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三十二年, 李俏俏开始频繁地领兵出海,操练演习。而有着宣德帝给的特权,便是她的顶头上司康源昌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 作为青州水师的一把手, 康源昌并不反感李俏俏这中自费练兵的行为。无他,因为国库空虚, 朝廷已经连续拖欠了小半年的军饷。
底层士兵怨声载道,但除了李俏俏, 他手下的其他参领、都统通通想不出安抚的法子,隔三差五跑来提督府找他,不是要银子就是诉苦。
康源昌不胜其烦, 突然就有点明白为什么宣德帝会如此宠信这位少年参领了。
李俏俏领兵出海演练的时间日渐拉长,从一开始的三五天, 到十天半个月,再到后来的一两个月。
青州水师的所有人都在慢慢习惯, 直到某一天, 康源昌蓦然惊觉,李俏俏这次出海的时间有点长, 似乎已有百余日之久。
100天,5艘船,3000人,船上储备的粮食和淡水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如果他们再不回来, 康源昌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宣德帝汇报一下, 否则,李俏俏若是出了什么事,谁知道宣德帝会不会迁怒于他, 治他个失察之罪。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俏俏在临出发前,就已经向京中递了密折,所以宣德帝非常清楚后者的去向。只不过,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李俏俏没有再来第二封信,倒是真的把宣德帝给担心坏了。
在前面长达一年半的魔鬼训练中,李俏俏的3000兵士个个都成长成了可以以一敌十的军中精英。他们不光骁勇善战,而且熟读兵法,可谓智勇双全。
因为李俏俏说了,副将、参将、游击、守备、千总、把总等官职全部通过考试的方式进行选拔。
公开透明,能者居之。
兵士们得了这一消息,瞬间炸开了锅。
大家都是平民百姓出身,没有别的路子可走,迫不得已之下才入了军籍,本以为最好的情况就是混口饭吃,谁曾想还能遇到这等咸鱼翻身的机会。
于是,李俏俏统辖的卫所掀起了一股学习潮,大头兵们有一个算一个,不识字的从认字开始,认得字的去书肆抄书、买书或者想法子借书。
反正,为了出人头地,每个人都拼尽全力。
根据早先安插在岛上的眼线传递回来的消息可知,东南台岛的兵力大多集中在与大丰隔海相望的西海岸和北海岸,而岛屿东南面的兵力则设置的较为稀疏松散。
所以,李俏俏的舰队沿着计划好的航线直接绕行至东南台岛的东南面。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派出一百强兵,登岸突袭。
他们挑的这个卫所规模很小,对外宣称的兵力在五百左右,但实际上,三分之二往上都在吃空饷,以至于李俏俏的一百强兵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完完全全地攻下了这里。
李俏俏胆子贼大,拿下这个卫所后,便带着将士们改头换面,小心潜伏在此处及其周边,然后以这里为中心,慢慢向外扩散,将附近的其他岗哨卫所逐一击破。
小半个月的功夫下来,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八个卫所的偷梁换柱。
东南台岛的这些士兵,不光警觉性奇低,而且疏于操练,李俏俏的精兵对上他们,那就跟狼入羊群一样。
唯一的难点在于李俏俏下令,不能放走一兵一卒,以免走漏风声,引来敌方大军的围剿。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是搞夜间偷袭、外部包抄、速战速决这一套。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大丰此时忙于西北战事,分身乏术,前朝皇室这才放松了对东南台岛的管理,反正李俏俏他们上岛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硬是没有遇上监军一类的巡查。
按道理,在李俏俏拿下诸多东南沿海的哨所后,如果此时去信京中,说服宣德帝出兵,从岛屿的东南沿海登陆,暗中向东南台岛输送兵力,接下来定然是个稳赢的局面。
但李俏俏早已与对方有过约定,不打朝廷大军的主意,于是便放弃了这条简单稳妥路子。控制住东南沿岸后,她开始放肆地在岛上搞起了基建,将几座哨所打造成坚不可摧的堡垒,然后率领将士们深入岛屿内腹,凭着区区3000人和先进的武器炮弹,一举拿下了前朝皇室最大的陆军大营。
东南台岛虽然物产丰富,但前朝皇室所定的苛捐杂税实在繁重,所以这里的老百姓不是一般的穷困。
而繁重的苛捐杂税,既是为了满足前朝皇室的庞大开销,又是为了实现反丰复阳宏伟大业在无限征兵。
是以,李俏俏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将陆军大营里的大小将领全部拿下,群龙无首,底下的兵卒只能抓瞎。这些人之前一直过着被奴役、被压榨的生活,平日里吃都吃不饱,根本不可能在这时候惦记着为杨氏王朝抛头颅洒热血。
第二,搭台子,让自己带来的3000精兵自告奋勇上台演说,跟这些当地兵卒说说他们各自的家乡风貌、赋税几何以及来到青州水师后享受到的待遇。
两件事布置下去,没几天,这些人就陆陆续续归降了。
李俏俏趁热打铁,给他们和青州来的兵士同等的伙食待遇。吃饱了好干活,安排教官狠狠地操练起来。
大丰那边,小毛一直充当着粮草补给官的角色,无论是李俏俏在青州的时候,还是她领兵来到东南台岛,小毛都会按照飞鸽传书上约定好的时间,将一船船粮草与饷银送到约定的地点。也因此,李俏俏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深入敌军腹地。
李俏俏在岛上的动作越来越大,前朝皇室就算再不作为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丰军的影子。
不过,即便他们集结了大军来剿也无济于事。因为李俏俏在一些重要关口设置了许多机关炮弹,凭借着地形和先行埋伏的优势,丰军可以轻轻松松将他们打到溃不成军。
就这样,耗费两个月的时间,李俏俏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半个东南台岛。
她给宣德帝去信,信上写了她在这段时间里的战绩。倒不是邀功的意思,就是想把宣德帝勾得蠢蠢欲动,让他赶紧把岭南水师派出来,届时,好与自己一东一西两面夹击。如此,不出三月,定能将东南台岛一举拿下。
当然,如果宣德帝不为所动,全靠李俏俏这一支军队也不是不行。等她把后收的这些个士兵操练出来,一样可以缓慢向西,逐渐蚕食压缩前朝皇室的生存空间。
只不过,为了求稳求胜,这个过程会拉的比较长,需要大约一到两年的样子。
她将这两中情况进行分析对比,写在密信中供宣德帝选择,是把岭南水师派出来速战速决,还是让她留在这里慢慢磨,都可以。
十天后,乾清宫大殿。
“哈哈哈哈,全德意,你来看看,这个臭小子,猴精猴精的,还说让朕选。”宣德帝畅快大笑,“朕要是不随了她的意,背后指不定要怎么编排朕呢!”
西北战事焦灼,国库空虚,金銮殿每天都吵成了菜市场,全公公数着日子,惊觉宣德帝已经接近小半年没这么开怀过了。
主子高兴了,做奴才的才能高兴,不然得天天跟在后头提心吊胆。
“陛下说的没错,咱们状元郎就是有那副胆子!”全公公知道话怎么说才能说到宣德帝的心坎上。
“哼!还不是仗着朕宠她!”宣德帝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十分欣慰,显然对这样的君臣关系非常满意。
“全德意,给朕磨墨。”想到李俏俏还在敌方腹地等着他里应外合,宣德帝也不磨蹭,提笔下令,让岭南水师收到圣喻后,即刻开拔,大举进攻东南台岛,声势越大越好。
京城到岭南,八百里加急需要六天。岭南水师开拔出海,到东南台岛,需要一天。李俏俏收到密信的时间会晚上两天。是以,宣德帝让岭南水师把动静闹大些,李俏俏闻声,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东南台岛。
李俏俏算着日子,从去信,到宣德帝下旨派兵,到岭南水师出发,她几乎是卡着岭南水师开炮的点,对前朝军队发动了攻击。
君臣四年,李俏俏不敢说摸透了宣德帝,但绝对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把握可以预判对方的预判。
密信上所谓的选择,其实只是君臣二人心照不宣的调侃。
三个月收复东南台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管是宣德帝还是李俏俏,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岭南水师提督施金逸和康源昌一样,同是宣德帝心腹一样的存在。从某中程度上来说,他甚至比康源昌更得圣心。
这一点,从他的驻地就能看出来。
因为在各水师提督眼中,岭南并不等同于偏远,而是近似于战功。距离东南台岛越近,越是说明宣德帝有意让施金逸统领征伐。
施金逸在岛上布有眼线,但来回传信并不方便,通常一个月一次或者两个月一次。偶尔遇上突发状况,三、四个月甚至半年传一次消息也有的。
所以,接到宣德帝密旨时,他的内心大为震撼,没想到短短三个月里,对岸的岛上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同时,也对李俏俏这个少年状元升起了浓烈的敬意。
携三千精兵勇闯台岛,施金逸觉得他这辈子都做不来这中事,不光是胆量不足,脑子也不够使。
怀揣着对这位少年状元的敬仰与好奇,他率领两万多名官兵,分乘180多艘战船,直捣黄龙。
驻扎岭南十年有余,施金逸与前朝水将窦英纯已经有过不下百次的短暂交锋,相互之间对彼此可谓有着非常深刻的了解。
这一次,战争甫一打响,对方的应变速度、招式、战略等方面,施金逸通通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同。
窦英纯慌了。
意识到这一点,施金逸心中大定,心道:万岁爷诚不欺我,前朝欲孽果然被状元郎打乱了阵脚。
于是,他不断挥舞令旗,丰军180多艘战船的攻击变得越发猛烈起来。
炮火连天,浓烟滚滚,矢石如密集的雨点,火与血染红了海水与岸边的礁石……
这场战争只持续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结束的比李俏俏预料中的还要快。大约是己方士兵越战越勇,敌方久疏战阵、兵败如山倒。
出于敬重,打下台岛的当天,施金逸跟李俏俏匆匆见了一面,寒暄几句,就立刻乘船回岭南去了。因为他深知两员主将都在这里,容易引发麾下将士之间的分歧。
施金逸有心与李俏俏这等能人交好,自然不愿意因为底下人的“分赃不均”与她产生嫌隙。且他自认收复台岛一事,李俏俏当居首功,他完全没必要留在这里喧宾夺主。
他走了,李俏俏自会安排好这里的大事小事,而他的手下见他不在,知道没人撑腰,干什么都会收敛着些。
其实,把岛上那些所谓的皇族后裔、前朝忠臣抓干净,东南台岛便跟大丰其他地方一般无二。
老百姓才不关心谁是天选之子、谁又是皇室血脉,他们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吃饱喝足、有衣蔽体,足矣。
所以,安排好当地的农桑商政后,李俏俏就乘坐祥云商栈的商船返航了。
祥云商栈,就是云客来酒楼、云似锦布店、云中米粮店等商铺的合体。因为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小毛就把他们整合到了一起,如此,便可以在货运往来等方面节约大量成本。
不过,从李俏俏建造“征远号”开始,毛掌柜的发际线就越来越往后,发量也是越来越稀疏。
尤其是等他得知,李俏俏要率领三千将士登岛,他更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凡是送去东南台岛的补给,他必亲自装船、压船,生怕中间一不小心生出什么纰漏,坏了李俏俏的大事。
这些事情,小毛不会主动与她说,都是李俏俏自己看出来,然后盘问了小毛身边的小厮。
说到底,小毛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跟了她这么些年,但做的都是些小生意,来往的多是些商人。整日里向银子看齐,很难打开眼界。这次,突然被予以护送粮草的大任,心中难免惴惴。
李俏俏想了想,决定回去之后把小毛放在身边带一段时间。
毕竟,小毛只要跟着她,以后肯定少不了接触这方面的事情,李俏俏可不希望他每次都把自己折腾的像患了焦虑症。
李俏俏回京,宣德帝浩大声势地让太子殿下率领朝臣在城外迎接她。
储君也是君,李俏俏见了自然要下跪叩拜。
好在太子殿下知道她有功在身,得在群臣面前做出爱惜臣子的样子,免了她的行礼。
太子今年二十又一,只比李俏俏大一岁,非常热情地称呼她为“清弟”,搞得李俏俏怪不适应的。
主要太子殿下的演技太过拙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高高在上以及叫你一声“清弟”你就应该感激涕零的味道。
气场不合,脾性不合,李俏俏不太喜欢这个太子,心里想着,以后若是让他当了皇帝,自己晚年没准要吃大排场。
不过,想到自己和太子殿下的年龄差,再想想历代皇帝的享年,李俏俏觉得自己能活到把他孙子送走。
宣德帝册封太子那年,正是李俏俏高中状元的前一年。
不巧的是,状元及第后,李俏俏就外放做官了。上次回京述职,除了宣德帝,她谁也没拜访。
所以,太子殿下对李俏俏其实是非常不满的。
皇室中人,哪个不是一肚子的弯弯绕绕,看见什么都喜欢多想。
像李俏俏,因为回京述职的时候,没有刻意去东宫拜访太子,就被后者解读为“傲慢无礼”。
因为在御书房外遇见三皇子,行了个礼,打了个招呼,被四皇子远远瞧见,就被标上了三皇子的记号。
李俏俏懒得搭理他们,反正,她只管抱紧宣德帝的大腿就行,别人怎么想一点也不重要。
她这趟回来,给宣德帝带了很多礼物,都是她在前朝皇室的贼窝里搜刮来的。
皇室的东西,尤其是皇帝的东西,颜色、印记都有分类,他们当臣子的又不能用,李俏俏索性借花献佛,通通拿来孝敬宣德帝。
像前朝的开国玉玺、龙头玉如意、龙凤扳指、金线龙袍……
“诺,都是微臣带回来孝敬您的,您看看喜不喜欢。”李俏俏让人把东西抬上来,一件一件摆在宣德帝面前。
好歹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宣德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新奇的东西,便随口嗤道,“不过一些前朝的陈年旧物罢了。”
见李俏俏瓜拉着脸,宣德帝突感内疚,竟觉得自己不该辜负她的一片赤子之心,于是随手拿起距离他最近的鼻烟壶,十分违心道,“这个玩意不错。”
不过,不管他喜不喜欢,这些东西都只能留在宫里,带出去就是个祸端。
等宣德帝吩咐宫人把这些个御用之物收进库房,李俏俏又让人抬了一个箱子过来。
“这里头一半是颜大家的字,一半是宋大家的画,我知道您好这口,都送您了。”她大手一挥,豪爽得很。
因为宣德帝的刻意隐瞒,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他喜欢这两样东西,很显然,李俏俏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
没办法,宣德帝对她生不出防备之心,君臣对话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说漏嘴了。
“咱们说好啦,前头那些御用之物和这箱字画归您,其他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通通归我。”李俏俏一点也不客气。
当然了,其实按道理来说,也该是这么回事。自古以来,行军打仗,战利品向来都是谁抢到就是谁的。
不像朝中文臣,手握政权,日常都有下面的人孝敬。
将军们有啥?
仗一打完,兵符一交,在京中就成了无权无势的光杆司令,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不能都指望那几十两的俸银过日子吧。
京城奢靡,权贵往来,几十两银子还不够人家一顿饭钱呢!所以,武官基本上都靠打仗发家。
得了孝敬,宣德帝心里那叫一个美呀,转身吩咐全公公,“全德意,去把俄国沙皇送朕的自鸣钟拿来,要那个小鸟报时的。哦,对了,还有那块金丝镂空的怀表。”
这年头,自鸣钟和怀表可是稀罕物,听说几位成年皇子,也就太子殿下那儿有一台自鸣钟。
怀表这东西,搞不好她还是头一份呢,李俏俏赶紧拍马屁,“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的万岁爷哦,论豪爽,谁能比得过您!”
那么谄媚的话,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真诚、自然,宣德帝被她一记马屁拍的飘飘然,完全想不到,自己连皇子公主都舍不得赏赐的自鸣钟,甫一抬进状元府邸,就被他的臣子大卸八块咯!
回到家的李俏俏,把宣德帝赏她的自鸣钟拆了又装,装了又拆,如此反反复复几遍,然后画了一沓图纸出来。
她把图纸交给小毛,告诉他,这是他们下一个店铺的主打商品。
没错,李俏俏打算开个钟表店。
先在京城开一个,收割顶级权贵,薅一波京城羊毛。然后再开到各大府城,薅一波地方羊毛。
等过上个两三年,富贵人家的羊毛薅的差不多了,再进一步扩大生产,让钟表这东西走进千家万户。
李俏俏跟小毛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想法非常不错,应该能赚不少钱。估计要不了两年,她的直系部队就能扩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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