是自己的能力让她感知到李秋生，她很可能已经被困在罐子里窒息致死了。
如果不是李秋生在关键时刻和高台上的那只眼睛连接上了意识，她们两个人恐怕都
已经在那狂暴的黄沙中被淹没了。
如果不是曲月将她那神奇的精神丝线的种子提前种在了达达利亚身上，恐怕即使是他，也会在无尽的黑暗中被活生生耗死吧。
他们是被选中的。
他们就好像是舞台上的傀儡人偶，不自知地按照他人写好的剧本行动、践行所谓的「命运」，却以为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选择而产生的。
就好像……
就好像拉尼娅他们，在梦幻小镇的经历一样。
“意识层面的能力、「眼睛」，以及……”曲月深吸了一口气，“「永生」。这三点之间一定存在什么特殊的联系。”
就像陈雪推测的那样，他们五个人都拥有相当罕见的意识层面的能力；而且，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曾经见到过「眼睛」——也就是「沃土」的一部分。就像鸱鸮一样，陈雪、贺川都是从祂出现的副本中勉强死里逃生，而且逃出来时san值都已经基本跌零，贺川甚至出现了经常失忆、san值耐受度严重受损的情况；而李秋生、方何知和她，某种意义上是被「眼睛」救了一命。
她自己且不必多说，方何知和李秋生都提到，他们在明明空无一物的壁面上以不同的方式「看」到了眼睛，并且被拉入了另一个空间。其中方何知进入的那个时间停滞的空间，和她在第一个副本即将被吞噬殆尽的时候看到的景象非常相像。
换句话说……她曾经看到过很多「类似」的景象。
每一个副本中的蓝天、白云、草地、鲜花，似乎都与方何知所描述的那个「梦乡」非常类似；或者说，像是从中截取的「某一部分」……
“对了，”曲月眨了眨眼，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方何知，你说你当时进入那个空间之前，被拉入了一个自相残杀的副本？”
方何知老实地点了点头：“是的。真的看不出来！”说起来他还有些声泪俱下的控诉意味，“那个副本名字根本就是个合作型探索密室的，而且所有的支线任务主线任务都是合作探索、解谜、走出密室之类的，前面也没有任何提示！”
“你说之前有四个人死了？”曲月皱了皱眉，“你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抱歉，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方何知却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当时那个密室触发了不少支线任务，而且我那个副本里一堆高玩，他们好像不只是为了下副本，而是要做什么交易之类的，经常神神秘秘地聚在一起，我也……我也不好过去。和我说话的只有——只有——”他叹了口气，“只有那个我说的女孩子。”
意识层面。
特殊的天赋能力。
见过「沃土」。
曲月抿了抿嘴：“那她和你说过什么吗？比如——比如她有没有问过你，你的天赋技能什么的？”
“问了。”方何知无奈地抓了抓头，“当时我真以为我第一次下本，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告诉她了。我也觉得这件事特怪！我当时怎么跟没脑子一样？就是说，我也没这么傻吧……”
曲月急切地打断了他：“她怎么说的？”
方何知这种级别的天赋技能，如果真是她的话，她怎么会不动手？这不是亲自把到嘴的鸭子放跑吗？
“她说……”方何知咽了一口唾沫，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这样啊，还真是不错的技能。”
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柔柔的笑容。她那双玻璃珠一般的眼睛仿佛渊涡一样，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彩。
“不过，不太适合我呢。”
方何知愣愣地看着她，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天平之眼」……呵呵，将自己的性命交给这种东西来审判的话，我一定会被放逐到地狱
，被十万只恶鬼分食掉吧。”
弯了弯眼睛，雪雀如是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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